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每1部作品裏0答不厭的答案

寬大的房間內，裝飾以瑟倫絲喜歡的紅褐色和棕黑色為主調，顯得寧靜而溫馨。

兩位少女在一張小圓桌邊相對而坐，桌上還擺着一些可口的小點心，鬆軟的小蛋糕，酥脆的百果餡餅，看上去都格外誘人。

瑟倫絲靜靜地喝着紅茶，聽着對面少女的講述。

「......在那之後，我們為了這場疾病奔波了好幾個星期。雖然控制的還算及時，但總是大的爆發沒有，小的擴散不斷，忙忙碌碌，也就過了好幾個月。」

「雖然用禱文的簡單儀式治療起來不算困難，但它爆發的地方實在是太零散了，有時候幾乎不可能會爆發疾病的地方卻也有它們的出現，這讓治療變得很是繁瑣。我那段時間都快在馬車上顛散架了，所幸我們的人不算少，要不然真的連腰都要斷了。」

感慨著，她似乎是回憶起了當時的疲累，開始大倒苦水，而瑟倫絲則是微笑着聆聽。

「在那之後，就是重點了！」

下一刻，尤莉的語氣轉為歡快，甚至激動地站了起來，湊到瑟倫絲跟前，讓她不得不微微往後仰身，以避免發生和尤莉頭撞頭的結果。

看得出來，即使只是回憶，卻依然讓尤莉興奮到無法自拔。

「那裏的主教認為我很有資質，也很虔誠，於是就詢問我是否願意離主更近一些，不再是那種普通信徒，而是成為真正的，神明大人的執行者！」

「真正的執行者？」

喝着茶，吃着甜點，瑟倫絲很是安然自若。

「是的！那種擁有神奇的力量，為主代言的人！」

緩了緩情緒，尤莉不好意思地重新坐下，凝視着瑟倫絲的雙眼。

「不好意思，我剛才有些激動了。瑟倫絲姐姐想必對於非凡力量也有一些了解吧。」

瑟倫絲微微點頭，一時間沒有回話。

她確實對這些東西略有了解，不如說，她對神秘學的知識那麼感興趣，正是想要成為一名非凡者。

可問題就出在這裏。

她想成為一名非凡者，但她卻不知道如何才能成為非凡者，至少她所知道的每個方法，都無法和教會脫開干係。

按照教會的說法，非凡途徑是神靈的恩賜，為了能讓人們更好執行祂意志的獎賞，所以，幾乎所有成就非凡的方式都掌握在教會手中。

想要成就非凡，就必須加入教會。

但瑟倫絲不願意這樣，因為從本質上來說，她其實是一個享樂主義者。

很多時候瑟倫絲會覺得，自己是一個很庸俗的人。

她有自己愛着的家人，有像這樣舒適的房間，還有花不完的錢，可一但她加入教會成為一名修女，這些東西就都不再屬於她了。

沒錯，她就是這樣，無法拋棄自己挂念的一切，全身心投入到想要追求的事情里。

但她偶爾也會覺得，這同樣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她沒有虔誠的信仰，沒有什麼迫不得已的理由，也沒有必要非加入教會不可，像現在這樣的生活已經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奢侈了。

她甚至從來沒有想過要耀眼奪目，這也只是順其自然罷了。

所以她有時候也很敬佩那些能夠大膽放手去追求夢想的人，比如她親愛的哥哥，和現在坐在對面的尤莉。

「我在這之前也只是聽說，非凡途徑不同於我們使用的禱文，它們是一種截然不同的，能利用自身來施展奇迹的力量。」

看到瑟倫絲的短暫愣神，

尤莉也貼心地停了下來，不過看到瑟倫絲給她打了個「請繼續」的手勢，也就點了點頭，繼續說了。

「在我的母親也跟隨父親去世以後，我就沒有什麼挂念的事情了，只想着要活下去。在我走頭無路的時候，是你們給予了我援助，雖然我知道我沒什麼值得稱道的本事，但我也無法讓自己過上只接受幫助的生活，因此，我選擇加入了教會。」

「在那裏，人們對我都很不錯，每天能憑藉自己的努力吃上飽飯，我也學到了很多知識，所以我感激幫助了我的你們，同時也感激接受了我的教會。」

說到這裏，尤莉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淡淡綻開一抹笑容。

「如果讓其他信徒來，可能會說這是神明的恩賜和指引吧，但我覺得這未免也太自私了。」

「我知道，你們都是因為自己的想法才幫助我的，不管出於什麼目的，我都很感謝你們。」

「所以為了報答教會對我的接納，也為了幫助那些有難的人，我決定像那位主教說的一樣，成為一名神明的代行者。」

聽到這裏，瑟倫絲有些好奇了：「也就是說，你已經成為了一名『代行者』了？」

「是的，瑟倫絲姐姐還記得之前的那些人吧，我就是在那之後加入了他們的隊伍，執行清理動亂的任務，教會裏面習慣稱呼我們為『園丁』」

對雜枝和腐爛進行修剪，努力讓這個世界更加美麗的「園丁」。

「這名字倒是很有意思，也很有寓意。」

她評價了一句。

「哈哈，是嗎？我也這麼覺得。」

尤莉知道瑟倫絲理解了這個名字的含義。

臉上洋溢起略帶自豪的笑容，尤莉對於她的積極評價還是很高興的，這讓她覺得自己也被誇獎了。

「我們的隊員其實也不都是從神職人員裏面選出的，還有一些是經歷過非凡事件，但最終幸運活下來的人加入進來。但不管是什麼出身，他們都是善良的人，我也能感覺到他們對我的照顧，或許是因為我年齡比較小吧。」

當然了......無論是在哪個時代，純真可愛的孩童都會被細心呵護——除了搗蛋鬼。

挑了挑眉，瑟倫絲對此也很是不解，讓這麼小的孩子去接觸這樣的東西，那個主教的心真的不會痛嗎？

「要說年齡的話，確實，我記得你才......11歲吧，那樣危險的東西，你就不怕受傷嗎？」

她的話頓了片刻，想起了今天下午的事。

「不對，是已經受傷了。」

聲音漸漸低沉，瑟倫絲面無表情的說完這句，猛地起身，拉過尤莉的手放在眼前。

她的衣服在回來時已經洗過澡，換了一身，褪下了那件堪稱狼藉的修女服，現在她穿着的是一件淡黃色的長裙，素雅的紋飾包裹着她小小的身體，柔弱，嬌嫩，又令人憐惜。

纖細的手臂白嫩而柔軟，上面不見任何傷口，肌膚下卻顯著淡淡的紅痕，格外顯眼。

尤莉下意識想抽回手臂，她不想讓瑟倫絲看到自己身上初愈的傷口。

瑟倫絲鬆開了手，任由白嫩的手臂從自己指尖劃過，藏回了寬鬆的衣袖之下。

「那麼，你是怎麼想的？」

坐回原位，抬手給自己續了一杯紅茶，一邊輕啜著，一邊考驗似的看向尤莉。

確實，她很關心尤莉，非同尋常的關心。在這個世界上，友情、親情和同情都是重要的人際紐帶，而尤莉在她的心中則剛好三樣都占。

優質的外表，善良的品格，以及那恰到好處的尊敬——大部分人應該都不會討厭才對。

對瑟倫絲來說，尤莉就是她聰明可愛的妹妹，即使不是親姐妹也無傷大雅。

蒂芙蘭特家族的旁支終究不多，當初對她的幫助也只是舉手之勞，是尤莉本身的性格和行為讓瑟倫絲對她關注了起來。

但她終究不是別人，每個人也有着每個人的想法，她可以對自己在意的人表示關心，但卻不喜歡強迫他們遵從自己的安排，所以她想要聽聽尤莉的想法，順便評判一下這個理由夠不夠格。

「想法？」

似乎是沒弄懂瑟倫絲的意思，尤莉的嘴裏重複著這個詞。

「是的，想法，你的想法。對於自己，對於傷痛，對於責任的想法，或者說理由。」

耐心地解釋著，其實瑟倫絲也希望自己能聽到一個滿意的答案。

「你覺得，自己為什麼要承擔起這樣的責任，為什麼要接受呢？只是因為教會對你的恩情嗎？」

「事先說好，我相信你不會沒有了解過，非凡之力是神明的恩賜，卻也有着慘重的代價，歷史上，有着數不勝數的人因它而死，或是被影響至瘋，或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的無影無蹤——我相信教會在讓你加入『園丁』之前肯定告訴過你。」

「如果說你真的只是因為我最開始說的那個理由，那麼我也可以理解，但我會以蒂芙蘭特家族，或者說我對你的幫助命令你，脫離園丁的隊伍，現在停下還不會有什麼影響。」

「如果在知道這一切以後你卻還是願意加入，而且不僅僅是因為那個理由的話，請告訴我原因。」

再次喝了一口茶，潤了潤說得發乾的嘴唇，她等待着尤莉的答案。

「......為了守護想要守護的人，活出精彩的人生？」

尤莉稚嫩的聲音弱弱地傳來，好像不是很確定。

「好標準的答案啊，」瑟倫絲捂臉而笑，「我都懷疑你最近是不是小說看多了，這個答案的確不錯，只不過，你這單純就是遇到語境下意識想要填上去吧，什麼『只有自己變得強大，才能守護想要守護的人』之類的。別看我好像不了解這些東西，其實很多我都有看過哦——那種貧苦出身卻心誠的少年加入教會，對抗邪惡勢力的類似作品。」

對面好像沒聲音了。

瑟倫絲抬頭看去，只見尤莉已經從椅子上滑了下去，把頭深深埋在桌子底下，發出陣陣悲鳴。

果然，她猜對了。

這句話本身很正常，但如果在說這樣的發言時有人正好看過類似的東西，就會顯得很尷尬。

無奈地笑了笑，瑟倫絲換了個問法，順着這個問題繼續了下去。

「那你是想守護誰？」

白髮少女悄悄從桌子底下抬起頭來，看向瑟倫絲。

「大概，是想要保護那些溫柔待我的人吧。」

瑟倫絲怔愣了一下。

隨即，她的臉上綻開一個笑容。

「好吧，雖然是很俗氣通常的回答，不過，我還算滿意。」

「雖然你在馬車上已經睡過一會了，但我相信你肯定還有些困，你就再回房間里休息一會吧，你應該還記得自己的房間在哪裏。」

看着尤莉離去的背影，瑟倫絲心裏想到的是她當時在小巷裏，渾身是血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