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離開

第二天，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母親去開門了，小世界拖着沉重的頭從床上爬起，她希望是姐姐回來了

小世界從房間往外探著頭，看見了與母親對話的兩個人，小世界知道那是誰，她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我們在第一案發現場只發現了一些人體組織的殘骸……和一些……肉塊，目前還沒找到目擊證人，但那種程度，您的女兒可能已經……」

另一個警察用肩膀頂了頂，這些東西當着人母親的面說，確實不太好

「兇手可能是某個有精神疾病的模仿者，警方一定會加大力度調查的，請您節哀」

警察將門關上離開了，母親站在原地對着門久久沒有說話

小世界走到母親身邊

「媽媽，姐姐怎麼了？」

「她死了……」

母親的回答很平淡，平淡的就像這件事沒有發生在自己身邊

「什麼是死啊？姐姐死了就不回來了嗎？」

「不回來了……」

小世界不明白什麼是死，不明白死意味着什麼，她只知道從那以後薰再也沒有出現過了，在她心中，死就意味着再也看不見了

時間很快到了小世界六歲的時候，母親遇到了一個和自己一樣離異帶着孩子的男人，這天雙方帶着各自的孩子在一個公園見面了，而小世界也第一次見到那個男孩，也是她未來的哥哥，他和薰差不多大，大概是十一歲

男人和女人坐在草坪，臉上洋溢着笑容，有說有笑的聊著天

而小世界坐在遠處的石墩上看着平靜的湖面發着呆，小男孩走上前和小世界打招呼

「你在看什麼？湖裏有東西嗎？」

小世界只是繼續看着湖面，男孩也朝小世界看的地方望去，發現那裏浮着一條翻白皮的魚

「那是條死魚吧」

小世界轉過頭問道

「所有東西都會死嗎？」

「嗯……也不是所有啦，花草樹木是生命都會死的」

「那它們死後去哪了？為什麼見不到了？」

「嗯……大概是去另一個世界了，在那裏它們過的很好」

「另一個世界……」

小世界沉思著，男孩意識到這種話題太沉重了，於是問道

「不說這個了，你叫什麼名字啊？我叫天明」

「我叫世界」

「哇！真酷的名字呢」

男孩看了看正聊的熱火朝天的父親和女人

「以後我們估計就是一家人了，你放心，我可是個很稱職的哥哥，會保護好你的」

「哥哥……」

「嗯！」

沒過多久，男人和女人便組成了家庭在一起生活了，小世界迎來了七歲的生日，天明送了一隻玩具熊當做生日禮物給小世界，而父母則買了一個大大的蛋糕，小世界則用蠟筆畫了一幅畫，畫中一家人圍在一個勉強能看出是蛋糕的東西面前，當然小世界把薰也畫了進來

關上了燈，蛋糕上的蠟燭閃爍著微弱的光，頑強的燃燒着自己照亮世界的臉頰，但蠟燭很快便慢慢地熄滅了

隨着時間的流逝，每個家庭不可避免的事情發生了，父母之間開始吵架，曾經有多愛着對方在此刻都化為了烏有，彼此都瘋狂的咆哮著，歇斯底里的怒吼著心中的不滿，想要讓對方接受自己的想法，但又從來不會試着站在對方的角度相互理解。於是這種爭吵從開始的希望對方理解自己，變成了一種宣洩情緒的方式，這種無意義的爭吵只會人感情更加破裂，

直到無法挽回

女人也受夠了這種無意義的爭吵，每日早出晚歸盡量避免與男人見面，一見面就少不了吵架，找不到發泄口的父親開始對自己的孩子宣洩情緒，每次父親發脾氣時小世界就躲在房間里，而哥哥則只能接受父親的咆哮

這天放學回家的天明又見父親和母親爭吵了起來，天明已經習慣了，照常拿出作業寫了起來。很快這場爭吵以母親的摔門聲宣告結束

但父親心中的不滿似乎還沒有發泄完，他走到天明面前用質問的口吻說道

「我和媽媽吵架，你就不會攔著點？這麼大人了這點事都不懂嗎？」

「是你們自己要吵的」

「啪！」

天明感覺臉上一陣火辣

「就會頂嘴！讀這麼多書有什麼用！」

天明心裏一陣酸楚和委屈

「關我什麼事！我是做錯了什麼嗎！你們天天要吵天天要吵！難道我勸你們就能不吵了嗎！」

「還敢頂嘴！」

父親更加生氣了，舉起手準備再來一耳光

小世界聽到外面的動靜沖了出來

「不要打哥哥了」

父親舉起的手懸在空中，過了一會便放下了，隨後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天明滿臉通紅的，眼淚在眼珠子裏打轉，他衝出家門向外跑去了

天明躲在回家路上的一顆樹后，心中數不清的委屈，從衣服內側的口袋掏出一張照片，照片上一個女人的背影抱着一個嬰兒，那個嬰兒是天明，而女人是天明從從未謀面的親生母親，從出生沒幾個月母親就和父親離婚了，天明甚至不知道母親叫什麼。

看着照片，看着那個永遠都是背影看不到臉的母親，天明內心再也綳不住的哭了起來

此時幾個瞎摸打混在外面玩夠了才回家的同學路過了，見到蹲在樹后抽泣的天明上前

「喲，這不內家內誰嗎？聽說你爹又給你換媽了？」

其他人一聽哈哈大笑了起來，天明抬起頭眼角的淚水還沒幹，他怒視着這幾個人，但看到這表情他們更加來興緻了

「喲，還說不得了，嘖嘖嘖，真可憐啊，沒媽的孩子」

天明的底線被觸碰到了，他起身一拳打在那個孩子臉上

然後天明就被三四個人圍着拳打腳踢，天明沒有反抗，蜷縮起來緊緊地護着手中的照片，彷彿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日子這樣一天一天的過着，父親的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從一開始的吵架變成了父親的家暴，母親再也忍受不了了，終於……

她瘋了

小世界看着每天躺在床上自言自語的母親，她不知道母親在和誰說話，只知道時而聽到自己的名字

「世界，我的世界最乖了，世界不哭，媽媽在這」

母親手裏抱着天明給小世界的玩具熊，將那當做自己的孩子，搖晃着，愛撫著

小世界想上前抱住母親，但母親卻像是受了刺激一般不讓任何人靠近

「你不要過來！走開！」

「媽媽……我是世界啊」

「你不是！世界在我懷裏，你別想搶走她！」

小世界愣愣的站着，看着蜷縮在牆角緊緊抱着玩具熊的母親

母親看着自己的女兒，大聲的吼道

「你為什麼還在這！你怎麼不去死啊！走，走開！」

小世界不明白母親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覺得一定是自己做得不夠好，她想再看到母親的笑

這天，小世界在學校呆的很晚，她在畫一幅畫，她畫了一朵花，一朵顏色很鮮艷的花，她要把畫給母親看，這樣或許能再次看到母親的笑容

小世界畫完了，她開心的奔向家

「媽媽！我在這裏」

她跑上了樓梯

「媽媽！看看我吧」

她推開了門

房門發出吱呀的聲音被緩緩打開了

天花板上的風扇在左右輕微的搖晃着，懸空的腳一下向東轉，一下向西轉，一根細繩從風扇連接到母親的脖子

小世界手中的畫掉落在地上，畫中的花逐漸失去了顏色，像是枯萎了

母親離開了世界，永遠的……

母親死後連葬禮都沒有舉辦，只是火化后草草掩埋了，而父親什麼也沒說

很快父親便又帶着一個女人回家了，這天住校回來的天明看見家裏出現的陌生女人，大概也猜到了一些

父親和女人坐在沙發上，天明被叫到跟前

「快，叫媽媽」

天明第一次做出了反抗

「我不叫！你給我換了多少個后媽了，你從來沒問過我願不願意！」

父親站了起來，眼睛死死地瞪着天明

「大人的事你一個小孩子懂什麼，你今天必須叫」

「我說了我不叫！我就是沒有媽的孩子！」

「啪」

天明臉上被扇的通紅，坐着的女人看不下去了，趕緊起身拉住父親

「別打孩子啊……」

「沒有媽是吧，那我這個爹你也別要了，你死外邊去吧，以後別進這個家！」

父親暴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天明，彷彿下一秒就要把他吃了

女人知道自己在這個時候不太合適繼續獃著了

「要不……我就先回去了……」

女人話沒說完天明先跑出了家門，一邊跑一邊哭，他恨自己為什麼會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他恨自己為什麼會出生在這個世界，他心中埋下的痛苦的種子正在發芽

路邊上，小世界蹲著看着什麼，是一朵枯萎的花，天明看到了小世界，他擦乾眼淚走上前

「世界，你在幹什麼呢？」

那聲音明顯帶着一絲哭腔

小世界只是盯着枯萎的花，沉思著

「它死了嗎？」

天明沒有回答，-但他的腦海里萌生了一個想法

對啊，如果我死了，小世界怎麼辦？她在那樣的家庭，那樣的環境遲早會變的和我一樣，我不能讓她留在那

「世界，我們走吧」

「去哪？」

「離開這，去其他地方」

「好」

「那是種流落街頭的生活，可能會吃不上飯，沒地方睡，永遠也沒有家，這樣你也願意去嗎？」

「哥哥要去，我就去」

天明摸了摸小世界的頭，他不知道自己這個決定對不對，但他知道繼續在這裏獃著不會有未來，對於世界來說

等到了夜裏，天明偷偷溜回了家，看着醉醺醺的父親睡在沙發上，渾身散發着酒的惡臭

天明看向了父親放在桌子上的錢包，小心翼翼的將它收入口袋，再將自己書包里的書全部拿了出來，放了些自己和世界的衣服，但明顯世界的衣服拿的更多些，然後便離開了這個家，永遠的

小世界背著書包在樓下等待着，見到哥哥來了走上前

「哥哥……」

小世界有些不安的語氣讓天明害怕自己這個決定會不會是錯的，但他不知道小世界是在擔心他會不會被那個父親抓住，然後又挨一頓打

「世界，你害怕嗎？」

「只要哥哥在我就不害怕」

這一天，一個12歲的小男孩牽着一個7歲的小女孩，離開了那個已經不能算是家的地方，兩個瘦小的身影手牽着手在路燈下漸行漸遠，逐漸消失在男人的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