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第74章 第74章

王空柯順利還陽。

鳳岐解開封印,帶着小神仙們上前恭喜。

段冥澤看了一圈,臉上有輕微的疲憊:「怎麼都過來了?」

顏容被段冥澤剛才強大的靈力震撼,還在興奮中:「大家都想看一看啊!這樣的場面,千百年都難得一見!」

小黑附和:「是呀,是呀,師父超棒!」

段冥澤皺起眉:「維羽一個人在學校?」

「……」

待眾人下樓,回到學校的時候,留下的只是一個空屋子和沒有來得及關上的窗戶。

鳳岐送出靈力,將整個學校探了個遍,果然不見人:「怎麼可能?學校有天然封印,外人進來我們一定可以察覺的。」

「會……會不會是……」顏容想說是程玥璧,程玥璧是她的老師,出了事情以後她很避諱提起。

鳳岐思忖,突然想起之前一次承念被陸維羽房門彈開,後續什麼都沒有查出,那恐怕就是程玥璧做的手腳。

於是鳳岐問段冥澤:「會不會是程玥璧之前在學校裏面做了手腳?」

段冥澤努力剋制着自己,額頭的一根青筋還是綳了起來:「程玥璧之前是在屋裏留了詛咒之物,是為了防止我察覺他身份的。東西我已經處理掉了,而且結界也加固過。」

那還有誰可以和么悄無聲息地把人帶走?

——

青耕鳥,青羽似鵲,白喙、白目、白尾,可穿陰陽兩界之鳥。

陸維羽只記得,那鳥從窗子的縫隙衝進來,對着自己嘯叫,然後他便昏了過去。

再醒來,就已經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了。

有人推門而入。

陸維羽從床上彈起來,又疼得跌回去,只能幹巴巴睜着眼睛看對方。

看清來人的瞬間瞬間,眼中的憤怒變成了驚訝……

「師……父。」這是陸維羽第一次叫諦聽師父。

諦聽漏齒一笑,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我叫青耕去接你,原本是想帶話,誰知道你被嚇昏過去,那鳥兒不知道怎麼辦,就把你叼了回來。」

陸維羽:「……那、那你原本是想傳什麼話?」

諦聽略一停頓,才道:「為師想請你幫個忙。」

「您講。」

「你知道,為師是這幽冥學院的校長。當初評定成績等級的時候,為師為了學校的榮譽,就把你的名字一塊給報上去,湊了個人頭。」

「額……」

「現在天界總部要來核查,那你做為我的首席硬核級至尊大弟子,自然是不能不在場的,你說對吧?」

陸維羽十分無語。

湊數做地府的學員倒是沒有什麼問題,畢竟是前世師徒,恩情還是要念的。

「但是師父,你剛才說的首席硬核級至尊大弟子,我……」陸維羽為難地面部都扭曲了。

諦聽無所謂地擺擺手:「這個你不用擔心,你是這世上的第一個泥點子,天分極高。之所以到現在五竅都沒有通全,是因為教導無方,你留在為師這,三日,為師保你開五竅,通神脈。」

雖然又吹噓之嫌,陸維羽還是被諦聽給說服,準備留在冥界,等總部檢查結束以後再離開。

「要多久?」

「最少三日,最多七日。」

時間還好。陸維羽想了想:「好,我留下,但是現在得給冥澤他們通個信。」

諦聽:「放心,為師早就留了信給他們。」

陸維羽放心:「哦,那就好。對了,那可不可以叫人去看看他們復活王空柯的事情進展的怎麼樣了?」

「好,我這就叫人去問。」

很快,小鬼差回來送信,說那邊一切都順利,王空柯現在已經離開學校。

陸維羽這才完全安下心,留在冥界。

——

陸維羽本來是想在幽冥學府走走看看,多觀察揣摩,再從諦聽那邊多探聽一些天界學府和段冥澤的事情。結果發現,根本就是沒有時間的。

總部考察團隨時都有可能會到。他這個首席大弟子,五竅都沒有開全。於是諦聽給他制定了嚴格的訓練計劃,堪比高三和考研。

陸維羽果真如諦聽所說,天賦異稟,只有最後的耳竅稍有停滯,最後也順利的打開了。

三天後,終於迎來了總部。

陸維羽夾在一堆地府的學員裏面,看着學校的老師同那一群神仙寒暄客套。

陸維羽還挺緊張,以為會單獨叫他出來。事實證明他想多了,一群神仙檢查完了學校的相關設備,問了一下教學情況,就成群結隊地去見諦聽了。

這架勢,看上去一點都不像來視察。而且聽到去拜訪諦聽的時候,各個都是神情肅然,更像是要去見自己的領導……

陸維羽一頭霧水。

想來諦聽也只是以防萬一吧,沒有牽涉到他也好,可以安安靜靜地回去再順一下自己的靈脈。等總部的人一走,他就可以回學校了,離開了幾天,心裏面惦記着學校,惦記着楊玄暮段冥澤的事情,更惦記是段冥澤。

什麼時候開始,只三日未見,就如此思念了呢?

陸維羽在食堂跟牛頭馬面們一桌吃過飯,準備回宿舍,萬一天界的人什麼時候想起的他這個首席大弟子,好隨叫隨到。

回宿舍的路上,走廊處有一大片新裝的落地窗,正好可以望到不遠處的酆都城。還有那塊裂開的三生石,乾涸了的忘川河……

可惜沒有帶手機過來,要不然一定會忍不住拍下來。

看了一會,準備離開,忽見酆都城湧出大批的陰兵。陰兵們各個甲胄加身,氣勢如虹,手握長槍森然列隊。

陸維羽身形一僵,冥界出事了?段冥澤會不會有事?

很快,自酆都城內走出一個女人。

女人一身暖黃色的長袍,腰腹處勒緊,勾勒出窈窕曼妙的身姿,英姿颯颯。

「孟婆,你冷靜一點,事情我們還沒有調查清楚,這麼冒冒然出兵,日後冥王怪罪下來,我們都擔不起!」後面追出來的是今日在職的九殿閻羅。

女子在聽到冥王,稍顯冷靜下來,可還是咬着牙:「連我的孟婆引都敢偷,是活的不耐煩了,我今日要不抓住這個小賊,就不用在酆都城立足了!」

孟婆引被盜了?

這些日在冥界,陸維羽惡補了不少冥界的知識,知道「孟婆引」是熬制孟婆湯最重要的一味藥引,是幽冥深處一方凈土之上結出的果實,無根無葉,只有一桿花莖,千年結一果,甚為珍貴。

九閻羅連聲安撫:「這群人確實吃了熊心豹子膽,但是近日事多,冥王那邊嚴令我們守好酆都,沒有他的指令萬萬不可擅自行動。」見孟婆要說什麼,又趕緊許下承諾,「這樣,熬過這幾天,我一定親自帶着人去把孟婆引找回來,捉到賊人親自交於你手,什麼樣?」

孟婆思量了一下,心中還是有些不甘,又不得不答應:「好,我等著。」

事情雖然暫時擱置下來了,可心頭的這團怒火去是無處發泄!

陸維羽這位吃瓜群眾,正準備撤退的時候,意外地對上了孟婆壓抑著怒火的眼睛!

「什麼人在偷看!」孟婆厲聲喝道,手一揮,陸維羽只感覺被人抓住了脖領子,一路拖拽,麵皮都快被風給扯破了,然後撲通一聲落在地上。

「你們這是幹什麼!」陸維羽灰頭土臉地爬起來。

孟婆靠近了:「你不是冥界的人,說,在這幹什麼!偷看冥界出兵,是要挖眼睛的。」

陸維羽忍不住眨了幾下眼睛,很快就在心裏面下定了主意,好漢不吃眼前虧!

「我……我是冥界學府新來的學生,無意間看到你們出兵,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冥界的學生?」孟婆冷哼,「我看你是偷東西小賊的同……」孟婆沒有說完,就被扯住了袖子,轉頭看到九閻羅驚恐的目光。

「九殿,你怎麼了?」

九閻羅再次認出了陸維羽:「他確是諦聽的徒弟。你之前在忘川閉關,沒有見過他。」

孟婆哦了一聲,很不情願,送上門出氣筒這麼沒了。

陸維羽問:「我可以回去了么?一會還要上課。」

九閻羅忙說:「可以可以!」

陸維羽轉身欲走。

「等等!」孟婆突然叫住了陸維羽,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細眉狠狠蹙起,「你是個凡人!」

陸維羽如實地點點頭。

洞中仙孟婆:「怎麼可能!你身上一點孟婆引的影子都沒有!」

按理說,陸維羽這種上萬年的魂魄,在人間已經不知道輪迴了多少次,往複之間,只要喝過一次孟婆湯身上就一定會留有孟婆引的印記。可是他的身上竟然沒有!

孟婆一把扣住陸維羽的手腕。

「你是怎麼逃過奈何橋的?」

不等陸維羽開口,突然就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自手腕處的經脈傳入!他試圖用自己尚不能完全控制的靈脈去對抗,完全是螳臂當車,那種冰冷的感覺,直達心臟。

轟!有什麼東西在耳邊炸開!

三生石刻累世情緣。

奈何橋渡無數亡魂。

孟婆湯引孤魂無牽掛。

陸維羽感覺自己彷彿飄在一條大河之上,身下寒潭水冷,耳邊梵音繞耳,鳳岐的臉,父親母親的面容,朝堂之上的爾虞我詐……忽近忽遠……前世種種都如繁華一夢,凋零無聲。

孟婆只是想探知陸維羽為何身無孟婆引,卻的意外撞開了段冥澤被封印了的前世記憶。

記憶洶湧地灌進來,依次排開,嚴絲合縫。

陸維羽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木頭人一樣。

這種感覺恐懼、奇妙、無法言說。

只是「故事」不算是多新鮮的故事,和鳳岐當初講給他的相差無幾……

孟婆又探了一會,什麼都沒有發現,又在九閻羅的催促下,十分不甘地放了陸維羽。

回到學府宿舍。

陸維羽盤腿坐在床上,緩緩合目,讓古老又新鮮的記憶再次回放,細細找尋。最後發現,他的前世真的沒有一點段冥澤的身影!

但是前世的時候,他二十幾年如一日地總是做同樣一個夢,夢中沒有一點光,死寂、漆黑,流水聲……

現在想來……那個地方無比的熟悉。

因為他曾經陪着段冥澤在那裏白骨生肉。

九幽深處!前世的自己為何會每晚都夢到九幽?如果是因為最後一個黏土靈魄和第一個泥點之間那微弱的牽連,那今生他又為何不曾夢到九幽?

幾個小時后。

陸維羽終於下定了決心,下床,穿好鞋子,留了一張便條給諦聽。

他要再去一趟九幽。

——

還以為要有一番波折,結果從學府出來一直到三生石處,竟然一個鬼差都沒有遇到。

三生石已經被重新拼了起來,一道裂痕橫亘在中間位置。

陸維羽一點點走近,稍微猶豫后,單手輕輕觸碰石壁。

粗糙,暗含着巨大的能量。

三生石的裂痕驟然放出白光,將陸維羽籠罩在其中……

九幽。

哪怕是之前在這裏逗留過月余,再來還是會因為這種死一樣的寂靜而趨於崩潰。

勉強整理好情緒,陸維羽開始摸索著前行。

之前在這裏,段冥澤會用靈力支撐一點光亮給他,還會讓他在周圍短暫走動,所以這邊的地形他還算熟悉。

不算太長的路,他走了半個小時,走出了一身的冷汗。

細瘦的枝幹,皺巴巴的葉子……

是這裏了。

小樹在段冥澤和陸維羽上次離開以後就陷入了休眠。被陸維羽這麼一摸,清醒過來。

「你……你又回來吃我的果子么?我……我還得幾百年,啊不!上千年才能結果子呢!」

是小樹熟悉的聲音,陸維羽終於心安下來。

「別怕,我這次沒有餓肚子。」

「哦,那,那太好了。」小樹很好哄,立馬放下心來,開始為有朋友來看自己而歡呼雀躍,枝幹上的葉片都跟着抖動起來。

兩人交流了一下近況,陸維羽還給它講了人間的樹木是什麼樣子。小樹搖晃着頭喃喃:「真想去看看啊~」

「小樹,問你一個問題。」

「好呀!只是我知道的事情很少的。」

「沒關係,只問你知道的。」

「嗯嗯!太好了!」

陸維羽靠着小樹坐下,「你在這裏很久了吧?」

「嗯嗯,很久很久了,結果幾次果子了呢。」

「害怕么?」

「為什麼要害怕?」

「這裏這麼黑,這麼安靜。」

小樹略一思考:「不害怕,我習慣了呀,打我從一顆種子孕育開始,就是這個樣子的。」

「段冥澤也是么?也是……一直呆在這個地方?」

小樹點點頭,有葉片墜落:「是啊,冥王在這個地方待得要比我久很多呢。但是他比小樹幸運!」

陸維羽問:「是因為他現在可以離開了么?」

小樹很神秘地說:「不是的。是因為冥王找到了自己的眼睛。」

「眼睛?」

「是啊,冥王最初是沒有眼睛的,知萬物,卻不能視。大家都知道,冥王是最後一個黏土精魄。當年,女媧娘娘剜掉了冥王的雙目,為的是讓他『無目,明心』,女媧娘娘認為,只有這樣,冥王才能守得住這沒有一點聲動的九幽,才能護得住整個幽冥。」

黑暗中,陸維羽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小樹沒有注意到,自顧自繼續道:「大概是我上一次結果子的時候吧,冥王好像突然能夠看到東西了,像是有一雙眼睛……在替他觀察世界一樣,他每天的情緒就跟隨者那雙眼睛起伏變化,我也在無盡的黑暗中,第一次看到冥王笑,看到他哭。你說,冥王大人是不是很幸運?」

良久,九幽深處終於再次有了聲音,陸維羽回道:「是。」

——

人間學府一切正常。

維羽補習班老師們各司其職,學生們每一節課都收穫滿滿。

神籍學院開始了全天自習。

兩位老師雖然已經幾天沒有露面,但是學生們早已經習慣。每天按時到校,交流功法以後再散去,逛街的逛街,唱歌的唱歌,擼串的擼串。這當中誰惹了麻煩,誰做了好事,雞飛狗跳也是一種歷練。

至於靈珠被盜的事情,別說這些小神仙,他們的父母或許也都尚不知內情。畢竟靈珠被盜之事,牽扯甚廣,一旦傳揚出去,蟄伏各個角落的黑暗勢力難免覺醒,倒是恐怕腹背受敵。

段冥澤這幾日來一直在尋找陸維羽的下落。

學校內的氣壓很低。

小八和承念帶着哮小小在四海奔走,沒有找到一點痕迹,小小還差點掉進西海因為缺少靈珠后塌陷出來的坑洞之中。

顏容和鳳岐申請了許可令,天界可以找的地方都翻了個底朝天,依然是毫無陸維羽的消息。

段冥澤感知到冥界有陸維羽的氣息,所以就先留在了人間找尋。只是派小黑小白他們帶着鬼差在陰間尋了一圈。

四方最後匯合,一無所獲。

段冥澤幾乎要咬斷了牙齒:「我親自回一趟冥界。」看來現在只能去找諦聽。

還沒來得及行動。

鳳岐這邊得到了天宮的詔令,即刻返回天界,不得拖延。

鳳岐帶走了顏容和哮小小,嫦娥叫天兵帶來的信件裏面不知說了什麼,顏容雖然不願意,但還是跟着鳳岐一塊離開了。而且看這種情況,楊玄暮短時間內也不會再回來。

這樣一來,人間學府可以調用的人數銳減,實力也打了折扣。

小八小孩子脾氣,見大家都走了很是氣憤:「師父放心,我是不會離開這裏的!不會離開你和陸陸!我們一定能找到陸陸!」承念在一邊跟着點頭。小黑小白自然是要跟着段冥澤的。

段冥澤大手在小八的頭上揉了揉,算起來,小八還是這群小東西的師兄,如今半年多的時間,也確實成長了許多。

段冥澤走後,神籍分校又傳來消息。

有人撞破了大廈的封印,在八層和十層位置列了陣法,九層現在已經被層層包圍。

現在正是晚自習的時間,很多小神仙應該都是被困在裏面了。

段冥澤不得不暫緩親自回冥界,安頓好小八和承念,命令小黑小白即刻回冥界調兵。隨後,獨自一人奔著神籍分院而去。

夜已深。

段冥澤幻影以最快的速度達到分院大廈外面。

他能夠感受到自己靈力的不斷流逝,這種現象在他最近的一次「白骨生肉」以後顯得愈發明顯……

腳下的大地在微微震動,暗中的力量滾滾而來,沉睡的城市似乎並沒有察覺。

九層。

走廊裏面很安靜,一如往常。如果是凡人走過,不會發現任何的異常。

但實際上,這條還算寬闊的走廊妖魔鬼怪,森然白骨堆積,全無落腳的地方。

「赤狐玉符,弄髒別人的地界,不禮貌吧。」段冥澤換出兵器,權杖在手,目光淡淡,話家常一樣。

程玥璧自虛空中幻化而出,聽到「玉符」兩個字,眸色動了動:「眾生平等。我等生來如此,造物如此,冥王不能因為自己出身高貴,就說我等身軀污穢吧。」

段冥澤嗤笑出聲:「你是自甘墮落。污了地界不說,還要污人心,玉符妖首好口才。」話畢,權杖裹風破空而去。

程玥璧抬手擋住,不管不顧地將攻擊中的靈力甩到一邊,兩個白骨妖物碰到,瞬間化為了飛灰。

程玥璧甩甩手,頗為得意又欣喜道:「你果真大不如前了。傳聞果然是真,再找不到那雙被女媧剜掉的眼睛,整個冥界都要給你陪葬了。或許我都不用費這麼多心思,再多等些時候,冥界一亂,人間自然大亂,三界危矣。」

「住口!」段冥澤被戳到軟肋,縱身而上,怒氣成了刃,殺氣凜然。

程玥璧謹慎地躲避。身後的白骨大軍就沒有那麼幸運了,被卷進來的無疑挫骨揚灰,慘烈異常。

忽的,從暗處射出一條黏濕的之物,扭曲著,段冥澤揮杖擊中那污邪之物,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條紫褐色的長舌,舌尖分叉,發出嘶嘶聲響。

程玥璧落身,額前碎發稍顯狼狽,依然笑着:「寵物,沒嚇到冥王吧?」

段冥澤:「你夜來神籍分院,以為扣押了這群學生,天界就會把南海的靈珠交給你?」

程玥璧作出誇張地驚訝神情,旋即冷下臉:「段冥澤!你真當我是傻子么?我為何來這裏,你真的不知道?

正所謂四海有靈,靈有心,四海的靈珠固然儲藏着巨大的怨力,可是它們千百萬年來之所以能夠支撐這樣的怨力,是因為有一顆四海之心源源不斷輸送能量給它們。而那顆心,就被封印在我們腳下這片土地裏面!」

聽他這麼說,段冥澤並不驚訝,程玥璧已經得了兩顆靈珠,感應到四海之心存在是早晚的事情。當初他將學校建在這裏,就是為了多一層屏障。

「那就看你有沒有本事拿得走了。」段冥澤突然單手捏訣,虛空中迸出一片火花,藤蔓般攀附在牆面上,牆壁轟然倒塌。

原本被「拘押」的學生們,竟然全部藉著這股力量,破空而出,一瞬間便以己身列成七星大陣,列烈如旌旗懸於天河。

程玥璧意外地退後半步,眼中有強撐的七分鎮定:「你聚了這幫小廢物在這裏,就為了今天?」

被叫做小廢物的小神仙們各個怒氣沖沖,老師採取放養模式,丟了個陣法叫他們自學也就罷了,隨便跳出來了一個妖怪竟然這麼狂妄放肆!

「列陣!」為首的小神仙金色長衫,衣袂翻飛,仙姿飄飄。

程玥璧身後出現黑袍人,隱藏在暗處的眼睛詭異的綠色。

「主人,不妙,這是七星陣法,平時我們還好對付,現下他們怕是借了四海之心的力量,我們不是對手。」

程玥璧冷聲:「撐住一刻鐘,否則你就去陪囈仙子。」

黑袍人猛地一抖,頷首稱是。接着黑袍人用一隻枯槁的手,抓住自己的另一邊的手腕。

「啊——」伴隨着慘叫聲,黑袍人硬生生扯斷了自己的一條手臂,暗紅色的鮮血噴涌而出,眾目睽睽之下,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一條手臂丟向了身後那片陰影之中。

滑膩惡臭的舌頭突然伸出,將血淋淋的手臂捲入了巨口之中,獠牙森森。

「下者叩首,妖尊佑我!」黑袍人跪倒在地,字字泣血一般。

蛇妖將手臂吞下,蠕動幾下,伴隨着咯咯聲,人們漸漸看清了當年便震驚了三界的叛妖一族的妖尊,沒有化成人形,卻危險無比的蛇妖!

傳聞妖尊蛇妖修鍊萬年,不化人形,不開蒙昧,只恣意縱橫,妖族之人以血肉祭它,便可以得其幫助。

狂蛇捲起罡風迷了千萬雙睡夢中的眼,城中人夢裏皆是一片絕境。小神仙們的七星陣心也跟着一震,但是很快又聚合起來。

下方,狂蛇躍入陣中,地上尺后的白骨粉塵被風捲起,凄然慘絕……

上方,段冥澤以一敵二。

程玥璧輕鬆招架。

黑袍人失了一條手臂,很快就踉蹌著跌下來,剛好被狂蛇接住,張口便將人吞了下去。

程玥璧只冷冷看了一眼,並無半點惋惜。

這一場大戰將整個城市都籠罩在一片哀鳴之中……

段冥澤被程玥璧的掌風擊中了左胸,趔趄著後退,握著權杖的手青筋畢露,看樣子已是強弩之末。

這大大出乎程玥璧的預料,他素來多疑,似然知道段冥澤實力大減,但也不敢輕舉妄動,唯恐有詐,猶豫之下,竟然收回了最後的這一擊。

段冥澤得了喘息的機會,暗暗將喉嚨處的甜腥壓下去。這身子,當真是撐不住了……

更令他擔心的是,下方的陣法在狂蛇的衝擊下,此刻已是搖搖欲墜……

千鈞一髮之際,驟然從地面破土而出大群的陰兵!

陰兵們列隊整齊,甲胄散著寒光,不少兵將只有半張臉,或者是整個都化成了枯骨,卻讓這樣的列隊更家驚心動魄。

看到冥界的大軍趕來,段冥澤終於鬆了一口氣。

領隊的人一身黃色衣衫,颯爽英姿,容貌艷麗,正是黃泉孟婆。

孟婆手中高舉段冥澤令小黑小白帶回去的冥王令,號令陰兵,無憂不從。

而她身後,站着一個人,挺拔瘦削,清秀之中帶着鋼骨。一件白襯衫,牛仔褲,小白鞋,站在一群陰兵之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維羽!」段冥澤因為脫力已經晦暗下去的眼睛突然有了光亮。

陸維羽本是綳著臉,可看到段冥澤虛弱的樣子,瞬間瓦解,三步並作兩步地衝過去。

「你沒事吧?受傷了?」

段冥澤沒有回答,顧不得三軍陣前,反手把人扯進了懷裏面,像是要嵌進骨血裏面一樣。

沙啞著問:「你這些日在去了哪?怎麼會和孟婆在一起?」

陸維羽一愣,段冥澤不知道自己的下落?

「我……我一直在冥界。諦聽說他留了消息給你們。他沒有么?」

段冥澤臉色很不好看,整個人都剋制不住地在抖:「先,先不說這些了。你沒事就好。現在,星願保住地下的東西要緊。」

「好。」

冥界三軍吼聲震天,殺氣凜然。

陰界的士兵生前大多是戰死沙場,保家衛國的忠魂。余願未了,死後化作陰兵,延續忠魂。這樣的一支隊伍,鋼骨端正,騰騰殺氣,浩然於世。

狂蛇在三軍的圍困下,很快就只撐不住,蛇信被當中劈開,哀嚎着想要撤退。孟婆大喝一聲,凌空而起,腰間一條黃色的袋子飛出,勒住蛇身,那蛇掙扎著變做只有手腕粗細的蛇身。

孟婆將蛇抓在手裏,纏了幾圈,揣進口袋:「只要你聽話,回去就不燉蛇羹!」

言罷轉身單膝跪地,對着段冥澤便是一拜:「屬下來遲!」

段冥澤撐著一口氣,「咳咳……無妨。」

程玥璧眼看大勢已去,準備撤退,殘餘妖物的死活並不在他考慮的範圍。正要抽身,忽然感覺到頸后一陣寒意,是鋒刃劈殺帶來的。程玥璧下意識抬掌去接,同時轉身,正對上了來人的眼睛。

瞬間的怔楞,程玥璧的肩膀被那長槍劃了一道口子,他拼盡了全力才將楊玄暮震開,狼狽地連連後退。

相比於程玥璧難以掩蓋的慌亂和猶豫,楊玄暮的眼睛平靜的似一潭死水,波瀾不驚,好似面前這個人和一般的妖邪毫無區別。他的身後跟着哮天犬和哮小小,父子二人皆嚴陣以待。

程玥璧緩了一口氣,抬眼,之前所有的情緒都被抹掉了,嘴角生生扯拽出一個詭異的弧度,慘白的臉上竟全是妖冶。

「少將軍好身手。」

楊玄暮長槍點地:「謬讚,但除你這種妖邪之物,還是可以的。」

血透出紅色的衣衫,程玥璧按住傷口,發現血根本就止不住,說明楊玄暮這一槍是注了靈力的,這種方法屬於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不是刻骨仇敵很少有人會這麼做。

就在這時,一個朗清的聲音陡然響起,有點突兀和尖銳!

「是你們偷了我的孟婆引!」

眾人目光被吸引。

只見孟婆指著楊玄暮,怒火中燒:「你這個小賊!」

楊玄暮被指著叫罵,面露疑惑之色。

哮天犬在一旁頓時變了臉色,連忙截斷孟婆下面的話,壓低聲音對孟婆道:「孟婆,現在當務之急是抓捕妖首程玥璧,我們還是不要節外生枝!」

孟婆心直口快,雖知哮天犬說得在理,已經準備罷休,還是忍不住斥責:「堂堂天界上神,還是真君的兒子,竟然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

三軍陣前,又當着自己的老師,楊玄暮終於按捺不住,開口質問:「我何時偷了你的東西?你不要血口噴人!」

「你自是偷了我的東西!孟婆湯最重要的一味藥引,孟婆引!你一個從未輪迴的神仙,體內有整顆的孟婆引,還想狡辯不成?」

楊玄暮顯然十分意外孟婆所說的話。

自己的體內有孟婆引?他怎麼不記得?

哮天犬這會已經開始在暗處作揖了:「孟婆,姑奶奶,咱們可不可以不說了?這孟婆引確實……是真君府用了。過後我在和您解釋,向您賠罪可不可以?」

孟婆還欲說什麼,突然感受到段冥澤那邊傳來的目光,立刻禁聲不在言語。

程玥璧定定看着楊玄暮,像是想透過他的皮膚,看到那顆可以帶走人記憶的孟婆引。

所以他的目光才會變得這樣平靜。

他選擇了忘記。

「這樣……也好。」程玥璧喃喃自語,「倒也省事。」

忽聽楊玄暮道:「孟婆所說之事本將軍會查清楚,但是近日圍捕妖首,望以大局為重。」

段冥澤淡淡的目光掃過。

孟婆見段冥澤臉色不好,似乎也知自己此刻計較多有不妥,抿了抿嘴唇,微微頷首:「好。」

——

如今的場面,程玥璧想要全身而退,難之又難。

段冥澤雖然靈力驟減,現在又有傷在身,但是冥界的三軍在他統帥下不可小覷。加之現在的楊玄暮、哮天犬還有孟婆,甚至是很有可能會增加的後續部隊。Y。U。X。I。

「如此,我也別無選擇」程玥璧哼笑,抬眸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最後落在楊玄暮的身上。

「楊少將軍,你可知道一千年前,北海的靈珠失蹤之事?」

眾人聽他提到北海靈珠,皆是一震。

難道北海的那顆靈珠也在他的身上?!若他真的藏了一顆靈珠沒有吞噬其中的怨力,現在釋放出來,那整座城市,甚至是更大的範圍內,都會成為犧牲品。

楊玄暮強裝鎮定:「你想用這個威脅我?凡人於我不過塵土,能捉了你,損了一座城也沒什麼!」

「哦?是么。」程玥璧自認不會相信楊玄暮話裏面的每一個字,「將軍現在不用緊張,因為北海的靈珠並不在我的手上。」

「在……什麼地方?」北海靈珠已經失蹤了上千年,楊玄暮也曾隨同天四大天王三界內找尋,皆無果。

程玥璧看着楊玄暮古板又認真地樣子,突然大笑,然後用手指著胸口位置:「在這。」

「……」

「第一次見到你,我便感覺到了你體內的靈珠力量,因為那是我最需要的東西,那種與生俱來的渴望,是我追逐的起點。你的身體,就是靠着北海的靈珠生存的,它就像是你的心臟。所以,北海的這顆靈珠,消失了這麼久,三界眾神找了這麼久,其實就在楊小將軍的身上。」

「胡言亂語!」

「是么?若我胡言亂語,小將軍您是怎麼從千年前那場浩劫當中活下來的呢?據我所知,當時您已是魂飛魄散,又如何會在今日站在此處?」

楊玄暮不可置信:「不……這不可能。」他轉頭去看哮天犬,發現平日言語極多的哮天犬,此刻連看也不敢看他,登時如遭雷劈一般,「哮天犬!」

哮天犬囁嚅,最後才磕磕巴巴地道:「千年前……少主您在除妖首的那場戰爭中,為了救……救人,傷得太重了……真真是大羅神仙也無能為力。夫人,她……為了救您,便用了這北海的龍珠。」說到這,他突然拔高聲音,「但我們只是從龍王那邊借用,北海是知曉的!只要靈珠在少主體內,不出兩千年少主就可以恢復如初,到時候我們再將靈珠還回去……」

陸維羽終於忍不住開口:「但是這四海的靈珠是用來滌盡人間苦難戾氣的,北海一眼缺少靈珠兩千年,你有沒有想過,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

哮天犬不服:「兩千年而已,何必這樣計較,彈指一揮。」

於神仙是的,可是於凡人卻早已滄海桑田。

偏偏,無從爭論。

楊玄暮在程玥璧揭露真相后,心緒難平,身上的銳氣失了大半。「父親……可知道這件事。」

哮天犬愧疚垂手:「夫人未曾告訴真君,屬下……為保少主也將事情隱瞞了下來……」

楊玄暮面色稍緩。

陸維羽擔心地問段冥澤:「既然北海靈珠在楊玄暮的身上,玥璧為何以此要挾?」

段冥澤薄唇緊抿,最後一點血色也褪去。

不好!

程玥璧當初假意被虜,並不是為了去奪西海的龍珠,而是想要逼楊玄暮去救他,彼時他剛好借囈仙子帶來的墨玉青石和四方怨靈剛剛修復仙筋,期間楊玄暮定然是傾盡能力來幫他療傷,他或許……一定就在那個時候將兩人的血脈連接!而且在後來不斷的療傷過程中加固這種連接,最後融為一體!

「冥澤……」陸維羽見段冥澤的樣子有些害怕。

「楊玄暮!守魂!」段冥澤字字猶如驚雷,可為時已晚。

程玥璧先他一步調動了靈脈之中連接的力量。

「少將軍,這就是統轄三界,高高再上的神仙。今天所有人就會知道,神,那污穢的嘴臉,與我們妖族又有何異!」這一聲痛斥椎心泣血,似將這幾千年來的恨意都吐了出來。

妖雲攪動,四方不寧。

程玥璧深邃的眼,透過揚灰的白骨,觸碰到楊玄暮除了恨意全無其他情緒的雙眸,兀自笑了。

「裂!」程玥璧的聲音不大。

楊玄暮胸口處撕裂般的痛楚,已經在那裏安靜了上千年的靈珠被喚醒,無數的怨力陰魂在靈珠之中哀嚎陰風陣陣,想要掙脫束縛……

「怎麼會!」孟婆引叫他失去了所有與程玥璧相關的記憶,程玥璧於他只是一個陌生人。所以他不明白,這種極為親密的靈脈相連,怎麼可能出現在一個陌生人身上?

楊玄暮的面容終於一點點扭曲,他已經分不清這種疼究竟來自什麼地方,眼角的淚水也意義不明。

段冥澤一邊將陸維羽護在身後,邊對着三軍下令。

「列陣!」

北海靈珠當中怨力巨大,冥界三軍或可抵擋一時。

轟!

「啊——」楊玄暮胸口處是血淋淋的一個大口子,挺拔的身姿被抽掉了所有的所有力氣,頹然重重摔落。

靈珠破!

程玥璧懸於半空,墨發遮擋了他的面容。細瘦蒼白的手從殷紅的袖口處露出,皓腕殘血。

翻滾涌動的滔天怨力直衝雲霄,十七道天雷從四方落下,大地龜裂,那些未能安息蟄伏的鬼物紛紛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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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級補習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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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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