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樓主不見客,你叫什麼都不管用……」胡朔說到一半,對上沈漆燈的目光,話頭突然一轉,「但咱們可是過命的交情,小友,為了你,我就試試吧!」

說完,他一溜煙跑上樓梯。

沈漆燈收回視線,百無聊賴地垂下眼睫。

半刻鐘后,胡朔一臉恍惚地下來了。

「小友……」他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看向沈漆燈,「樓主讓你上去……」

沈漆燈並不意外。

胡朔:「你跟我來吧……」

他領著沈漆燈上樓,繞過正在忙碌的人員,一直上到最頂層,又穿過重重屏風,最後來到最裡面的房間。

「樓主就在這裡。」胡朔站在門外,低聲道,「你自己進去吧,我就不跟你進去了。」

「上次在窮玄秘境的時候,唐小友不是給了我一把草嗎?回來后,我就把那草給了委託人,本來以為委託人肯定會生氣啊,折騰半天最後就拿回來一把草,這不是鬧著玩嗎?結果你猜怎麼著?他一點反應都沒有,還問我這草是哪來的。我就把大概情況跟他說了一下,當然,你們兩個的部分被我略過了,然後那個委託人也沒說什麼,居然拿著草就離開了!」

胡朔看著他的背影,自討沒趣地摸了摸鼻子。

「我覺得這事蹊蹺,就偷偷跟蹤了那個委託人。當然,我平時不做這事兒,實在是他太古怪了……總之,我跟了他一路,最後發現他進了皇宮。」

樓主緩緩搖頭:「我不干涉世人的生死。」

胡朔:「……」

胡朔正趴在樓下的櫃檯前發獃。

「我不能干涉歷史的進程。」樓主還是這句話。

「那不是干涉。」樓主面無表情,連眼神都不變一下,如同覆蓋了一層完美的假面,「是交易。」

「是么?」沈漆燈神色譏誚,「你已經干涉了。」

沈漆燈不悅地看著她,倏地打了個響指。幽藍色的火焰憑空燎燃,從他的指尖蔓延出去,火勢洶湧,轉瞬便將樓主包圍起來。

「我覺得這事多半和皇宮裡的人脫不了干係,不過他們當時也確實是想找不老葯……」胡朔試探著說,「要不你也去跟蹤看看?」

樓主的神色終於有了一絲變化:「你這樣的人,也想得到她……」

「啊?」胡朔一愣,「小友,你這不開玩笑嘛,這種事我怎麼可能會知道啊。」

胡朔說得眉飛色舞,頗有說書人的架勢,可惜沈漆燈絲毫不捧場,他停頓兩秒,掩飾性地清了清嗓子,然後繼續。

「沒興趣。」沈漆燈乾脆利落道,「還有別的情報嗎?」

房間里的布置很淡雅,輕煙繚繞,房間中央擺了一張桌案,桌案前坐了一名白衣女子,容貌絕美,眉眼淡漠,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距離感。

胡朔明明記得上次在窮玄秘境時,他的耐心還是很足的,難道是因為當時有唐小友在場的緣故?

「但是你能感受到痛苦,對吧?」沈漆燈笑容輕快,語氣卻令人毛骨悚然,「我有的是時間,我們可以慢慢耗。」

沈漆燈沒說話,但從他的表情來看,他的耐心已經所剩無幾了。

胡朔頓時大受鼓舞:「對,就是大周的皇宮!可惜皇宮守備森嚴,我怕暴露自己,就沒有再跟下去了……」

沈漆燈睨了她一眼,捻滅指尖的藍焰,邁開長腿走了出去。

「小友,這麼快就結束啦,你和樓主談了什麼?」

「以前留下的習慣罷了。」樓主語調平淡,沒有一絲起伏,「你找我有何事?」

「皇宮?」沈漆燈終於有了一點反應。

沈漆燈:「你們樓主說的。」

「其實我也是無意中知道的,嚴格來說,這不能算是泄露客戶機密吧?」

沈漆燈看到案上攤開的話本,似笑非笑:「你倒是清閑。」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沈漆燈又打了個響指,藍火燒得更旺,樓主坐在火焰之中,表情逐漸變得煎熬,「想好說什麼了嗎?還是等下一個你開口?」

「去找胡朔,他知道……」

樓主的頭髮和衣服都燒了起來,有焦黑的灰燼飄飛到桌案上。

胡朔震驚:「這還不夠?我連壓箱底的機密都告訴你了……」

見到沈漆燈下來,他連忙湊過去。

他撓了撓頭,表情很尷尬:「這……樓主怎麼把自己人賣了……」

「我對你的狡辯沒有興趣。」沈漆燈不耐煩地揮手,「你只要告訴我,究竟是誰復活了人皇?」

沈漆燈不再理他,扭頭走出了疏雨樓。

沈漆燈瞥了一眼,推門走入。

樓主坐在火焰中央,紋絲不動:「你燒不死我。就算我死了,還會有下一個我出現。」

沈漆燈微微側目:「你知道人皇復活的源頭?」

「我問你,」沈漆燈也不客氣,直接開門見山,「人皇復活是否與你有關?」

胡朔先給自己挽了個尊,見沈漆燈無動於衷,這才打哈哈似的繼續說下去。

沈漆燈若有所思,沒有出聲。

「說了這麼多,一點報酬都沒拿到。唉,虧大了……」

夜色已深,水月境外的密林里,正聚集著一大群修士。

這些修士多是世家子弟,且祖上都參與過人皇姬蒼的討伐戰。他們不想坐以待斃,一合計決定先下手為強,於是循著烏翦留下的線索,一路找到了這裡。

「就是此處嗎?會不會有陷阱?」

「說不準……諸位道友小心。」

「喂,看上面!」

眾人正在巡視之時,密林上空突然產生波動,緊接著,兩道身影憑空出現。

這兩人便是烏翦與唐峭。

烏翦一襲紅衣,裙擺層疊,如同盛放的彼岸花,在深暗的夜幕下格外奪目。

唐峭微微蹙眉:「這麼多人?他們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烏翦掩唇輕笑:「我留下了一些痕迹,只要有心,很容易就能找來。」

原來她早就計劃好了……

唐峭收回視線,不再多言。

地面上的修士看到她們,頓時群情激奮,一個個拿起武器,討伐之聲不絕於耳。

一個衣著華貴的男修從人群中走出來,表情激昂,從旁邊人的反應來看,他似乎是這群修士的頭領。

「你就是人皇身邊的那個女魔頭吧?快如實招來,人皇躲在哪裡了?」

「躲?」烏翦譏笑一聲,眉間寒意流轉,「你們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陛下又何需躲?」

一句「烏合之眾」,頓時讓這群修士炸開了鍋。

「你說什麼?!」

「區區一個魔頭,居然敢這般口出狂言?」

「眾位道友,士可殺不可辱,咱們給她點顏色瞧瞧!」

眾人喊打喊殺,領頭的男修抬手制止,繼續看著烏翦。

「既然你說人皇沒躲,那他為何不出現?」

「因為對付你們這群廢物,無需陛下出手。」烏翦側眸看向唐峭,輕抬下巴,「就你上吧。」

唐峭:「……」

怪不得把她叫出來,原來是讓她做苦力。

唐峭有點無奈:「用九御?」

烏翦微笑頷首。

果然,本意還是想看看她的實力。

吃人家最短,拿人家手軟,唐峭只好伸向頸后,抬手拔出九御。

密林里的眾人只覺空中閃過一道幽光,下一刻,少女的周身便縈繞起森冷的黑色霧氣,在夜色中若隱若現。

「看來我們還真是被小看了啊。」頭領神情激憤,舉起長劍,高喊一聲,「諸位義士,迎擊!」

話音剛落,眾人立馬向唐峭圍襲而去。

一時間,放劍招的放劍招,施術的施術,結陣的結陣……各種各樣的攻擊襲向空中,光芒四射,將黑黢黢的密林照得如同白晝。

唐峭看著這些彷彿放煙花般的攻擊,不由搖了搖頭。

花里胡哨……這麼多人加起來,連半個沈漆燈都不如。

數道劍光掃向她,她抬手一一擋下,然後舉起九御,對準那些試圖接近她的人,倏地一揮——

刀光驟然落下,如奔雷走電,瞬間斬斷那些前仆後繼的攻擊。

烏翦在一旁安靜地觀察她,美眸中透出滿意之色。

「不錯。」她輕聲細語,垂眸俯瞰地上眾人,「你可以回去了。」

唐峭收起九御,朝下方看了一眼。

看來是不想讓她看見什麼。

是那些傀儡嗎?

唐峭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轉身進入結界。

地面上的人見她離去,以為敵人少了一個,頓時又振奮起來。

「眾位道友,魔頭就剩一個了!」

「她手裡沒有武器,這次我們一定能贏!」

眾人再次迎擊,然而不等他們撲向烏翦,林中突然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四面八方,陰影攢動。

「有埋伏?!」

眾人警惕地看向四周,只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許多面無表情的人走了出來。

有修士認出了這些人的面孔。

「是周家人!他們居然被藏在了這裡!」

「他們怎麼看上去這麼詭異……不會已經死了吧?」

「難道是傀儡……」

眾人看著周家人慢慢逼近,不由握緊手中武器,表情驚疑不定。

這些周家人臉色灰白,動作僵硬,走動之時,隱約有紅色的細線在四肢之間牽動。

「出來吧,我的人偶們。」

烏翦抬起雙臂,唇邊噙起一絲笑意,無數紅線在她纖長的十指間縱橫交錯。

「來迎接你們的新同伴。」

繼周家滿門失蹤后,第一批討伐人皇的那群修士也消失了。

只有一人用傳送符逃了出來,他傷痕纍纍地回到易晉,見人便說什麼「打不過」、「快逃吧」,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

旁人問得再深些,他便一臉驚恐、不斷搖頭:「傀儡、全是傀儡!不要過來!我不要被做成傀儡!」

「那麼多人殺過去,竟然只有一人逃了出來。」

「而且這一個還傻了……」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人皇,死過一次還這麼厲害!我祖上沒有參與過討伐戰,我可不可以追隨他老人家啊?」

「我祖上也沒有!」

「如果能成為人皇的部下……」

消息很快傳遍修真界,修道之人大多慕強,不少人都生了追隨人皇的心思。

而那些參與過討伐戰的世家則更加緊張了。

「唐兄,難為你陪我走這一趟了。」酒樓內,一名面容沉穩的中年男子舉杯對面前之人道,「大恩不言謝,我敬你。」

「哪裡的話,你我兩家相交多年,這點小事又如何談得上謝字?」唐行舟連忙接道。

坐在他對面的是謝家現任家主,謝雲岳。此行他來易晉,正是為了與身處相同處境的其他幾個家族尋求合作,意圖聯手應對此次危機。

謝雲岳原本是想找天樞,畢竟周滿芳也是天樞歷代掌教之一。但周家已經被端了,天樞反而沒受到什麼影響,這讓他又打消了求助天樞的念頭。

唐行舟:「謝兄,聽說前幾日有一人從人皇手下活著逃了回來,你找到那人了嗎?」

「不瞞你說,還未找到……」謝雲岳話未說完,他的隨從領著一個人從酒樓外走了進來。

「家主,人找到了。」隨從恭聲道。

謝雲岳頓時一振,與唐行舟同時看向這名修士。

「這位道友,你見過人皇了?」

「人皇?」那人連連搖頭,雖然看著仍有些驚恐,但精神已經比之前好多了,說話也沒那麼痴傻,「沒有人皇,只有兩個女魔頭……」

「女魔頭?」謝雲岳皺眉,「什麼樣的女魔頭?」

「一個穿紅衣服,手上繞了很多線。還有一個能從背後拔出一把刀,那刀上全是煞氣,特別兇悍……」

從背後拔出一把全是煞氣的刀?

唐行舟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霎時一變。

「那個拔刀的女魔頭長什麼樣子?」

那人努力回憶:「大晚上的,我也記不清了,反正看著挺柔弱的,年紀也不大的樣子,估計就十六七歲吧……」

十六七歲,還能從背後拔出一把滿是煞氣的刀。

唐行舟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

這不就是唐峭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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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宿敵寫了封情書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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