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觸枇杷(六)
林三七聽了這些話,不禁發揮自己豐富的聯想力,大致將事情猜了個前因後果。
無非是李府少夫人趁李府公子眼瞎,用了手段頂替了九娘的身份嫁給他,來一個李代桃僵。
而李府有幫凶。
慘死的李府夫人可能就是其一,難不成當年是她們聯合起來瞞著李府公子害死了九娘?
所以這才導致她怨氣那麼大?可為什麼九娘的眼睛也瞎了?還有李府少夫人是如何瞞過李府公子這些年的?
對於這些事,林三七腦子裡是一筐的問號。
不過怨靈沒了,他們也沒權過問太多,她看了眼失神落魄地站在佛堂裡面的李府公子。
天逐漸地亮了,一切塵埃落定。
沈輕風吩咐白千流好好地安撫李府眾人,隨後疾步地朝她走過來,擔憂地問:「三七,落公子情況如何?」
「暈過去了,生命無虞。」
林三七言簡意賅,以一己之力將落無悔扶起來,將他的手搭到自己肩上,她摟著他的腰。
沈輕風想接過他,上前幾步,道:「三七,讓我來吧。」
林三七搖頭,躲開了,氣喘如牛地道:「不用,李府的人還需要你和白姐姐,落公子就交給我,我把他帶回房間就好。」
她沒忘記落無悔的話。
不要讓任何人碰他。
明顯的,林三七自動把自己給忽略了,總不能把他扔在院子里,等他自己醒過來再回房間。
看著她還沒開始扶落無悔回去就滿頭大汗的模樣,沈輕風噎住了。
林三七何時對落無悔這般上心了?
雖說他身形瘦削,但男子較於女子來說骨骼還是挺重的,尤其是他還很高。
沈輕風忍不住問:「你……能行么?」
林三七不想再跟沈輕風廢話,每多說一句話,她就喘得越厲害,不會術法的身子真虛。
「我能行,沈大哥你就別理了,我走了哈。」
沈輕風見她堅持,突地茅塞頓開。
自己未免有點不識時務,她怕不是喜歡上了落無悔,恨不得事事都親自過問。
可這才相處幾天?
他有些想笑,但看著滿地狼籍的李府又笑不出了,更別提還死了人。
沈輕風側身讓路:「也罷,那你小心些,有事便出來找我們,落公子就交給你了。」
林三七點頭如搗蒜,胡亂地「嗯嗯嗯」了好幾聲。
*
走過彎彎繞繞長廊,林三七一步一小喘、三步一大喘地,歷經千辛萬苦,終於把落無悔帶回房了。
她將人安置在床榻上,看著他沾滿血漬的白色中衣陷入了兩難之地。
要不要給他換一身乾淨的衣衫?
手指剛碰上落無悔的衣襟,林三七又縮了回來,還是算了,脖頸兒隱隱透著涼意。
不過也沒打算讓李府的男下人幫他換。
先別說他們經歷了昨晚一事,眼下還驚魂未定,就說她擔心他們可能會死於忽然醒過來的落無悔的手下。
林三七走出去打了一盆水進來。
回到房間的她百般無聊地坐在床榻邊,看了落無悔一小會兒,視線飄忽到他的唇上。
天生有著微微弧度的唇角,顏色偏淺,形狀卻極好,淡淡的光線在上面投下一片曖昧光影,彷彿隨時準備著接吻。
這可是老天爺給的機會。
乘虛而入就乘虛而入吧。
林三七深呼一口氣,緩緩地傾身過去,跟他面對著面,唇對著唇,再壓低頭,輕輕地貼了上去。
因為過於心虛,她沒留意到落無悔垂在身側的手微微地動了下。
貼上去三秒后,她聽見了系統的聲音。
【宿主,接吻不是這樣的,您試試把舌頭伸進去?】
林三七露出種難以言喻的表情,恨不得打爆系統的狗頭,在腦海里跟它對話:「滾,誰規定接吻一定要伸舌頭的。」
伸舌頭?開玩笑。
要是落無悔咬斷她的舌頭怎麼辦?只是貼一下,被發現了還能及時抽身得快些。
自己吃東西不小心咬到舌頭都疼個半天,如果被別人咬斷了,那麼她可以疼死了。
【這,好吧。】
【恭喜宿主完成與落無悔接吻的獎勵任務,獲得一章關於落無悔的番外獎勵,宿主可隨時取來看。】
那就行。
林三七快速地離開了落無悔,溜之大吉,唯恐走晚一步,他會醒,自己則會被就地絞殺。
偷親這件事太令人羞恥了。
最重要的是對象是落無悔,羞恥之餘更多的是驚悚,她一步三回頭地確認他還沒醒,心才安定下來。
房門「吱呀」地響起,床榻上的少年眼皮輕顫了下。
她放輕動作地關好門,估摸著沈輕風這個時辰應該處理好外面的事了,打算去找李府的下人找些吃的。
從昨晚到現在,林三七肚子一直都是空蕩蕩的,再不安撫一下自己的胃,下一個昏倒的恐是她了。
房間安靜許久后,落無悔才掀開眼帘。
他用已經被林三七擦乾淨了的指尖遲緩地觸碰上自己的唇瓣,無意識地伸出舌尖舔了下。
落無悔面上掠過一抹不解。
她為什麼要親自己?
在林三七靠過來的前一秒,他就醒了,本以為她要做些什麼,卻不想是這樣。
軟綿滾燙的觸感似還在。
像是被奶貓兒溫柔地撓了一下。
也不是很厭惡。
欲擰斷她脖子的想法漸退。
落無悔低頭看過自己身上那凌亂臟污的中衣,暫時將這件事拋之腦後,拿過擺放在榻邊的新衣。
隨後慢慢地褪開還散發著血腥味的舊衣。
即使牽扯到傷口,他表情也自然不變,鬼跟人一樣會受傷,只是癒合能力強些。
隨著衣衫地滑下,赤|裸細白的肩背緩緩暴|露在空氣之中,蝴蝶骨往下,有著近乎好看到極致的脊椎骨。
正在往窗檯放花的林三七瞳孔微縮。
他怎麼醒得這麼快?
她目光不受控制地往下,映入眼帘的是他抬手將衣衫繼續往下解的畫面。
林三七呼吸猛地一窒,鼻子似乎有熱流湧出,像是有一把火燒過來,熏得人昏昏漲漲。
他的身體肌理漂亮,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力量,拿著衣衫的手指骨節分明,背對著她一件一件地解落。
孔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太丟臉了,看男人換衣服,差點看到流鼻血,沒一點出息。
林三七匆忙地放下花就轉過了身,內心卻直打鼓,他是在自己親他之前就醒了,還是之後才醒的?
應該是後者。
不然她的腦袋該是不保了,林三七自我洗腦完,兀自尋了個附近的角落蹲著吃新鮮摘下來的橙黃枇杷。
李府下人做吃的需要時間。
所以她也不為難剛死裡逃生的他們,見後院種了枇杷樹,問可不可以摘,他們說想摘什麼可以。
於是林三七就爬上去摘了一串枇杷,還帶著葉子,還分了不少給因昨晚的事嚇得三魂不見六魄的他們。
回來的路上看見開得茂盛的海棠花,她又折了些下來。
她記得他要。
昨晚打鬥的場所是在李府佛堂,並沒有太殃及其他地方,府邸太大了,不愧是存善城的大家之一。
林三七邊想著邊剝開枇杷皮,露出黃黃的果肉,張嘴咬了一口,酸甜適中,甜而不膩。
落無悔還有傷,她不能走遠。
房間里。
落無悔穿好嶄新的白色單衣和黑色外衫,扣上黑色腰封,沒穿鞋,赤著足下榻。
接著用林三七準備好的清水簡單地洗漱下,他綺麗的臉往下淌著水,滑過突起的喉結。
房門緊閉,唯獨窗戶大開。
屋裡雖沒點燈,卻亮敞著,陽光熾熱,帶著溫度灑進來,不刺眼卻惹目。
他抬目看過去。
一株株盛放著還帶了幾滴露水的柔軟海棠花安靜地躺在窗檯角落,幾片鬱鬱蔥蔥的綠葉綴在枝莖上。
在陽光下顯得更美。
落無悔走過去,伸手將清香撲鼻的海棠花拿起來。
花瓣輕輕地顫了下,一滴露水就這樣落了下來,砸到他勻稱的手指,濺開星碎水滴,清清涼涼的。
海棠花摻雜著日光映入他眼底,純潔得不像話兒,一看就是林三七摘的。
倒也守諾。
是怕自己殺了她么?
落無悔靜看片刻,摘了一片海棠花的花瓣下來,放進口中,慢慢地嚼了幾下。
有些苦澀。
他皺了皺眉。
雖好看,但難吃,想扔掉。
還沒等他咽下去,一抬頭便看到了蹲在牆角邊啃著枇杷、一臉驚訝的林三七。
她吞下口中的枇杷肉,打了個飽嗝,說:「你餓也不能吃花啊,我這兒還有幾顆枇杷,都給你算了。」
落無悔放下手裡的海棠花,「枇杷?我不喜歡吃枇……」
話還沒說完,一顆被剝好皮、拿出了核的枇杷塞進了他的嘴裡,他抬起眼,林三七不知何時走到了窗前。
指尖刮過他唇角,她縮回了手,「這枇杷很好吃的,你吃過就知道了。」
落無悔咽下枇杷,臉上揚起了恰到好處、如春風和熙的笑,看似好接近,實際藏著獠尖的毒牙。
「你什麼時候在外面的?」他問。
林三七撲閃地眨了眨眼,「額……就剛剛。」
他上半身越過窗檯,黑色腰封收著腰身,氣息拂過她的臉,笑吟吟地忽道:「你眼睛真亮,我將它剜出來可好?」
卧槽。
不就看了眼他換衣服嘛,又不是有意的,用得著剜眼睛么,她現在去洗眼還來得及不?
敢情還是貞潔烈夫?
為了女主守心守身?
林三七眼皮抖了下,一鬆手,幾顆枇杷砸到窗台上,幾聲悶響,彈起來,被落無悔抓在了掌心裡。
金黃的枇杷被他拿捏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