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公私分明

「如各位所見這是本月我們事務所的各類財務狀況表。隨著全球經濟撲朔迷離的發展態勢，中國律師事務所面臨外部與內部環境變化帶來的前所未有的機遇和挑戰。法律服務市場正逐步開放，伴隨著外國資本、技術和服務的進入，法律服務業面臨著「國內市場國際化，國際競爭國內化」的嚴峻挑戰。與此同時，中國律師行業的屬性和定位隨著政治、經濟、文化的時代需求亦有所變化。在這種形勢下，律師事務所要可持續、科學地發展，創新將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而目前我們事務所所承接的多是民事案件，然而事實上所有業務領域中法律顧問是增長最穩定的，應該作為律師事務所服務的基石，所以我認為非頌類業務應該在我們事務所的業務中加大比例。秦特助，放ppt。」

「好，大家來看上面的柱狀圖……」

…………

因為要放ppt的緣故，整個會議室陷入了一片陰暗中，只有站在巨大屏幕下的展瀚哲被投影燈的光所照射，隨著一張又一張ppt的放映，他的俊臉上光影交錯這深藍色背景的光，猶如整個人躺在清澈見底的海水下，靜靜的看波光粼粼從頭頂漫過去。

這種陰暗的室內是五年前的秦晗玥最討厭卻是現在的她最喜歡的地方。

因為在這裡，她的喜歡和痴迷可以無所顧忌的流溢而不會打擾任何人。

她靜靜的看著展瀚哲。雄心勃勃，目光高遠，想要的東西那麼多那麼大，永遠在前進的路上，永遠不會後退，永遠知道自己要什麼。所有阻擋他的東西卻都會被他征服戰勝，所有對他不再有用的東西全部被他丟棄。為了勝利不惜一切代價，包括和自己不喜歡的女人約會甚至上床，只要她足夠有用。

啊，對了，他的另一條人生格言是，「能留在我身邊多久，不是由我決定，而是由你決定。我只會留下對我有用的人。」

所以，她能夠留在他身邊五年，遠遠超過了任何一任秘書，任何一任情人，是因為她始終對他有用嗎？

那如果有一天沒用了呢？

大概……也會被毫不留情的丟棄吧。

他那麼現實的人可從來把『念舊情』這種東西當作奇怪而無用的玩意兒。

想起他不屑的樣子，秦晗玥卻忍不住勾了嘴角。

他不知道他當聽到她說希望啊愛啊念舊情啊這些東西的時候臉上那種不可思議，明明白白就差用毛筆在兩邊臉上寫上『真麻煩』三個字的嫌棄表情在她眼裡有多麼可愛和多麼……讓她心疼。

「正如大家所看到的，柱狀圖顯示出……」展瀚哲正在興緻勃勃的規劃自己事業的藍圖，眼眸隨意的掃向下面，有意無意的在某一點上定格，正好看到秦晗玥神遊天外嘴角微微帶笑的模樣。

那微笑是他這些年非常熟悉的哀傷。也是他很久以前非常熟悉的快樂。

雖然是在一片陰暗中，雖然知道她帶著大黑框眼鏡，雖然知道她現在一身黑色正裝全無美麗可言。

可他的心卻忽然被羽毛輕撫過，痒痒的，似是從自己的心裡射出一道光，映在她的臉上、身上，讓她整個人都在這陰暗的世界里明亮起來。

在演講的時候出神，那結果就是……流暢的講話忽然停了下來，會議室就莫名陷入了沉默安靜的氣氛。合伙人，經理，高層管理人員都愣愣的看向自己發獃的老闆，左顧右盼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秦晗玥被這忽然籠罩的靜默氣氛給從發獃中扯回來，她有些奇怪的抬頭，正好對上展瀚哲沉默的、深思的看她的黑眸，心猛地一顫，知道自己的發獃被他發現，非常羞惱的皺了眉，清咳了兩聲當作提醒就鴕鳥般低下頭來。

展瀚哲唇角揚了揚，眼眸是他自己都沒發現的柔和，轉了轉手中的筆，隨後微笑著掃視會議室的眾位，接著講道，「柱狀圖顯示出，在近幾個月來，我們驚鴻事務所所承接的案例有如下特點……」

「你剛剛在想什麼？」刻意等到最後，待所有人都出了會議室后，展瀚哲走近低頭整理文件的秦晗玥，似是閑話家常般問道。

「抱歉，以後不會了。」秦晗玥整理的動作一頓，扶了扶眼鏡，平板著語調。

「我沒要你道歉。」展瀚哲斂眸，聲線有些緊繃，「我在問你你剛剛在想什麼？」

「……」秦晗玥沉默了幾秒，抬眸看他，「抱歉老闆，這是私事，而這裡是公司。」

展瀚哲怔了片刻，勾起嘲諷的笑，「那你還真是公私分明。」

「這是您需要的秦晗玥不是嗎？」不是抱怨的語氣，非常平靜，她將文件摞在桌上撞幾下擺齊，隨即恭敬的低頭，「那老闆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看著她走遠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心中難得的一點溫情被洶湧的怒氣掩蓋，他將厚厚一沓文件直接拍在會議桌上，在空蕩的會議廳里發出沉悶的一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