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願意一試
「叫聲姐姐來聽聽吧。」
軟糯的聲音不同以往,摻雜着孩童心思的狡黠,女孩的嬌羞,柔情和些許女人的嫵媚,給原本天真可愛的聲音染上了一層不一樣的色彩。
二人同樣面色微紅的彼此注視着,少年掠過女孩略顯嬌艷的粉唇,最終與那雙微顫的紫眸對視着。
她的眼中像是蘊含着某種魔力,如同紫水晶般晶瑩剔透,又像是黑洞般深不見底,此刻她低垂的眼眸迷離撲朔,僅一眼便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畫面定格在這一瞬間,他們彼此的臉近在咫尺,熾熱的鼻息交融纏綿,似乎催生著某種自很久以前便深埋心底的情感。
就在少年即將沉溺於這份微妙的氣氛中時,他卻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眼中閃過一絲厭惡,緩緩將少女推開,又恢復了往日的模樣。
「叫…叫就叫嘛!」
夜小晚看着這一幕露出狡黠的笑容,坐在自己的床位上期待的看着夜曉,小臉又不自覺的泛紅了,但仍是屏住呼吸,耐心等待着夜曉的動作。
少年紅著臉低下頭,幾月未剪的頭髮掩蓋了他的面容,過了不知多久,隱隱見他嘴唇微動,細如蚊吶的聲音穿出:
「姐……姐姐……」
這幾乎微不可查的聲音敏銳的被少女捕捉到了,夜小晚猖狂的大笑着,似乎某個巨大的心愿得以實現了,高興的在床上手舞足蹈的。
「啊啊啊啊啊!!」
夜曉惱羞成怒的大喊著,猛地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腦袋,像是想隔絕夜小晚的笑聲,但顯然並沒有什麼卵用。
夜小晚笑道上氣不接下氣的在床上滾來滾去,絲絲回味着那句「姐姐」,高興程度不亞於當時打贏了夜曉的那一刻。
「小晚……你學壞了……以前你可從來不這樣的!」
夜小晚無視了夜曉幽怨的聲音,朝着他吐了吐小舌頭。
篤篤篤———
「你們好點兒了嗎?我去買了點吃的,說起來咱們好像還沒吃午飯呢。」
玲瓏推門而入,手裏提着一籃子包子,見夜小晚毫不顧忌形象的趴在床上,忍不住笑了出來。
「小晚你還真不把你當外人吶,還不快把衣服整理整理。」
只見夜小晚一頭烏黑的長發變得亂糟糟的,一身衣袍凌亂不堪,變得皺皺巴巴的,甚至露出來大半截白嫩勻稱的大腿,看起來確實不太雅觀,但我愛看。
夜曉很識趣的轉過身去,玲瓏的突然出現也終於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夜曉終於鬆了口氣。
他低頭看向自己裹滿紗布的右手,揭開一角稍微瞄了一眼,果然和他預想的一樣。
在昏睡期間自己的右手虎口就已經修復了大半,眼下甚至已經結痂了,估計過了今晚就能徹底痊癒,連一絲疤痕也不會留下。
他對自己的恢復能力早有預料,先前多次重傷都能在短時間內痊癒,可見這並不是修行所帶來的效果,而是自己的身體本身就有古怪。
雖然疑惑,但夜曉暫時也不打算深究,以自己現在的實力和了解不足以研究這些無關緊要的事,還是要將重心放在雷虎的任務上,況且這也不是什麼壞事,不用這麼着急。
聽着背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夜曉不禁又紅了臉,起身走到窗前吹了吹涼風,這才感覺心中那股燥熱壓了下去。
「好啦!」
……
五分鐘過去了,屋內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玲瓏正忙着擺放早餐,自然沒注意到屋內的氣氛有些尷尬。
夜小晚:怎麼回事?一想起剛剛那一幕就好害羞!自己那副樣子確實有些……不會討厭我吧!
回想起自己主動貼近夜曉,在他耳邊奇奇掛怪的扭捏了一番,還有當自己和他對視的時候那種微妙的感覺……
夜小晚低着頭,小臉紅得像是能滴出血,雙手緊緊抓住自己的裙擺,不敢再去看夜曉。
夜曉:所以我現在到底該不該轉過頭去?好尷尬好尷尬好尷尬……這種情況到底怎麼應對?
他也回想起了自己剛剛和夜小晚對視時的場景,那種甜膩又溫柔的感受惹人沉醉,但他不能任由事情發展……
因為他明白,他不能,更不配。
夜曉自很久以前就意識到自己與其他孩子的不同,這也造就了他怪癖的性格,更誘發了他的自卑。
沉默,孤僻,冷漠……
這就是五年前的他,那個每日迷茫的稚嫩孩童,北方的城市總是灰濛濛一片,色彩被無限制淡化,就像一張灰白的老照片。
他時常蜷縮在孤兒院的樹下,仰望着高樓,仰望着飛鳥,仰望着太陽……
他總是低着頭走路,仰著頭生活,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自卑,或者說他早就意識到了,卻無法改變。
當那個宿命般的女孩出現的時候,他只是遠遠的與她對視着,說是對視,其實也不過視線匆匆交匯就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但他確實一直注視着那道身影。
後來,不過一周時間,他們的關係就密切得形影不離,那女孩在他的心中無限趨近於完美,完美到讓他不敢俯瞰,更不敢仰視,甚至想要遠離,就這麼躲在遠處悄悄的窺視。
但那女孩的身影總是那麼孤寂,她的眼中不變的是痛苦與迷惘,她明明那麼可愛,卻只讓人感受到冰冷,冰冷的就像一個洋娃娃,再出眾的外表也填補不了那空洞的靈魂。
他還是選擇幫助她,也許是因為她那孤獨的身影與自己如出一轍吧,誰知這一幫,對方就在短短一周內變得無比依賴自己,而自己也與她再難割捨。
就這樣,夜曉二人一路扶持至今,但即使如此,夜曉在心底仍清晰的明白自己與她的隔閡。
他厭惡這個殘酷的世界,厭惡不公的命運,厭惡冷漠的生活,更厭惡無能的自己。
像自己這樣怪異又扭曲的人,又怎麼配得上那天使般的她?她會有更好的前途,但絕不是跟着自己!
在她成長起來之前庇佑她,引導她,已經是自己容許自己呆在她身邊的最堅定的理由了。
「嗯?你們怎麼都不說話?」
這才剛安靜一會兒,氣氛又被打回原形了,玲瓏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算了算了,快趁熱吃吧,吃完馬上隨我去長老殿,宗主他們指名要找你們。」
「哈?」
……
四十分鐘后,長老殿。
夜曉二人在玲瓏的帶領下穿過層層門戶,最終停留在一處恢宏的大殿,整座大殿的外形就像是一座放大的八角亭,不免有些新奇。
躲在玲瓏身後,緊張的不行,殿內嚴肅壓抑的氣氛直逼門戶,哪怕站在門口都有些手心發汗。
「你們進去吧。」
「玲瓏師姐……我…我有點害怕……」
夜小晚緊緊抓住玲瓏的衣服,縮在她身後,小心翼翼地探出小腦袋,像是被班主任叫進辦公室的頑劣學生。
玲瓏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臉上滿是慈愛的笑容,像個年輕的母親在鼓勵自己的孩子。
「玲瓏師姐我也怕!」
「滾!」
玲瓏一腳把他踹了進去,地位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夜小晚見狀渾身一個激靈,立刻緊隨其後,急急忙忙的跑了進去。
走進大殿,夜小晚和夜曉立刻感受到了五道犀利的視線聚焦在自己身上,僅是目光所帶來的壓迫感就令夜曉二人有些喘不過氣。
這不僅僅是上位者的氣質所帶來的壓力,更是境界差異的外在表現。
夜曉拉着夜小晚的手,心想至少不能露怯,努力挺了挺胸膛,帶着夜小晚一步步走到殿前。
他學着這個古代世界的禮節,略顯僵硬遲鈍的雙手作揖,向面前五人微微一拜。
「弟子夜曉,拜見五位長老。」
夜小晚學着夜曉的模樣,生澀的完成了禮節,緊張的說道:
「弟……弟子夜晚,見過五位長老。」
端坐於主位的老者虛抬右手,示意二人起身,隨即開口道:「這次找見你們前來,是有一個重要的任務需要你們完成。」
低沉而又蒼老的聲音在大殿內回蕩,他注視着殿前的少年,眼中蘊含着別樣的色彩。
「敢問宗主……需要我們做什麼?」夜曉思索片刻后,心裏有些疑惑,我們不過是兩個剛入門三個月的弟子,連外門弟子都算不上,有什麼事是需要他們倆去做的。
「殺一個人。」
夜小晚聞言眉頭微皺,她看向身前的夜曉,似乎在等待他的決定。
「誰?」
「天劍宗,張銳。」
夜曉在腦中思索著這個名字,他是天劍宗新入門弟子中的佼佼者,但不過三個月的時間就屠殺了千羽宗十四名極具天賦的新入門弟子。
宗內不停流傳他的消息,擅長用刀,擅長隱匿暗殺,出手果斷狠辣,且每殺一人必割頭帶走。
「報酬。」
「哼!不過一個新入門弟子就敢跟長老談條件,我看你還是不明白什麼叫上下尊卑!」
位居最左側的一位濃眉大眼的老者勃然大怒,重重拍在坐位扶手上!
他五官極為硬朗,雙眼深陷眼窩中,兩道極深的法令紋分割着他的面孔,此刻暴怒的模樣更是令人生畏。
夜小晚被突如其來的拍擊聲嚇了一跳,有些害怕的躲在夜曉身後,完全不敢抬頭看向上方。
「無妨,報酬自然是有。」
「白銀十兩,靈石百枚,川鳴鶴血二十缸,游龍驚鴻已臨近升階,這川鳴鶴的血正是上等飼料,足以讓這兩把靈器進階。」
夜曉沉吟良久,轉身對着夜小晚笑了笑,那意思很明顯:
由你來決定吧。
夜小晚一愣,隨即立刻明白了夜曉的意思,嘴角微微上揚,暗暗做了個「OK」的手勢。
「願意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