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江湖規矩,用拳頭說話

第二章 江湖規矩,用拳頭說話

五月,草長鷹飛,西域迎來第一場春雨。

中午時分,太陽出來,烏雲全部散去,雨也就停下來。

蕭鑫照舊一個人趕了羊群,去塔里木河邊吃草。到了河邊,羊群哄然散去。蕭鑫閑着無事,在河灘上專心練習棍法。去年入冬后,河水變得寒氣刺骨,蕭鑫就沒有下水練習。

草叢中,有一頭惡狼,潛伏着一動不動。它目中凶光畢露,狠狠地盯着蕭鑫。

蕭鑫並沒有查覺到危險,練完棍法,沿着胡楊林散步。他手中木棍隨意揮動,想要驅趕藏在其中的野雞和野兔。

經過那頭惡狼身邊時,那頭惡狼怒吼一聲,張開血盆大口,飛身撲向蕭鑫。

蕭鑫聽到吼聲,急忙向旁邊側身,讓開狼口,手中木棍揮動,狠狠砸向狼頭。只聽『嗚』的一聲慘叫,那頭惡狼左耳中棍,立時腦袋開花,死屍倒地。

這是蕭鑫親手打死的第一頭惡狼,十分興奮。傍晚,拖着狼的尾巴回來,想聽到師傅的誇獎。師傅眼神古怪,卻什麼也不說。蕭鑫瞧那意思,自己打死的不是惡狼,是師傅的親兄弟。好在第二天,蕭鑫看到師傅親手剝掉狼皮,等曬乾做成皮襖和炕墊,才打消心中疑惑。

王奶奶聽說蕭鑫打死一頭狼,滿心歡喜。她誇獎蕭鑫人小膽量大,是個帶把的爺們。不像某些人,膽小如鼠。師傅臉色憋的通紅,硬是一句話也沒說。不過,晚飯時,蕭鑫發現師傅的酒桌上卻多出一個空酒壺。王奶奶和師傅說話,也不再陰陽怪氣,眼神中還帶有一絲讚許。

師傅酒量很好,沾酒就醉。他每天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去王奶奶家小酒館喝酒的路上。尤其是蕭鑫學會用木棍防狼,不再受傷之後。他就開始變懶,不再管他。

很多時候,都需要蕭鑫從小酒館的酒桌上背他回家。

蕭鑫知道師傅為什麼喜歡喝酒,也知道師傅為什麼會經常一醉不醒。原因只有一個,師傅非常想家。師傅一定有很多故事。可惜,他從來不肯說。

西安,是師傅的一個夢。

小時候,蕭鑫每天放羊回家,就繪聲繪色地說起打狼。師傅都不上心,還喜歡說風涼話。蕭鑫有時會問:「師傅,您老人家的心真大,就不怕徒兒被狼吃掉?也不怕被鷹抓走?您可就這一個徒弟,不心痛?」

師傅反問:「打不過,你小子不會跑?腦子是個好東西,要多用用。」

「師傅,跑可以,羊群怎麼辦?」

「你手中的棍子呢?留着吃屎?」

蕭鑫默然無語,欲哭無淚。好吧,師傅只關心酒,不關心糧食和自己。師傅喝醉酒,經常掛在嘴邊的幾句話就是,你小子命硬,死不了。

人生在世,能活着就好。

想那麼多,不累?

蕭鑫問過師傅,您老人家為什麼要來西域?

師傅說:「西域是個好地方,地大物博,風景秀美,長居於此地,可以修心養性。」

蕭鑫笑問:「師傅,咱明人不說暗話,您老人家來西域尋寶還是避仇?」

「西域有寶藏?傻啊,藏這麼遠?」師傅不屑說道,「哪一個腦瓜子進水的混蛋,會這麼想?又能這麼干?」

「那就是避仇。」

「狗屁。」師傅厲聲說道,「老子……」

「師傅,怎樣?」

「老子就是狗屁。」說完,師傅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蕭鑫呵呵一笑,繼續追問:「師傅,咱手裏有銀子不?好歹也買幾隻羊,不比給王奶奶家放羊強?您老人家要知道,有一隻母羊,就等於一個羊群。您老人家也看到王奶奶家的羊群,那叫一個六蓄興旺。」

師傅搖頭,說沒有。

沒有?

對。師傅忽然睜開眼,坐起身子大聲說,窮這是問題嗎?不,那是答案。

於是,蕭鑫勸師傅,要不要您老人家犧牲一下,娶了王奶奶?王奶奶人雖然凶點,丑一點,可人家有實力啊。開酒館,經營客棧,什麼搞銀子快,人家就搞什麼。若是王奶奶過了門,她的酒館就是您的酒館,您喝灑還用愁?還有,她的羊就是您老人家的羊,您老人家的羊就是我的羊……不,還是您老人家的羊。師傅,你們幸福一家人,開開心心過日子。這事想一想,都美。

師傅聽后大怒,情不自禁,口吐芬芳,滾!

天上掉餡餅的事都不幹,不傻誰信?

蕭鑫猜想師傅一定是受過情傷,笑他人老,腦瓜子也胡塗,不開竅。沒銀子,還好什麼面子?在這荒山野嶺的鬼地方,守個啥?

「君子愛財,要取之有道。」師傅怒喝蕭鑫,跳起腳來大罵,「小小年歲,懂個屁感情?男子漢大丈夫,當轟轟烈烈地干一番事業,豈能為女人的情所困?好男兒,寧死不屈,絕不能為了半斗米折腰。」

蕭鑫說:「好啊,明天我就不去王奶奶家放羊。我不吃飯,您老人家也別喝酒。」

師傅冷靜下來,嘆息道,「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古人說什麼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依此看來,全他娘的是放臭狗屁。盡信書,不如無書。言而總之,一句話。飯要吃,羊也要放。人窮志短,談什麼格局?」

「餓了吃飯,困了就睡覺。」

「對。」

「羊乳酒呢?」

「喝。」

「師傅高論。」蕭鑫急忙點頭,右手大拇指高挑,連聲稱讚,「天下道理,沒有師傅一壺酒擺不平。如果有,那就再加一壺酒。」

師傅哈哈一笑,說明天確實應該和姓王的地主婆好好商量,再加一壺酒。

有時候,蕭鑫估計師傅就是隱世高人。他老人家看破紅塵,不計世間名和利,隱居在此,修身養性。可惜,好夢不長。那天傍晚,他看見師傅被隔壁王奶奶拄著拐杖,追出二里地外,口中喊著:「偷,偷,偷……打死你這老不死的偷酒賊。還想多加一壺酒?做你的清秋大夢去!這兩天敢來喝酒,一拐杖打不死你,算老娘我說話放屁。」

師傅嘴巴硬,打死不承認偷酒。

寧可偷酒,不去偷心?師傅這就叫捨本逐末,無藥可救,蕭鑫差點被自己的想法逗樂。

師傅沒酒喝時,腦子也清醒。蕭鑫就問他:「師傅,我的身世是不是很傳奇,父母來自名門?」師傅想了想,說:「如果這想法可以讓你睡的更香,你可以這麼想。」

蕭鑫又問:「蕭三金,或蕭金山,豈不是更好?師傅,我的名字誰起的?」

師傅說:「你問我,我問誰?」

蕭鑫暗自點頭,師傅推起磨來,果然天下第一,無人可敵。

「還有一個問題。」蕭鑫問,「師傅,為什麼有些人一出生就守着金山銀山?好多那種,用都用不完。我們想吃頓飽飯,都要給人家放羊。」

「投胎也是技術活。」

「師傅,我技術怎麼樣?」

「你……」師傅嘿嘿一笑,「臭小子,也就那樣吧……」

「師傅,投師算不算?」

「當然算,算老子眼瞎,撿回一個白眼狼。」師傅仰天長嘆,「小小年級,整天想着賣師求榮,天理何在啊?」

「師傅,想喝酒不?」

「想啊?你小子有法子?」師傅眼睛一亮,酒蟲上頭,智商立馬下線。

「有啊。」蕭鑫招招手,低聲說道,「來,師傅……」

「什麼法子,趕緊說來聽聽。」師傅腦袋湊到蕭鑫面前,神情猴急。

蕭鑫忍住笑,在師傅耳邊輕輕說出四個字:「想想就好。」

「敢耍我?」師傅大怒,伸手便打。

「師傅,別急啊。」蕭鑫閃身躲開,笑道:「徒兒有一妙計,今晚定能讓您老人家如願以償,喝到羊乳酒。」

「有屁快放,別磨磨蹭蹭,不爽利。」

蕭鑫不說話,免得說話當放屁。

「沒啦?」

「師傅,徒兒屁暫時沒有,計卻有一條。」

「說。」

「師傅,今晚我們一起去小酒館。徒兒在外邊給您老人家放風,看到王奶奶就借故引開。您老人家偷偷進去,人不知,鬼不覺,保證能喝到羊乳酒……」

「此計大妙。」師傅聞言,心花怒放,「還是你小子精明。」

兩人小心翼翼,潛入小酒館牆外。蕭鑫四下觀望,沒看到有人,向身後放出一個前進的手勢。師傅二話不說,依計溜進小酒館。他哼著小曲,剛打開一壇酒,喝下一口。還沒有來得及細細品味,就聽有人在小酒館外大喊:「捉賊,有偷酒賊。」

在哪裏?王奶奶氣勢洶洶,跑了過來。

緊接着,小酒館外面腳步聲響。房門被人打開,又迅速關上。

王奶奶命令胡啞巴點上燈火,放在門口酒桌上。兩人一個面沉如水,舉拐杖守窗。另一個威風凜然,持菜刀守門。

師傅無路可逃我,只能暗中叫苦,他緩緩站起身來。笑着說:「莫慌,自己人,不是賊。」

「自己人?你算哪根蔥?」王奶奶冷冷地看着師傅,笑道,「好啊,自己人就可以明目張膽的進酒館搶酒喝啊?」

「老闆娘,我可以申訴嗎?」四目相對,師傅說,「你且慢動粗,我說這都是蕭鑫臭小子的主意,你信不?」

「老娘說的話,你當放屁。」王奶奶說,「我信,我信你個大頭鬼。」

「老闆娘,求放過……」師傅說,「下不為例。」

「還想有下次?」王奶奶大手一揮,「關門,放狗。胡啞巴,上。」

。。。。。。

時光流逝,轉眼間蕭鑫從一個小男孩,變成身強體壯的少年。

每天清晨,蕭鑫從戈壁灘上跑完步,再把羊群從王奶奶家的羊圈,趕到塔里木河邊吃草。他閑來無事,喜歡躺在河邊的胡楊林下,看天邊的白雲,悠悠從頭頂飄過。他想出遠門,和天上的白雲一樣,自由自在,天下都走一走,看一看。可惜沒有真金和白銀,寸步難行。

西安,是師傅的夢,也是蕭鑫的夢。

半夢半醒間,一條毒蛇悄悄從樹梢間遊走過來。它高昂着頭,張嘴準備偷襲之際,蕭鑫忽然坐起身來,一把抓住那條毒蛇的七寸,隨手輕輕一抖,蛇就放棄抵抗,像條爛繩子,一動不動。

蕭鑫笑道:「小樣,上當了不是?你這就叫什麼偷雞不成,丟把米。」說話之際,隨手用尖樹枝將蛇頭定在樹腰。他小心地避開毒蛇牙齒,從蛇嘴開剝,白白嫩嫩的蛇肉,就全部坦露出來。

在塔里木河灘上生了火,將蛇肉架在火堆上烤熟,蕭鑫吃的津津有味。

沒錯,從放羊第一天開始,天上飛的野雞,地上跑的野兔,水裏游的魚就都是蕭鑫口中的美食。只要被他發現的獵物,就沒有一個能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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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問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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