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2

第21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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黢黑的夜色下,月光被烏雲遮蔽了一般,透出黯淡的薄光,一聲蕭索的蛙聲,在這蕭索的室內響起,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燒著炭火的室內溫暖如春,此刻卻寂靜如凜冬,上官飛燕優美而堅定的聲音落下,閆鐵珊的表情卻難看極了。

他霍地起身,厲聲道:「這位姑娘失心瘋了,現在就要離開!」

珠光寶氣閣也是江湖之中一處極有名的地方,珠光寶氣閣的大老闆閆鐵珊,也是見過許多世面的人,能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可這美貌少女只說了一句話,卻已讓他面如寒冰,失態至極。

陸小鳳焉能瞧不出他有問題?

只是上官飛燕請他來,他不來,轉頭霍天青就請他來,兜兜轉轉,為的竟然是同一件事。

這真的是巧合么?

不過,無論是不是巧合,他既然來了,這件閑事必定也是管定了的。

桌上的幾個陪客,一聽大老闆發話,立刻便要動手拿住上官飛燕,上官飛燕的眼皮子都沒撩動一下,柳余恨已出手了。

「玉面郎君」柳余恨的功夫,天下能比得上的人,的確很少了。

轉眼之間,那幾個陪客的性命就丟了,那股令人不悅的血腥氣,終究也在這暖屋之中久久縈繞不去。

閆鐵珊大喝一聲:「來人!」

幾扇窗戶同時被人踢破,五條精壯大漢已躍了進來。

花滿樓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陸小鳳淡淡道:「霍總管,你請我來,就是為了這件怪事?」

霍天青的臉色變了,並不肯說話。

陸小鳳道:「既然如此,聽她說說又有何妨?」

閆鐵珊冷冰冰道:「陸公子、花公子已吃好了,他們現在就要離開!」

他竟要拂袖而去。

但西門吹雪出現了。

西門吹雪,本就是陸小鳳請來調查此事的幫手,如今事情雖然出了變故,但西門吹雪何許人也,焉有放他離開的道理?

閆鐵珊走不得了。

上官飛燕的臉上一絲表情也無,可那種掌控一切的感覺,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充盈、令她渾身發熱。

飛燕心神一斂,立在原處,厲聲道——

「閆鐵珊,你一向說自己乃是土生土長的山西人,可你曾有另一個名字,叫做嚴立本,你也不是什麼山西人,而是來自西域的小國,金鵬王朝!」

「五十年前,金鵬王朝滅國,你嚴立本帶著王朝四分之一的財寶,逃亡中原,可待我國王子去中原尋你之時,卻再無你的下落!這五十年來,王朝的財寶被你握在手中,建立起這華美的寶閣,讓你豢養無數死士,可是嚴立本,你有沒有想起過當初的小王子,如今的大金鵬王?!」

未等眾人反應過來,飛燕又上前一步,步步緊逼、字字泣血——

「你想過,你當然想過!因為金鵬王朝是你心中的一塊血瘡、毒疤!是你年輕時犯下的,最可怕的錯誤,你絕不允許這錯誤被人知道!」

「你派人殺了我朝的大金鵬王與丹鳳公主,是也不是!我上官飛燕,不是正統,只是旁支,可我家族的正統血脈,卻被你嚴立本殺得乾乾淨淨!今日我上官飛燕,已金鵬王朝郡主的身份,誓死要討個公道!」

上官飛燕霍然轉頭,瞪著陸小鳳,冷笑道:「難道你以為我想要假扮成丹鳳公主?!這一切……都是因為公主已死,我、我不想讓你看輕我,我才……」

話未說完,她的眼淚已如珍珠一般的落了下來。

陸小鳳緊緊地閉著嘴,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如何能想到,那一日跋扈、虛偽的女孩子,竟

還有這麼一段悲慘的過往,身上竟還背負著這樣一段沉重的責任呢?

花滿樓神色微動,眉宇之間似有愁色。

他本就是極好極好的人,總願意把人往好了想,上官飛燕雖騙了他,他卻也從未憤懣、從未想過要報復……如今,又知道了她的苦衷。

他們的這神色的變化,自然落入了上官飛燕的眼中。

即便一開始沒有成功又怎麼樣?即便陸小鳳和花滿樓沒有被她騙死又怎麼樣?

如今,還不是得乖乖坐在這裡,在她精妙的計劃之下,重新成為她的助力?

自信已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甚至讓她美麗的臉,更顯出幾分煌煌的光彩。

至於這個叫溫玉的小蹄子……

哼,來了也好,省得她事成之後要報復,還得花時間找人。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了閆鐵珊的身上。

閆鐵珊此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其實上官飛燕的這番話,是非常妙的。

妙就妙在,其中扣給閆鐵珊的鍋有好幾重。

倘若閆鐵珊出言反駁,我沒有殺大金鵬王與丹鳳公主,那飛燕立刻可以說,那當年你帶著財寶跑路的事情就是真的咯?

倘若閆鐵珊辯解當年的事情另有內情,那飛燕立刻就可以厲聲控訴:另有內情你為什麼殺人?為什麼殺人?!你殺人是不是心虛,是不是要滅口?

真正複雜的內情,用三言兩語是絕對講不清楚的。

但是三言兩語把水攪渾,給人扣上一口大大的黑鍋,卻實在容易得很。

因為「人」這種生物,天生就笨得很,容易被情緒左右,只能聽得進去扁平的非黑即白,再加上血的刺激,情緒的激憤,只需要一點火星子,瞬間就能點燃所有!

一旦動起手來,就必須得死人!死人!再死人!

想坐下來慢慢地談?哼,她上官飛燕怎麼會給這老頭子機會!

「鏘」的一聲,飛燕已抽出劍來,劍指閆鐵珊,怒喝道:「今日飛燕拼上性命不要,也必要取你這忘恩負義、雞鳴狗盜之徒的性命!」

閆鐵珊也是在江湖之中摸爬滾打許久的人,身上自然帶著血性,此刻若不動手,他枉活這麼多年!

霍天青緊緊盯著閆鐵珊。

他是計劃的保險環,倘若閆鐵珊真能恩耐住不動,他也會命令珠光寶氣閣的死士們動起來!

今天這一場死斗,他必須得打!

閆鐵珊面上肌肉抽動,已忍不住要怒喝——

忽然,一聲譏誚的冷哼,自一人嘴中發出。聲音雖然不大,卻只好似一條惡毒的蛇、一塊尖利的錐,帶著一股陰森森的寒氣,瞬間將這焦灼的氣氛凍結成冰,讓人渾身的熱血瞬間涼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忽然都集中在一人身上。

這個人是中原一點紅。

剛剛那一聲譏諷無限的冷哼,正是此人發出。

他仍然坐在位子上,動也沒動,一張白慘慘的臉全無表情,腿上放著一把又薄又窄、黑皮劍鞘的劍。

而此刻還安然坐在桌旁的,還有另外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溫玉。

她連眼皮子都沒撩起來一下,瞧都沒瞧上官飛燕一眼。

這場面……

不知道為什麼,上官飛燕忽然覺得這場面有點熟悉,又覺得一種熟悉的、不祥的預感正在湧上心頭。

她還沒有說話,一直立在一旁的、那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卻忽然沖了出來,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對中原一點紅道:「你哼什麼!難道我們金鵬王朝的命運,在你眼中根本算不得什麼么?!」

這少女名叫上官雪兒,是飛燕的親妹妹,全心全意的信任著飛燕,她說什麼就是什麼。飛燕編出

的這套說辭,她自然也全信了。

而中原一點紅仍然沒有半分表情,只是冷冷道:「你們是死是活,同我有什麼關係。」

雪兒用力地跺了跺腳,大聲道:「那你為什麼要、為什麼要……」

為什麼要發出一聲如此嘲諷、令人心中升起憤怒的冷哼聲呢?

一點紅撩起眼皮,瞧了上官飛燕一眼,淡淡道:「你還沒認命。」

飛燕心頭一跳!

其實,中原一點紅是真的不在乎這金鵬王朝怎麼樣怎麼樣的爛事。

溫玉這一行人中,花滿樓可算得上古道熱腸,守序善良,陸小鳳玩世不恭,但心腸還是很好的,勉強算一個中立善良。

至於中原一點紅嘛,這人有自己的一套處世標準,他只管自己朋友的事情,至於那些他討厭的人……你就是有天大的冤情,你就是有萬般的無奈,用在他面前,那都是白費。

這大概叫混沌善良。

他剛剛瞧著上官飛燕費力表演,又想到了那天溫玉神乎其神的幸運祝福,一時之間,只覺得這世上的事情真是奇妙得很,這上官飛燕苦心鑽營,卻註定竹籃打水一場空,實在可笑。

這才忍不住諷刺了一聲。

不過……他倒是也好奇,溫玉的那「愛情祝福」,在今日,究竟會怎麼發揮作用。

這時,溫玉懷裡的蟾蜍從她懷裡跳了出去,也不知怎麼的,就落在了一片屏風的後頭,眾人皆盯著中原一點紅,這隻普普通通的蟾蜍,自然沒有任何人去注意。

飛燕心中暗暗著急。

一個常識是,說要打架的人,必定要噼里啪啦、說打就打,如果你一言我一語,在言語上無限的糾纏起來,錯過了那火星迸發的時機,這架多半也打不起來了。

她要攪渾水,怎麼可能容忍這種事發生?

飛燕厲喝一聲,正要說話。可忽然,一個聲音自屏風之後緩緩道——

「吾愛霍休親啟——」

這聲音優美、輕靈,竟赫然是上官飛燕自己的聲音!

可上官飛燕正直挺挺地杵在這裡,根本就沒有開口說話啊?!

而且……

吾愛?霍休?親啟?

陸小鳳與溫玉對視一眼,幾乎瞬間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前些天,溫玉的寵物雪鴞鴞不知道從哪裡既逮了只信鴿回來吃了,信鴿腿上綁著的那個信筒,就被一隻唱片蟾蜍給吃了。

唱片蟾蜍,會用書寫者本人的聲音,將內容或念、或唱出來。

現在是唱片蟾蜍在念信!念得還是上官飛燕寫給霍休的信!

溫玉:「…………」

好傢夥!

原來命運之力在這裡等著呢……!

可上官飛燕為什麼要給霍休寫信,這富有的神秘霍老頭,同這義正言辭前來複仇的飛燕郡主之間,究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上官飛燕的臉白了。

她驟然厲喝一聲:「什麼人,鬼鬼祟祟!」

話音剛剛響起,她的手中就迸出幾點銀光;話音還未落下,那幾點毒辣的銀光,就刺穿了綉著牡丹的屏風,要將屏風後學舌之人殺人滅口!

她已聽出了這是她寫的信!

究竟是誰?竟看了她的密信,在此學舌!

上官飛燕驚懼得要命,下手就是殺招,放出了自己極毒的暗器「飛燕針」。

可屏風後面又不是人,而是一隻人畜無害的唱片蟾蜍。

蟾蜍嘛……就那麼一點點大,人無論是坐著,站著,還是躺著、蹲著,體積都比蟾蜍大多了。

上官飛燕能刺中它才怪呢。

蟾蜍又是一跳,不知道跳進了哪個犄角旮旯,繼續開始矜矜業業地工

作。

只聽那信中道——

「原有的計劃失敗了,本打算騙花滿樓與我同在,再用花滿樓去威脅陸小鳳查案,可誰能想到,事情那麼邪門?花滿樓為什麼會在那天溜達到豐樂樓去?還認出了我……這瞎子瞎都瞎了,耳朵倒是靈得很,實在可恨!」

花滿樓立在原地,一動不動,面上表情蕭索,忍不住嘆了口氣。

上官飛燕慌不擇路,聲嘶力竭道:「柳余恨!柳余恨!快……快把這裝神弄鬼之人找出來!殺了他!殺了他!」

柳余恨應聲而去!

可是千萬莫要忘了,唱片蟾蜍這種魔法生物,最開始是被發明出來欣賞音樂的。

音樂音樂,自然是三百六十度環繞立體聲比較爽。蟾蜍躲進犄角旮旯之後,整個屋子裡,四面八方回蕩得都是上官飛燕聲情並茂的聲音了……

柳余恨上哪兒找去?

只聽信中又道——

「不過沒關係,咱們商量出的那個新法子,自然也很好,霍天青那傻子,早已拜倒在了我的石榴裙下,就像是條狗一樣,我叫他朝東,他絕不可能朝西。」

霍天青的臉色忽然變得慘白,臉上的肌肉忍不住開始抽動,一雙漆黑的眼睛忽然迸出火花,死死地盯著上官飛燕。

上官飛燕的臉上、額頭上、背上,都開始滲出了汗。

更精彩的還在後頭——

「那閆鐵珊的財產,霍天青已答應我要共同分享了,到時候,霍天青先已珠光寶氣閣總管的身份,請陸小鳳來查案,我再突然出現,把事情突然抖落出來,那閆鐵珊雖然問心無愧,可當年的事情一時難以說清,我又忽然蹦出來斥責他,他必然要慌亂,他一慌亂,霍天青必替他下令殺我,那陸小鳳一行人,又何愁不幫我?閆鐵珊若被制住,我必然自後頭暗殺於他,叫他死不瞑目!」

閆鐵珊霍地抬起頭來,冷冷地瞪著霍天青。

好你個霍天青,老子之前救了你的命,你在我閣中當總管,原來是預備著和你的情人一起偷老子的家,殺老子的人!

霍天青面色慘白,豆大的汗自額上滾落。

「而那霍天青,待事成之後,當然還是只有我們兩人分享,霍天青我會誘來青衣樓,你準備幾個好手,將他殺了滅口!」

霍天青霍地抬頭,怒視上官飛燕!

上官飛燕滿頭大汗!

這是什麼?這究竟是什麼?!

她的計劃天衣無縫,她和霍休的信箋往來有非常嚴密的保密措施……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她驚恐萬分,步步後退,腿軟得像是麵條一般,幾乎就要跌倒在地。

陸小鳳似笑非笑地瞧著她,花滿樓神情蕭索、一言不發,霍天青臉色慘白,對她怒目而視。

這些或多或少,曾對她有過好感、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如今已絕不可能再幫助她!

她所計劃的助力們,於此刻,全都變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一直置身事外的溫玉姑娘噗嗤一聲笑了。

她忽然拍起了掌,撫掌笑道:「上官飛燕姑娘編出來的故事也精彩,自己真實的故事也精彩。」

她簡直忍不住要樂。

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就是了吧,這可怕的當面揭穿、社死,簡直讓人想一想都要腳趾扣底,尷尬至極。

飛燕,慘,真慘。

不過這慘,也算是自找的吧。

她眯著眼睛,忍不住要笑,而上官飛燕軟如麵條,臉色慘白,渾身都是冷汗,這狼狽至極的樣子,哪裡還有半分剛剛的風采?

她簡直已要瘋了!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

是了……自從遇到這

個女人之後,她的計劃就總是莫名其妙的失敗,莫名其妙地陷入絕境……她、她……

上官飛燕的臉驟然扭曲起來,尖叫著撲過來:「是你!!是你給我下了巫蠱!!是你詛咒了我是不是!!是不是!!」

溫玉雙手抱胸,還是連眼皮子都不撩。

狗急跳牆,可笑之至。

花滿樓的扇子,忽然橫在了溫玉的身前,擋住了上官飛燕。

一股柔韌溫和的內力,忽然包裹了那扇子,他輕輕往前一推,猙獰如惡鬼一般撲過來的上官飛燕,就已踉蹌著倒退了三步。

上官飛燕在極度的驚恐之下涕泗橫流,理智全失,指著花滿樓怒道:「花滿樓……你、你曾說過喜歡我,愛我,你全都忘了么!」

花滿樓靜靜地立在那裡。

自再見到上官飛燕起,他的臉上就一直有一股淡淡的愁緒。

溫玉也不禁有些同情花滿樓。

一個人真心錯付,總該是值得同情的。

花滿樓淡淡道:「不錯,我曾說過這話。」

上官飛燕尖叫道:「那你為什麼還不替我殺了這女人!她詛咒我,她用巫蠱之術詛咒我!!」

她指著溫玉,眼淚狂流,尖聲大喊:「那是假的!假的!都是她的把戲,花滿樓,你說過愛我,你怎能不信我!!你是不是移情別戀了,你是不是愛上這個妖女了!!你替我殺人!你快替我殺人,把這些人全都殺了!!」

她竟已情緒崩潰,全然的瘋狂了!

花滿樓沉默著。

這沉默卻令上官飛燕的心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花滿樓的性子溫柔,心腸極軟,她才在瘋狂之中,也下意識的把他作為救命稻草,緊緊地拽住。

可花滿樓卻忽然長嘆一聲,對陸小鳳道:「或許,我們該離開這裡。」

陸小鳳也嘆道:「看來這件事同我們確實是全無關係的,霍總管、閆老闆,上官姑娘,你們的事情,就請你們慢慢地自己解決吧!」

閆鐵珊冷冷地瞧著這瘋狂的女子,厲聲喝道:「來人,將這女人、還有霍天青,全都給我拿下!」

窗外又翻進了十幾條精壯的漢子,個個凶神惡煞,上來就要拿人。

霍天青神情蕭索,失魂落魄,並不反抗。

而上官飛燕卻尖叫一聲,轉身就跑,連她的妹妹上官雪兒也不再管,就要掙扎著跑出這可怕的地獄。

柳余恨不惜以身為盾,連殺數人,護著上官飛燕離開。

在命運之力的作用下,他突出重圍格外的容易,那些精壯大漢,要麼是一腳踩到了石頭,要麼是兵刃脆弱得不堪一擊,總是在柳余恨的面前,竟好似是紙糊的一樣。

溫玉沒有阻止他們離開,陸小鳳也沒有。

這上官飛燕來的快,去的也快,只是她來過之後,一切卻都已改變了。

閆鐵珊冷冷地望著霍天青,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霍天青沉默不語。

他本就心中有愧,如今事情被當眾揭發,且他還發現,原來自己的情人不過把他當做棋子,事成之後就要殺了他滅口。

他蕭索地立著,半晌,長嘆:「我無話可說!」

說完,拔劍自刎。

這天禽門的高手,珠光寶氣閣的總管,就此死去了。

花滿樓負手而立,不知在想些什麼。

蟾蜍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孤寡一聲,跳回了溫玉的手中,自己鑽回口袋裡睡覺去了。

陸小鳳道:「霍休。」

溫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好像是的。」

這陰謀的幕後主使,竟然是霍休霍老頭。

霍老頭是陸小鳳的朋友,是這江湖之中最神秘、

也是最富有的老頭子。

陸小鳳長嘆一聲,道:「原來青衣樓是他的勢力,他這樣的有錢,竟還要圖謀別人的財寶!」

中原一點紅冷冷道:「有些人之所以能如此富有,正是因為他們貪。」

這簡直就是一句至理名言。

尋常的人總覺得,既然這樣有錢了,總不至於還在乎一點小錢。

可是否又有人想過,有些有錢人發跡起來的過程,是不是個每一分每一厘都要貪的人?他們長久以來形成的習慣,是不是要把金錢牢牢地握在手中呢?

溫玉忽然說:「其實我是可以取消祝福的。」

陸小鳳道:「但你沒有取消,是因為——」

溫玉笑了。

她笑起來的時候,就實在是可愛得很,像是一隻帶著毛茸茸大尾巴的長毛貓想要使壞。

她眨了眨眼睛,道:「那不是為了飛燕小姐的摯愛霍老頭嘛~」

飛燕小姐既然摯愛霍休老頭,又怎麼可能死心塌地地愛上柳余恨呢?

不管霍老頭對她是真心還是假意,最起碼在飛燕小姐心中,她還有有最後一張底牌在的。

所以……霍老頭顯然是要倒霉了,為了偉大的愛情!

偉大的愛情!

陸小鳳道:「所以,我也該去問一問霍休,這究竟是為什麼。」

他一向認為自己與霍休乃是忘年之交,卻沒想到,正是自己這個好朋友,卻要把自己往溝裡帶,三翻四次的要設計他。

陸小鳳必須去!

而霍休的小樓,就在山西,距離珠光寶氣閣不遠。

幾人說走就走,即刻動身。

在清晨時分,他們就已趕到了霍休的小樓。

霍休的小樓十分樸素,在這灰濛濛的天色中,被覆蓋上一層灰濛濛的霧氣,平靜沒有波瀾。

木門古樸沉重,上面有兩個做門栓用的大鐵環。

眾人盯著這木門,卻無人上前推開。

陸小鳳嘆道:「這裡,好像是朱停曾接下的一處生意。」

朱停,也是陸小鳳的朋友之一。

他胖胖矮矮的,武功不好,可是對機關巧技,最是精通不過,經過朱停的手製作出的機關,那就是有八十條命,也闖不過去。

江湖上的人,誰不知道朱停是誰?

因此,這一行人,又都沉默了起來。

陸小鳳又嘆道:「里起碼也有七八十處暗器,若是走錯了步,下一刻便要變成個鐵刺蝟了。」

唯有溫玉還在微笑。

她問:「暗器,都是鋼鐵制的么?」

陸小鳳道:「那是自然,暗器不以鋼鐵制,難道要用麵條做?」

溫玉又問:「想必沒有不鏽鋼?」

陸小鳳:「……不鏽鋼是什麼?」

溫玉沒有回答,掏出了自己的魔杖。

別誤會,她可不會什麼什麼讓整個屋子都燃燒起來的大火球術之類的玩意,況且陸小鳳還要當面質問霍休呢,豈能讓霍休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被燒死?

她伸出魔杖,在空中化了個圈,用一種歌唱似得語氣道:「銹跡斑斑——」

門口的鐵環已一種非常迅速的速度被銹跡腐蝕了。

而隨即,整座屋子,都好似已發生了一些變化。

溫玉把整座小樓里所有的鐵器全都腐蝕了個遍!

這其實是很高級的時間魔法,用在鋼鐵上,可以使鋼鐵生鏽,用在木頭上,可以使木頭腐爛,用在人身上,自然可以讓人迅速衰老死去。

只不過用在活物身上,那就不是白魔法而是邪惡的黑魔法了,驅使黑魔法需要大量大量的魔力

,溫玉沒有,也不想學。

其實,在鋼鐵製成的武器之上,附上鐵鏽,並不是什麼好的選擇,因為這就相當於給武器又附加了一層魔法攻擊,生鏽的銳器刺入人體,傷害可是要大得多的。

可是機關不同。

機關是以機括之力發出,精巧的機關之中,必然有無數細小的部件,精密、嚴絲合縫的配合著,才能完成一整套的反饋機制,環環相扣,出不得一點馬虎。

這種精妙的機括,要時常檢查、上油,使得每一環之間都處於最好的狀況,方能在用時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可以說,這種機括,最怕的東西,正是鐵鏽。

倘若銹跡斑斑,那些大件尚且好說,可是小件兒的零件,就會完全失效,別說這是胖老闆朱停所製作的機關,就算這是魯班在世,也絕沒有半分抵抗之力。

溫玉雖不會武功,可她到目前為止所展現出的魔法與腦子,都已足夠在這江湖之中佔有一席之地了。

一點紅面不改色地瞧了溫玉一眼,在心中下了判斷——

她的路子,甚至同楚留香有點像。

楚留香也曾打敗過許多武功比他更強的人,他靠的就是在危機之時極其快速的反應,活絡的巧思,神乎其神的應用。

溫玉也是一樣。

至今為止,她所有使用的魔法都在一定程度上人畜無害,可是當這些人畜無害的魔法,在一種合適的時機之中被使用出來時,卻有著非常奇妙的效果!

聰明伶俐的溫玉小姐微笑著,對陸小鳳做了個請的動作。

陸小鳳勾唇一笑,一掌推開了門,大步走了進去。

他全然的信任溫玉!

這份信任當然也得到了回報。

他們一路走下了小樓,走到了小樓的深處。

這座小樓建在山上,而山腹是被挖空的,長長的石階出現在眾人眼前,山腹內部陰冷的風吹出,隨著風一同被吹出的,還有霍休的聲音。

霍休平靜地道:「陸小鳳,你還是知道了。」

這樣子的通道,傳遞聲音本就很容易,傳出來的聲音虛無縹緲,彷彿在雲端。

陸小鳳道:「是,我來了。」

他抬腳便走下了台階。

溫玉道:「等等。」

陸小鳳看她。

溫玉皺起了眉,說:「我沒想到這山被挖空了,咒語的輻射範圍沒有這麼大,這石階梯上的機關應該被銹住了,底下的山洞就不一定了。」

陸小鳳道:「無妨,霍休的武功也很高,他既然在這裡等我,不至於在要用機關殺人。

以防萬一,溫玉還是把魔杖緊緊握在了手上。

然後,他們下到山腹里之後,就看到霍休一個人,坐在一個精鋼製成的鐵籠子里。

陸小鳳:「…………」

一點紅:「…………」

溫玉:「…………」

這,這是上來白給的么?

花滿樓:OVO

花滿樓看不見,所以還在狀況外。

陸小鳳:「……霍老頭,你這是做什麼?」

霍休緩緩張開了雙眼。

他道:「我要把你們困死在這裡。」

陸小鳳:「…………」

陸小鳳:「啊?」

霍休道:「閆鐵珊既已知道了我的計劃,他活不了,青衣樓已派出了數十位高手,前去要他的命。」

陸小鳳:「不是,你是要這樣子把我們困死在這裡?」

霍休悠然道:「不錯,正是如此。」

陸小鳳不說話了。

霍休道:「其實外頭根本就沒有任何機關,唯一的機關,正是在這山腹裡頭。」

陸小鳳道:「所以……?」

霍休悠然道:「你有沒有發現,下來的石階格外的長,格外的陡?」

陸小鳳又不說話了。

霍休道:「那是因為,那條路根本就是有來無回的路,你們下來之後,那條路上就會落下鐵欄杆,叫你們一步都走不出去。」

陸小鳳:「…………」

霍休繼續道:「這裡唯一能離開的道路,就在我這鐵籠子里,你瞧見這按鈕沒有?」

那按鈕,就在霍休的身側,他側了側身,眾人就瞧見了那按鈕。

霍休微笑:「所以,這籠子看似是鎖住了我,其實卻是鎖住了你們的去路,你放心,等我走了之後,你們能瞧著這條路,卻怎麼也進不來。」

溫玉翻了個白眼:「銹跡斑斑——」

霍休用力的摁下了按鈕。

然後……按鈕被死死的銹住了,他使出了吃奶的勁兒,那按鈕也紋絲不動,拒絕合作。

在看眼前,陸小鳳雙手抱胸,抿著嘴巴,就那麼瞧著他。

霍老頭的冷汗就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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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武俠]騎著掃帚穿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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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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