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理解

第100章 理解

孤月疏桐下,寂靜的夜風默不作聲的掃起落葉。

少女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眸,躍躍欲試的盯着赫巡。

時間彷彿被無限拉長,赫巡先是習慣性的擰了擰眉,然後又忽而意識到不太對。

那段話的詞句開始在他耳中重新組合,他才終於對上少女的目光。

他真的覺得自己變得蠢笨起來,他暗藏僥倖,不明白,也不確定。

「……什麼意思?」

雲楚仰頭吻了吻他的唇角,然後又往他懷裏縮了縮,聲音悶悶的道:「我沒有總是滿口謊言,如果我跟你在一起無時無刻都是在裝的話,那我可太累了。」

「而且我如果真的想要討好誰的話,我是不會惹他生氣,也不會跟他鬧脾氣的。」

赫巡低聲道:「那……也可能是你篤定,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離開你。」

雲楚聞言笑了笑,道:「可我憑什麼有這種自信呢。」

如果我不愛你,我憑什麼會有這種自信。

「你知道的,我出身並不好。雖然雲府也算得當地富貴之家,但它的富貴跟我沒什麼關係,你見到我時,我是個小可憐,但沒人會心甘情願的當小可憐。」

她伸出手指,一邊在赫巡胸口胡亂畫着圈圈一邊回憶道:「小時候如果我想吃一塊芙蓉糕,我要先考慮能不能從廚房偷一塊,如果廚房晚上值班的是那個臉上長痦子的男人,我就不能去,發現了會被罵。但沒關係,還有一種方法,我可以偷溜進父親的書房,因為據我觀察,他桌上的糕點每隔三天會換一個種類。」

僅僅一塊芙蓉糕,小小的她腦瓜子裏就會策劃許久然後再行動,因為她要保證萬無一失。

她對她能吃到芙蓉糕的自信通常來源於她對時間的精準拿捏以及對人員習性的了解,而非依靠雲家人偶然才有的善心。

赫巡一直都是天之驕子,他不會明白。

當一個人出身貧困,幾乎從記事起就開始被嫌棄,被數落時,無論他日後通過自己的努力展現出什麼樣的魅力,成長為怎樣落落大方的人,自卑這種東西都會永遠的刻在他的骨血。

所以就算雲楚從不承認,就算她總是說自己她永遠值得最好的東西,仍舊不能否認,她潛意識中也並不覺得自己值得被無緣無故的偏愛。

所以興許連她自己都未曾意識到。

這就是她總是不屑於像雲秋月一樣去鍾情於一個人的原因。

愛情不是生命必需,愛就意味着被動,被動就意味着容易被傷害,這跟她的處事準則是衝突的。

當她不知不覺時開始突破她的思維定區,去相信赫巡會毫無緣由的偏愛她時,她就已經開始愛他了。

「當我不知道我愛不愛你的時候,我就先學會跟你發脾氣了。」

赫巡道:「……脾氣那麼大,你還挺光榮。」

雲楚不滿:「你也有惹我生氣的時候啊,我當時就覺得,赫巡太過分了,我再也不要理他了。」

她用臉頰蹭了蹭赫巡的衣服,道:「可是當他親親我,我就又原諒他了。」

說到這,她想起了什麼,突然伸出白皙的手指,指着他非常正經的警告道:「你不可以把我想成那種鐵石心腸的人!我就是騙了你很多次嘛,但我現在都跟你說清楚了。」

赫巡唇角往下壓了壓,看着頗有幾分委屈,木著臉道:「可我每次都以為你跟我說清楚了。」

雲楚氣焰弱了弱,她默默縮回手指,心虛道:「那我又不是從一開始就喜歡你,反正騙你是我錯了嘛,我改好了。」

她又親了親赫巡,歪著腦袋道:「我親親你,你別生氣了好嗎?」

當她明白她愛上赫巡時,她的感情其實並沒

有什麼驚心動魄的變化,只是她覺得她好像學習到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她融會貫通,突然明白以前她為什麼執著於霸佔赫巡的目光,她又道:

「我是說真的呀!我發誓,而且你若只是我上位的工具,誰會管你那麼多啊,以前我可是天天盼你早點回來呢。」

這段話她說的很輕鬆,可赫巡卻已經難以擺出輕鬆應對的姿態。

喉結滾動,他剋制住自己聲音不要發抖,稀鬆平常般道:「就那麼愛我啊?」

雲楚點了點頭,聲音清晰道:「對啊,我好愛你哦。」

這是她自己說的,他沒有逼她,

但就算如此,他也問不出一句「真的嗎」

無聲中,男人摟着雲楚的手緊了緊,彷彿要將她扣在懷裏。

眼下所有皆如同一場一碰即碎的美夢,亦仿若溺亡前的浮木。

他一開始在努力的尋找雲楚這番話的動機,惡劣的從所有利益的角度去分析她,可是都被他自欺欺人似的一一否決。

這樣的行為其實沒什麼意義,因為他有些認命的發現,自己直到現在,仍然願意去相信她。

或者說,他開始去理解她的無奈。

正如雲楚所言,她想要來京城,想要富麗堂皇的宮殿,想要太子,想要一切貴重的東西,跟她對他是否有感情,從不衝突。

他微微張唇,嗓間發澀。

也許那場毫無希望的賭博,他還是賭贏了。

沉默半天,他忽而又低聲道:「你喜歡吃芙蓉糕嗎。」

「我可以給你買很多,讓你一輩子都吃不完,你願意一直留在我身邊嗎。」

如果不願意也沒有關係。

他會再努力努力。

雲楚彎著唇笑了起來,道:「我已經不喜歡吃芙蓉糕啦!你不用給我買。」

「不過我還是會一直粘着你的,我現在可有錢啦,我要給你買一輩子甜蜜餞兒。」

剛說完,她又動了動腿,然後認真疑惑道:「咦,你是喜歡吃這個吧?」

她一動,裸露的腳丫子就從赫巡黑色的外袍里露出來,雪白的足在這夜裏簡直白得晃眼。

赫巡看見后,手臂直接攬過了雲楚的小腿,將之放在自己身上,但是這個姿勢實在怪異,他索性不由分說的讓她坐到了自己腿上。

他捏着她的腳,道:「怎麼不穿鞋?」

雲楚蜷了蜷腳趾,摟住他的脖頸,又將話題轉到方才,道:「哎呀算啦,你肯定生氣。」

「不過應該可以哄好吧?」她又道。

赫巡摟着她的腰,沉吟片刻后故意道:「那你打算怎麼哄?」

雲楚想了想,語調黏糊道:「我親親你還不夠嗎?」

赫巡冷漠極了:「不夠。」

雲楚哼了一聲,道:「那我明天去給你買蜜餞。」

說完,雲楚又想起她今天辛辛苦苦磨的龍骨粉來,小臉一垮,終於找到了控訴的機會:「你也騙我,你幹嘛讓我給你磨你不需要的東西。」

「我磨了好久呢。」

她伸出手來,企圖讓赫巡看看她的傷口,然而才抬起,她就嗯了一聲。

她清楚的記得,自己當時包的非常隨意,後來還滲了很多血,在她自己一個人睡着之前,手其實可疼了。

但她現在才注意到,她的手早沒了什麼痛感,上面裹得白布也整齊又乾淨,就像是被重新包紮了一遍。

好像她跟赫巡還沒滾上床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

只是她當時沒有分出心思去管自己的手。

她心中明白過來,默默的將手收了回去,然後將下巴放在赫巡肩頭,小聲道:「……誰讓你偷偷進我房間的。」

赫巡臉龐帶了幾分笑意,手指又摸到了她的腳,道:「下回我直接進。」

雲楚抿了抿唇,忽然有幾分赧然,她轉移話題道:「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要叫我磨生龍骨粉呢。」

赫巡聲音緩慢,道:「為了辜負你的心意。」

雲楚:「……」

她氣的心中一哽,道:「你是不是有——」

還沒等雲楚罵完,他又補充道:「讓你也嘗嘗這種滋味。」

雲楚又罵不出來了。

她這算的了什麼,而且是她偏偏要一夜磨完這才傷了手,跟赫巡可沒什麼關係。

赫巡鬆開擺弄少女玉足的手,然後托着她的臀站起身來帶她回房間。

門被關上,冷意隔絕在外,他說話時的吐息落在她的脖頸。

「所以現在我們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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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水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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