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

【但是,憑什麼啊。

傑已經死了，憑什麼不能讓他在冥府安眠，還要死去活來地折騰,再作為不生不死的人祭永遠鎮壓在夜泉中。

諸伏景光神情惱怒地說道：「我不相信日上山的事情只能靠傑獻祭來解決！」

「Hiro……」夏油傑輕輕拉了一下諸伏景光的袖子,試圖安撫同伴的心情。

「傑,你說過的，死人不管活人的事情。」諸伏景光死死盯著夏油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

正是因為他們都認為「死人不應管活人的事情」,所以在裂縫出現的時候，他們才會阻止那些鬼魂通過裂縫入侵現世。

諸伏景光是一個很有犧牲精神的人,在自己的生命與他人的生死面前,他會為了保全他人的生命犧牲自己,但他無法容忍這麼殘忍的事情落在自己重視的人身上。

死亡只是一瞬，但日上山的大柱，要遭受的是永恆的折磨。

巫女神情不動，冷靜地說道：「你說的對,夜泉的問題,並不一定需要夏油大人來作為獻祭。」

夏油傑和諸伏景光同時轉過頭，瞪向巫女。

濡鴉巫女緩緩開口：「擅長結界術的天元，能夠看取萬物的六眼,再加上九名靈力高強的巫女,他們作為祭品，同樣能夠鎮壓現在的夜泉……」

「閉嘴！」暴戾的咒力陡然出現,毫不客氣地將巫女打飛出去。夏油傑神情冷冽,一字一頓：「想拿六眼當祭品,憑你們也配？！」

這一回,換諸伏景光拉夏油傑的袖子,勸人冷靜了。】

放映廳內一片死寂。

六眼作為祭品之一？還要天元大人？

這巫女怎麼不上天去！

不過，看夏油傑這態度，似乎很在意六眼……五條悟不是殺死過他嗎？怎麼瞧著不像是記恨對方的樣子？

家入硝子無聲嘆氣，那兩個笨蛋。

夜蛾正道也嘆氣，要是……要是當初傑沒有離開就好了。雖然那兩個笨蛋小學生湊在一起可能將高專每天拆一遍，但總比他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原本貼心的學生走歪路，死後還不得安寧要好。

五條悟嘴唇緊抿，眸中沉澱著郁色。

【被打飛出去的巫女冷靜地站起身體，還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語氣認真地說道：「我說的是實話。」頓了頓，她強調道，「六眼，天元再加上強大的巫女，他們的犧牲確實可以鎮壓下已經滿溢出來的夜泉和正在逐漸在世界各地出現的裂縫。」

夏油傑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他盯著巫女的眼睛，似乎正在辨別她語言的真假。片刻后，他斂去面上的憤怒，平靜地說道：「我知道了。我考慮一下，明天給你答案。」

「是，夏油大人。」巫女順從地俯身，慢慢退回到一旁的黑暗中。

「傑，你真的相信她的話？」諸伏景光宛如一隻炸毛的貓貓，他對那些獻祭的說法是一個字都不相信，他絕不相信必須要一個或是十一個人去用鎮夜泉才能夠阻止夜泉的滿溢。

應該有別的方法，必然有別的解決方法才是！

「Hiro。」夏油傑忽然道，「你在這邊也耽誤了不少年，該渡海了吧。」

諸伏景光：「？？？」

他在跟傑說獻祭的事情，傑卻跟他說渡海？

現在是考慮渡海的事情嗎？即使要渡海，也應該是夏油傑這個被盯上的倒霉孩子渡海才是。

諸伏景光深吸了一口氣，咬牙切齒地說道：「你信了那個巫女的話，對不對？你想要去鎮壓那個什麼夜泉了，對不對？！傑你不覺得那個巫女的來歷很詭異的嗎？她說自己是日上山的巫女，她說鎮壓夜泉是維護現世和平，都是她說的，事實如何，我們根本不知道！」

曾經的警官先生宛如一個打假鬥士，想要跟夏油傑闡述害人xie教的理論不可信。但被說教的對象卻跟一門心思要為神明大人買買買的狂信徒似的，半點也聽不進去，並在諸伏警官想要甩出長篇大論的時候，果斷截斷了他的話頭。

「Hiro，換位處之，如果需要獻祭的那個人是你，你會怎麼選？」

諸伏景光神情一僵。

——他會在確認真假后，果斷犧牲自己。

「你看，你連你自己都說服不了。」夏油傑翻了個白眼，他還不了解諸伏景光這個傢伙嗎。

「這不一樣。」諸伏景光嘴硬，「我是警察，自然要將公民的利益放在首位。傑，你是……」

「xie教頭子，特級詛咒師。」夏油傑涼涼開口，「幾十起謀殺事件的犯罪嫌疑人，還涉嫌非法集資，金融詐騙？」

「閉嘴啊。」諸伏景□□急了伸手戳夏油傑的肩膀，他這個人性子其實很溫柔的，但夏油傑這傢伙，氣起人來實在是容易讓人失態，「你那十年裡乾的事情，我還不知道嗎！雖然……雖然傑你沒有權利奪走他人的生命，但有些人活著才是對其他人最大的不公平。」

諸伏景光的神情有些惆悵，他最後悔最無力的事情，就是沒能阻止夏油傑殺死夏油夫婦，徹底斷掉了自己的回頭路。好在，當時的夏油傑因為諸伏景光能幫忙照顧菜菜子和美美子，對他頗多優待，有些話，他聽得進去，不會對無辜的普通人出手。

諸伏景光從警校畢業后就卧底黑衣組織，他的底線自然要比普通警察要靈活許多。

「還有黑衣組織的事情……」諸伏景光輕嘆一聲，低聲道，「要不是傑你暗中出手，Zero他恐怕……誰都能指責你當時行事的瘋狂，但我不能，因為我是既得利益者。」

「是那個組織的人總在我面前晃。」夏油傑皺眉，神情嫌棄，「我討厭沒有自知之明的傢伙。」

是曾經的盤星教跟黑衣組織有合作，又不是他的盤星教跟黑衣組織有合作。威風耍到他面前，還是他厭惡的猴子，夏油傑能給那群犯罪份子好臉色就怪了。

剛叛逃那會兒，本來就是夏油傑情緒最不穩定的時候。那群人撞上了夏油傑的槍口，他自然不會放過他們。】

「黑衣組織？」降谷零怔了怔，他們聯合覆滅黑衣組織的時候，Hiro認識的夏油傑也出手了？

說起來，在他們準備行動的時候，他差一點暴露了卧底身份。原本以為不得不逃出組織的時候，朗姆他們反而排除了他的嫌疑，這才讓他繼續潛伏下來。

後來，降谷零得知，朗姆他們抓出的公安卧底另有其人，對方被發現了身份后，非但沒逃，反而一口氣屠了組織好幾個基地，最終被琴酒他們擊斃。

降谷零的上司連夜查了機密檔案，無論如何也對不上那個卧底的身份，不得不猜測公安卧底這個身份其實是對方放出的煙--霧--彈，為了掩蓋自己真正的來歷。

直到黑衣組織覆滅，他們也沒能查出那個打響了對付黑衣組織第一槍的卧底到底來自何方。如今，十年過去了，倒是在這詭異的放映廳中讓他們得知了真相。

恐怕那個卧底是被扣了卧底帽子的傀儡，那個真正毀掉了黑衣組織多個基地的人，其實是大屏幕上的夏油傑。

降谷零：心情複雜。

【「Hiro。」夏油傑放緩了聲音，「仔細想想，現世之中，我確實還有很多事情要收尾。」

諸伏景光神情堅定地說道：「我們可以找一條空間裂縫，直接去現世。」

如今能夠連通現世與彼世的空間裂縫可是多得很，夏油傑在這邊縫縫補補，依舊有很多漏網之魚，找一找，他們完全可以通過裂縫去往現世。

夏油傑長長地

嘆了口氣，諸伏景光這個人，性格溫柔，骨子裡極為執拗，不將他說服了，他指不定會跟著他一起去現世，一起跳夜泉當人柱也不是不可能。

「Hiro，我是在為自己當初的荒唐收尾。」夏油傑認真地說道，「那個巫女也說了，破壞日上山封印與結界的惡徒使用的是我的身體。之前菜菜子和美美子……」他的神情有些悵然，「她們看到了，悟被封印了。如果那不是我的身體，悟不會失神，更不可能被封印。」

「我之前在袖手旁觀，因為我已經死了。但……那個巫女給了我一個重新入局的理由。」

「傑……」

「這一次，不是大義，而是私心。」夏油傑拉著諸伏景光坐在海邊，他們看著光芒逐漸黯淡下來的海面。黑髮紫眸的青年勾了勾唇角，笑容溫和又平靜。

「我曾經，認為這是一個弱者生存的世界，認為咒術的存在就是為了保護非術師……如今想來，果然悟是對的，哪裡有那麼多的理由和解釋，何必往自己身上添加那麼多枷鎖。」

「我一直都知道，殺光非術師所帶來的不會是咒術師的樂園，我只是沒辦法停下來。Hiro，太疼了，理想跟現實的對立衝突，讓我找不到出路。那些年裡，Hiro勸我的話，我其實都聽到了，只是，我真的沒辦法停下來。到最後，是悟讓我停了下來，我真的很高興。」

諸伏景光用力地咬住嘴唇，死後已經停止跳動的心臟忽然疼得難以自制。

他遇到傑的時候，傑才十二歲。

他親眼看著那個小小少年逐漸長大，那麼溫和俊秀的少年，卻被現實折磨得形銷骨立，直到他掙開正論的束縛，徹底地瘋狂。

直到死後，他才得到了安寧。

而這份安寧，即將被永恆的折磨打破。

夏油傑盤腿坐在地上，單手撐著下巴，看著殘有一絲餘暉的天邊，輕笑著自語。

「悟學會用謙辭了，我很高興。」

「悟當了老師，我很高興。」

「悟有了別的同伴，我很高興。」

「悟一直有在好好地生活，我很高興。」

夏油傑轉過頭，語氣堅定：「理應在過去腐朽的一切不應該成為困住悟的障礙，我當初留下來的麻煩，就由我來解決！」

夏油傑抬起手，璀璨的光芒在他掌心亮起，那是一盞燃燒著比剛才禍津陽還要明亮光芒的河燈。他當那盞河燈放在諸伏景光的手中，沉聲道：「Hiro，渡海吧。」

滯留這片海岸其實是有危險的，只不過是因為夏油傑實力足夠強，諸伏景光還有一定自保之力，這才不急著渡海。】

放映廳中，五條悟用力地攥了一下手指，然後以著輕鬆的語氣說道：「傑還真是愛操心啊。」

禪院真希一個沒忍住，她不禁吐槽道：「果然是因為那個笨蛋的不靠譜太過深入人心，所以那位死後也還不放心嗎？」

狗卷棘和胖達不禁點頭，說的沒錯。

虎杖悠仁眨了眨眼睛，由衷地說道：「這位夏油先生，看著真的不像是可怕的詛咒師啊。」

夏油傑給人的感覺，靠譜又溫柔，完全不像是別人說的窮凶極惡。

【諸伏景光的答案當然是拒絕，他不可能扔下夏油傑，自己一個人渡海。但已經下定了決心的夏油傑表示不聽不聽。

趁著禍津陽的光芒還未熄滅，夏油傑直接綁了諸伏景光，再放上兩盞河燈，他直接走入了黃泉之海。

他蹚著水，拉著諸伏景光，一口氣走到了黃泉之海的中央，然後放開了諸伏景光的禁錮。

「夏油傑！」諸伏景□□得差點炸毛。

但下一秒，他就被夏油傑抱住。

短暫的擁抱后，夏油傑鬆開手臂，推了推諸伏景

光的肩膀，說道：「走吧，Hiro。」頓了頓，他說道，「Hiro也不想我因為在黃泉中滯留太久，然後被溶解吧？」

「……傑。」諸伏景光近乎哀求地說道，「你跟我一起走吧。」

夏油傑微笑，他擺了擺手，笑盈盈地說道：「說不定，哪一天我們會在現世重逢呢，Hiro。」

騙子。

諸伏景光的嘴唇動了動。

強行送走了同伴后，夏油傑轉過身，從一眾渡海的亡靈身邊走過。

他回到岸邊，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對著一側的黑暗說道：「出來吧。」

之前隱沒了身影的巫女緩步走出，漆黑的眼眸直直地看向夏油傑。

夏油傑神態自若地說道：「讓我們討論一下束縛的內容。」

畫面一轉，東京的近景出現在眾人眼前。

倒塌的建築，無序的混亂，到處是肆虐的咒靈，鮮血與死亡幾乎佔據了整個東京。

然後是將東京各區分離開來的一個個結界，死滅洄遊中的混亂瘋狂之景。

最後，鏡頭聚焦在撕下的日曆上。

2019年1月31日。

整整三個月的時間。

大屏幕上出現的一切，原來是三個月後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