第74章 墮魔5

白錦城抬眼的時候，周圍似乎都變得模糊，眼睛里只有那一束銀白。

像月光一樣的皎潔。

他不敢沾染，不敢觸碰，而現在，他已經失去了直視它的資格。

他顫巍著站起，從腰間扯下雪玉，掰開沈淮月的手，把雪玉放到他的手心裡：「信物還你，從今以後……，你我師徒恩斷義絕。」

將雪玉遞過去的時候，雙手都在控制不住的發抖。

他不怕死。

唯怕苟活於世。

唯怕失去。

沈淮月面露茫然，他捧著那塊月形的雪玉，不知所措，愣愣的看著白錦城，也就在抬眼的一瞬間，白錦城召出了劍。

蒼山劍忽然刺進他的身體，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就那麼直挺挺的，毫不留情的刺了進去。

只有對這世間沒有一絲留戀，只有懷揣著必死的心，才會做到這麼果決。

「白錦城！」沈淮月睜大了眼睛。

他去抓白錦城，那塊雪玉也隨之落到了地上，碎了一地。

白錦城被劍刺入，卻像是沒有感覺一般，微閉著眼睛，一副平靜。

但很快，他便嘔出了一口血，被劍刺入的傷口處也是直冒鮮血，不一會兒，便淌了一身，他穿著黑衣，血的顏色並不明顯，但周圍遏止不住的血腥味，蔓延開來。

從頭到尾，沈淮月就是震驚的，這會扶著白錦城，更是心臟跳個不停。

白錦城又恢復了那一副沉靜，那雙沾滿血跡的手，費勁的抬起來，撫著沈淮月的臉。

當他抬頭的時候，眼神中透著癲狂。

「沈淮月，我要你永遠忘不掉我。」

沈淮月抓著他的手，他的指尖都是冷的，不知道是因為血被風吹涼了，還是因為他的身體本來就是冷的。

沈淮月呆住了，也哽住了。

他以為最壞的結果就是這個人恨他，但就算是最壞的結果，他也有很多很多的時間，他能慢慢的，用時間去治好他，即使不能根除，但是能緩輕他的許多痛苦。

他已經想好了，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白錦城身上，此生不再收徒，就陪著他，他說什麼自己照著做，再也不擺師尊的架子了。

但是對方沒給他補償的機會。

他自裁了。

最乖巧懂事的弟子，為了天下人，在自己面前被逼得自裁。

他明明該是萬眾矚目，天之驕子，以後也是撐起旗幟的仙門翹楚，他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沈淮月平生第一次，看著親近的人在他的面前死去，被自己逼得自裁死去。

本以為他能裝作淡然，但不知為何，沈淮月忽然覺得眼睛有些發酸，周圍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似乎下一刻他就會哭出來。

「錦城，別鬧了，我們回去吧……」他幾乎帶著哭腔，手中靈光閃爍，用剩餘不到一成的靈力，用以往經常用的禁術，想要移走他的傷害，似乎這樣，就能讓這個人活下來。

但他該是很清楚的，白錦城受的傷，是致命傷，白錦城是自裁，是他自己不想活了，這跟以前不一樣的，這一次，他是怎麼樣都救不了這個人的。

白錦城將他推了回去，他往後退去，易秋禪抓住了他。

而白錦城慢慢往與他相反的方向退去，眼睛里的流火熄滅得一點也不剩。

他的身後是萬丈深淵，那深淵裡湧出陣陣魔氣，還伴著風嘯的聲音。

「已經回不去了……」他的眼神如一潭死水，退到了崖邊，再也不能向後的時候，倒了下去。

沈淮月睜大了眼睛，親眼看著他墜下九重淵。

周圍的人一片震驚。

「白錦城！」他聲嘶力竭的喊了一聲。

在喊的同時，人已經朝那邊跑過去了。

但還沒走出一步，卻被風靈修拉住：「別去，九重淵兇險萬分，你去了也是死路一條！」

九重淵是一片死地，是仙界的禁地，就算是仙人也不能進入，一旦進入會被魔氣沾染，會走火入魔，就算能維持理智，但底下是無窮無盡的魔物。

這些魔物煞氣非常，是殺不完的，殺了一隻又會撲過來一隻，就算大羅仙人來了，也會被耗儘力氣死在那裡，被魔物啃食乾淨，因此仙門中人就在這裡設立了結界，防止九重淵底下有魔物跑出來。

而現在，在眾多妖魔的破壞下，結界被毀。

這一幕接著一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直到修真界一代最傑出的天才身隕，人們才將他當做了白錦城，而不是九幽的宿體。

周圍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聲音。

「誒，都怪九幽，殘害我仙界如此英才！」

「說起來，白公子也為我仙門做了不少好事，除了不少妖邪。」

「那可是九玄仙尊的衣缽傳人，真是可惜啊，可惜……」

聲音越來越多，但是沈淮月已經聽不到了，只是跪著，愣愣的，看著地上的一片破碎之物。

白錦城墮落九重淵。

身隕。

他什麼都沒留下。

只留下一句滿是恨意的話。

就這麼跪了許久，風靈修才忍不住過去拉他：「師弟，先起來吧。」

跪在地上的人一動不動，肩膀顫抖不止，風靈修垂下眸子，看見一滴一滴的淚落在碎了一地的雪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