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火柴屋（4）
許秀看向孔老二。手中卻已是拿起筐中的梨挑選起來，嘴角露出微笑。
煮梨湯對於梨並不高，只要成熟過半不顯酸澀即可，而面前這一筐梨全都渾圓飽滿，明顯符合要求。
自己在孤兒院當廚師時，倒也經常給孩子們煮梨湯喝，一是不費事，二是便宜，當然，最重要是因為小孩子們都挺喜歡甜食。
孔老二看着許秀熟練的動作，眼神中有絲不易察覺的不耐煩，但卻沒有說話。
老六這傢伙又在裝傻充楞。
父親先前已經說得明明白白，要想求得仙緣，要看能力，要看品行，但最最重要的是：
開竅之物。
面前的梨。
在這時候表現孝心……老六，可真有你的。
「那還用說？」性子最急躁的孔老四開口了，「那可是仙緣！能成仙得道，能長生不老的仙緣！怎能讓與他人？老六，你不會是失心瘋了吧？」
孔老二聽着老四的話，表情雖然沒有絲毫變化，但心裏卻樂開了花。
好了，少了一個競爭對手，雖然說本就是個五大三粗的蠢貨。
他覺得現在在場的兄弟七人當中，或許就只有自己和孔老大明白許秀的意思，剛想張開說話，卻被許秀打斷了思緒。
「我當然知道，」許秀已經揮手招呼雜役，示意他們拿來小銅盆打上清水，用於盛放放挑選好的梨，「但是和我有什麼關係？」
孔老四眉頭一皺：「和你有什麼關係？」
許秀一邊挑梨，一邊回答：「那什麼仙緣，和我有什麼關係？」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我喊它它就會就來？我爭它就會給我？我不爭就一定沒有？不還全都是看仙人怎麼說，所以和我有什麼關係。」
好梨！許秀喜逐顏開，像這樣天然無公害沒有農藥還能長這麼漂亮的梨，怕是尋遍他所處時代的百畝果田也找不到一個，用來煮梨茶一定很好。
可惜的是薇薇那群孩子們不在。
許秀站起身來，對端來清水的雜役道了聲謝，指向他挑剩下的梨：「大的我挑走去煮梨湯，小的留給你們，不要爭不要搶，要懂禮貌講規矩。」
不看兄弟眾人面面相覷的神情，他就端起銅盆，跟在雜役後面往廚房走去。
好久沒有握過菜刀，不知道手法有沒有生疏。
這樣想着，完全沉浸在思緒當中的許秀腳下突然一空，周圍突然暗了下去。
又一聲窸窣的火柴摩擦聲，火焰一閃而過。
許秀現在正坐在一個小亭子內，桌子對面則是正在忙活的中年男子。
「現在又是在搞哪一出？」許秀納悶，剛才那一題是怎麼回事自己還沒整明白，現在連過場動畫都沒有，又來了個新場景。
甚至連問題都省略了。
「小明兄，嘗一嘗這青梅，味甘不酸，脆甜可口，」中年男子看着面前發愣的許秀，開口說話。
這時許秀才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男人身上，穿着官衣，束著長發，留着長鬚鬍，帽子被隨意放在桌角處，面容親易近人，卻又有種權威感。
不認識，沒印象。
似乎是察覺到許秀有些心不在焉，男人便引起了話頭：「這青梅，說起來還有段趣事……」
許秀剛開始還是一臉懵逼，但接着聽男人講述的故事，心裏是越來越心驚。
望梅止渴。
也就是說——
剎那間，
隨着中年男人那行軍趣事講述完畢，風氣雲涌，雷鳴聲陣陣，似游蛇舞龍在空中張牙舞爪，大雨瓢潑而下。
「明兄，」男人指著外面天空中的金龍電芒，「可知龍之變化否？」
許秀一臉尬笑，他算是明白現在又是哪一出。
煮酒論英雄。
對面這濃眉大眼的傢伙就是曹某，自己就是劉某人了。
許秀轉念一想，脫口而出：「知道，當然知道。」
「哦？」男人表情有些驚愕，似乎是沒有料到許秀會這樣回答，不過神情馬上恢復了正常，「那你倒是說說看。」
許秀站立，負起雙手，背面男人。
「龍，乃神獸，乃變化，能大能小，能伸能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于波濤之內。方今春深，龍乘時變化，猶人得志而縱橫四海……」
他猛然轉身，盯向男人。男人的表情早已凝重如霜，手中酒杯滑落卻不自知。
「龍，可比世之英雄。孟德兄，可知當世英雄？」
許秀的話如閃電般驚醒男人，他凝重的表情終於鬆開稍許，不過心頭卻是蒙上迷惑：「孟德兄是誰？」
「唔，難道你不是？」
「明兄這是糊塗了，」男人強裝鎮定，又斟了杯酒，「我小剛。」
「……」
男人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頓感心中暢快，猛然站起，將酒杯擲向遠處花叢當中：「明兄，弟不知天下英雄，不知兄能否介紹一二？」
許秀大笑：「這還用介紹？」
「天下英雄，少之又少！戎馬一生，唯你我二人耳！」
一時間，電閃雷鳴，蛟龍般碩大的身影跨越天際，照亮世間，刺破黑暗。
許秀看着面前渾身顫抖的男人，露出笑容。
哈哈，台詞全被我搶了。
「明兄！我是……龍？」男人表情激動，狀若瘋魔。
許秀愣住。
啊？
無數膨脹的鱗骨從男人脖頸處爬上腮邊，又延展到額頭，在天空中那道「蛟龍」的映照下閃著冷峻鋒利的亮銀色，勾勒出滲人心魄的光芒和詭異的圖案。男人原本豎起的長發不知何時散開，隨着狂風飄舞，逐漸拉長成背鰭，也泛上了層光芒，而他的身體也早已從衣服中脫出，拉長變形……
龍。
許秀呆若木雞，站在亭中，看着天空之上在暴雨當中嬉戲的巨龍。
媽的，發生什麼事了。
閃電和暴雨遮蓋了它的聲音，但許秀卻清清楚楚知道它在喊些什麼。
「龍！明兄！我是龍啊！」
越來越詭異了，許秀心頭泛上不自然。
而這一切還沒有結束，剎那間，萬物化為灰白，碎裂，黑暗再度來臨。
火柴摩擦聲一閃而過。
許秀坐在高台之上，視野所及之處一片金碧輝煌。
千百人拱手而擺，立於金柱兩側。
而他遠處的遠處，地面之上有着螞蟻般大小匍匐的兩道人影。
語調尖銳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報——陛下，獻圖者小荊小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