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短短一剎那,唐峭的思緒已經千迴百轉。

她不確定沈漆燈是否真的在試探她,但就算只有十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將其扼殺。

絕對不能讓別人知曉她的秘密——尤其是沈漆燈。

唐峭垂下眼睫,再次抬眸時,神色已經歸於平靜。

「了解你是一件很難的事嗎?」她輕聲問,「你的惡劣已經人盡皆知了吧。」

沈漆燈:「有么?」

「有。」唐峭語氣篤定,「整個清光峰的人都知道你性情古怪,難相處得很。」

沈漆燈態度隨意:「我不在乎他們的感受。」

「看得出來。」唐峭點了點頭,「否則你也不會來妨礙我了。」

「我找到了夜行使。」沈漆燈狡黠地笑了一下,「三個。」

原來是出去砍柴了,怪不得她一個都沒找到……

「你很想和那個人說話?」

沈漆燈:「茅房。」

「那他們現在在哪兒?」

她實在想不到其他更貼切的詞來形容這種行為,只能用「交往」替代。

沈漆燈還在笑,他眉眼彎彎,邊笑邊答:「我還以為你對那個人感興趣……」

她立即後退。

唐峭:「我在試探他!」

沈漆燈微怔,隨即露出一個有些古怪的表情。

唐峭內心稍微平衡了些。

如果說她最欣賞沈漆燈哪一點,必然就是他對待競爭對手的態度。

沈漆燈笑累了,大大方方地承認:「是。」

沈漆燈點了點頭,聲音里滿是笑意:「嗯,我知道。」

唐峭狐疑道:「怎麼補償?」

「開玩笑的。」沈漆燈又笑起來,「他們三個出去砍柴,剛好被我撞見了。」

唐峭:「……」

唐峭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反應搞懵了:「你笑什麼?」

她收回視線,靜默幾秒,突然開口:「所以你是在阻止我和別人交往?」

「好吧。」沈漆燈輕輕嘆息,「我可以補償你。」

沈漆燈聞言,緩慢地眨了下眼睛。接著,他突然笑了起來。

唐峭無語了。

全神貫注,全力以赴。

「我還沒有這麼無聊。」唐峭冷冷道。

沈漆燈直直看著她,突然道:「我什麼時候妨礙你了?」

她終於忍不住了,一把抓住沈漆燈的衣襟,目光兇狠:「你剛才打斷我和常禹說話,就是在妨礙我!」

唐峭微微一頓,看他的眼神變得詭異起來:「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怪不得這麼快就回來了,原來是已經得手了。

「但你剛才還是妨礙了我。」唐峭笑意微斂,半真半假道,「如果你沒有出現,說不定我已經套出有用的情報了。」

唐峭怔了怔,隨即也笑了。

而且還是三個……

唐峭有點不甘心:「在哪兒找到的?」

「因為你是我的對手。」沈漆燈俯身,直直地凝視她,目光灼灼,「我不希望任何人妨礙我們的競爭,無論是以什麼方式。」

還跟她裝是吧!

「……」

在這一點上,他的確是純粹的。

唐峭:「……」

嚴格來說,她的確是對常禹感興趣,但和沈漆燈以為的那種「感興趣」根本不是一個意思。

他的聲音聽起來實在太輕快了,和平時那種遊刃有餘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唐峭聽在耳朵里,忍不住仔細看了他一眼。

他眼睛還是彎的,像形狀姣好的弦月。疏漏的陽光落在他臉上,映出明暗交替的光影,使他看上去美好而乾淨,有種不染世俗的純粹。

唐峭懷疑自己眼瞎了。

沈漆燈:「被我藏起來了。」

唐峭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立馬讓沈漆燈帶路,兩人在村子里七繞八繞,最後終於在一個無人看管的雞圈裡找到了那三人。

三個昏迷的男人被麻繩捆在一起,周圍擠滿了活雞,三人身上沾滿了雞毛和雞屎,一眼望去幾乎和雞群融為一體。

唐峭:「……」

如果胡朔看到了這一幕,想必一定會感同身受。

她放出藤蔓,將這三人從雞圈裡拖出來,順便用藤蔓上的尖刺分別扎了他們的人中,三人被痛意刺激,很快醒了過來。

三人一睜開眼,就看見之前打暈他們的少年與另一名少女正齊齊站在他們面前,四周空無一人,三人驚恐萬分,連忙往後縮。

「你、你們是誰?」

唐峭開門見山:「我們是天樞的人。」

「天樞?」三人滿臉迷茫,「什麼天樞?」

唐峭與沈漆燈對視一眼。

難道是認錯人了?但長相都對上了,應該不可能認錯。

唐峭取出崔黎提前準備的書簡,邊看邊問:「你們是李子秋、尚仁、和范長棟嗎?」

三人面面相覷:「是啊。」

唐峭繼續問:「李子秋二十歲、尚仁二十四、范長棟二十六?」

三人接連點頭,接著面露疑惑。

「你怎麼知道我們的名字年齡?」

「你們不是村裡人……你們究竟想幹嘛!」

看來確實沒認錯,就是這三個憨貨沒錯了。

唐峭嘆了口氣,收起書簡,無奈道:「一個個來吧。」

三人聞言,臉上不約而同露出了恐慌的神色。

沈漆燈發出了一聲輕笑。

唐峭看向三人中最年輕的李子秋,書簡上寫了他是第一個留在安樂村的夜行使,換句話說,他是最早淪陷的。

「李子秋,你說你不知道天樞是什麼,」唐峭頓了頓,「那你還知道自己原來是什麼人嗎?」

李子秋不明白她這麼問的用意:「我是安樂村的村民啊。」

沈漆燈輕挑眉梢:「一直都是?」

「當然了。」李子秋道,「我從出生起就在這個村子里了……我爹我娘、我媳婦都是,你們問這個幹嘛?」

連爹娘和媳婦都有了。

唐峭不由又和沈漆燈交換了個視線。

她看向另外兩人:「你們兩個呢?也是土生土長的村民?」

「當然了!」范長棟急道,「我們仨從小玩到大的,不信你可以問別人!」

尚仁點頭附和,突然擰緊粗眉,神色警惕:「我媳婦原來不是咱們村的……但她是被她那狠心的兄弟趕出來了,你們不會是她娘家人吧?!」

唐峭平靜地看了他一眼。

「你想多了。」

說著,她朝沈漆燈使了個眼色,沈漆燈輕嘆一聲,慢吞吞地伸出手。

三人見沈漆燈伸手,都以為他是想動手,嚇得連忙繃緊身體。然而沈漆燈的指尖只在他們額頭輕觸了一下,甚至沒有碰到皮膚,便又收了回去。

沈漆燈給自己掐了個凈塵訣,懶懶道:「靈力衰竭了很多。」

唐峭點點頭,沒有多言。

她從袖中掏出三顆魚眼大小的丹藥,依次讓三人服下,然後在他們恐懼的目光中慢慢開口。

「這是毒藥。如果你們敢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說出去,就會當場暴斃,毒發身亡。」

「記住了嗎?」

三人聞言,嚇得抖如篩糠,慌忙點頭。

「行了,都回去吧。」

唐峭打了個響指,麻繩應聲掉落,三人迅速站起來,顧不上還在發抖的雙腿,連滾帶爬地跑走了。

沈漆燈好奇地問:「你給他們吃了什麼?」

唐峭:「小糖丸?」

早飯的時候看到村長家那個小孩在吃,出於研究的心理,她就順手要了幾顆。

好不好吃她不知道,但看著確實挺像毒藥。

沈漆燈笑了:「你的演技不錯。」

唐峭微微偏頭:「跟你比還是差了點。」

沈漆燈似乎並不在意她的嘲諷,他環顧四周,說:「該回去了。」

這裡是村子的一部分,隨時都會有人過來。

唐峭點點頭:「走吧。」

到了晚上,村長招呼眾人一起吃晚飯。

因為白天的事情,常禹沒有再上桌,自己端著碗去廚房吃了。荊小玉反而大喇喇地坐在飯桌上,彷彿這裡是她家一樣。

村長驚訝道:「小玉,你怎麼不回家?大晚上的,你娘沒找你?」

「我跟她說過了,沒事。」荊小玉把殷雲擠到一邊,自己在崔黎身旁坐下,笑盈盈地問他,「你喜歡吃什麼菜?我夾給你。」

「……」

飯桌上所有人都在盯著他們,崔黎尷尬地低咳一聲,低聲道:「不必了,我自己會夾。」

「哎呀,別跟我客氣嘛,就當這裡是自己家!」

荊小玉說著便往他碗里夾菜,夾的還都是肉,一副恨不得要把桌上所有好菜都給他一人吃的架勢。

崔黎不由皺眉:「小玉姑娘……」

荊小玉笑眯眯地糾正他:「叫我小玉就可以了。」

崔黎:「……」

這一頓飯吃得可以說是相當膩歪。

吃完飯,荊小玉還不打算回去,最後還是村長板起臉攆人,才把她趕走了。

「崔公子見諒啊,小玉這孩子心眼不壞,就是熱情,她這是喜歡你們才……」村長搓著手賠禮道歉,生怕這幾個外來客不高興。

崔黎神色很淡:「無妨。」

村長聞言,這才放鬆下來。他又看向唐峭與沈漆燈,熱心地詢問道:「那你們二位今晚怎麼安排啊?要是不嫌棄的話,我可以讓幺兒和我睡一屋,把他那屋騰給你們……」

「不必這麼麻煩。」唐峭柔聲道,「我們打地鋪就可以了。」

「那怎麼行?咱們這兒夜裡可冷了,哪能讓你們打地鋪呀!」

「沒事。」崔黎道,「年輕人火氣盛,不怕冷。」

「那這……」村長也沒有再勸下去,「那我讓幺兒再拿床被褥給你們!」

崔黎:「多謝您了。」

很快,常禹扛著一床乾淨的被褥進了後院。那床被褥又大又沉,顯得常禹格外瘦弱,唐峭在一旁看得很不好意思,於是走過去對他道:「我來吧。」

她伸出手,常禹突然側身,唐峭柔軟的指尖從他手背劃過,他驚了一下,不由後退兩步。

唐峭以為他是被自己嚇到了,忙道:「抱歉,抓到你了?」

「……沒有。」常禹垂著眼,耳根有點紅。

唐峭見他似乎不太自然,便道:「你把被褥放這兒就行,我自己會鋪的。」

常禹很堅持:「你是客人,這種小事我來就——」

他話未說完,肩上突然一輕。

常禹立即抬頭,沈漆燈正將被褥放下,見常禹看過來,他淺淺笑了一下。

「不是你,」他聲音很輕,「是你們。」

常禹從他眼中看到了近乎尖銳的攻擊性。

傲慢而冷酷。

常禹低下頭,沉默地走了出去。

屋裡只剩下唐峭與沈漆燈。唐峭疑惑道:「你很討厭他?」

沈漆燈語氣輕淡:「看著不順眼。」

唐峭:「……」毛病真多。

常禹走後沒多久,崔黎和殷雲殷曉也進來了。

幾人坐在桌前,開始匯總白天的調查成果。

崔黎嚴肅道:「怎麼樣,你們找到李子秋三人了嗎?」

殷雲搖了搖頭,一臉沮喪:「我和曉曉找了半天也沒看見他們。」

崔黎:「所有地方都找過了?」

「我連茅房都找過了。」殷雲臉上閃過一絲窘迫,「結果人沒找到,還被人家趕了出來……」

沒想到還真有找去茅房的。

唐峭同情地看著殷云:「他們趕你幹嘛?」

殷雲神色羞赧:「他們說我走錯門了……」

崔黎:「……」

沈漆燈不客氣地笑出聲。

很顯然,茅房裡的那些村民把殷雲當成了女孩兒,所以才會把他趕出去。

唐峭也很想笑,但礙於殷雲的表情實在委屈,她只好努力忍住。

「沒關係,我們找到了。」唐峭安慰他,「三人剛好在一起,也省得明天再去找了。」

崔黎聞言,頓時肅容:「他們三人現在情況如何?」

唐峭看了沈漆燈一眼,見他沒有要出聲的意思,這才開口。

「他們三個,已經失憶了。」

崔黎皺眉:「失憶?」

「說失憶也不太對。」唐峭道,「準確來說,應該是記憶被篡改了。」

她略微壓低聲音,將情況詳細描述了一遍。

崔黎思忖道:「也就是說,他們之所以會留在這裡,都是因為被篡改了記憶?」

唐峭點點頭。

「另外——」沈漆燈慢慢補充一句,「他們體內的靈力也很微薄。」

崔黎聽了,眉頭擰得更緊:「難道是有人在奪取他們的靈力?」

唐峭:「你今天出去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崔黎聽了這話,想了想,從袖中掏出一點棕黑色的東西。

他將此物放在桌上,眾人湊近觀看,發現這是一小撮泥土。

「我趁荊小玉沒注意的時候挖下來的。」崔黎道,「這是塌陷的那段山路里的泥土。裡面有一點殘存的靈氣。」

唐峭心裡頓時有了一個想法。

一般來說,只有修真界才會出現靈氣充沛的福地,像這種凡間山林,基本沒可能。更別說此地的靈氣居然充沛到了連地底都有積聚,這無疑是一件非常反常的事情。

除非……此處布下了掠靈陣。

掠靈陣是一種強行掠取靈氣的陣法,可將方圓百里、萬物生靈的靈氣吸聚到一起,以供布陣者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結合李子秋三人的靈力狀況,此處存在掠靈陣的可能性很大。

而布下這種陣法的,必然是修道之人。如此一來,藏在安樂村的就不是什麼邪祟魔物了,而是人。

唐峭下意識看向沈漆燈,卻見他也看了過來。

「掠靈陣。」他輕聲道。

唐峭心中一動。

果然,他也想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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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宿敵寫了封情書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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