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第27章 第 27 章

凌晨四點,久我正睡的香甜。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整個人拋在了天上,他震驚之下直接發動異能力,胸前內的心臟瞬間消失,一把泛著寒光的日本刀出現在他的手中。

周圍是白茫茫的一片,久我看不清楚周圍的情況,長期以來的戰鬥本能讓他在空中直接翻身,穩穩落地,左手握住刀鞘,右手直接拔刀,斬出!

久我的劍道師承福地櫻痴,在整個軍警里,也只有未野鐵腸可與之一戰。

此時他拔刀一次,刀刃卻在空中斬出十幾刀,於是周圍白茫茫的一片變成了落雪,紛紛落地。

從久我被拋起,到落地出刀,整個過程不足兩秒,當剛剛遮住他視線的白色破碎,逐漸飄落時,他才看清楚自己現是個什麼狀態——

穿著睡衣,拿著刀,用戰鬥的姿勢站在床上。

周圍是被斬的粉碎的被子。

面前是面無表情的降谷零。

剛剛發生了什麼,已經顯而易見了。

「看你把被子裹的這麼緊,我還以為你挺喜歡他的。」降谷零淡淡說道:「沒想到,下起手來這麼不留情。」

降谷零說話的語氣很淡,表情有點冷,有在最後的「不留情」三個字里,帶了一點點的嘲意。

回過神來的久我本來就覺得自己做了錯事,聽到降谷零說的話之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突然籠罩了他,他咬了咬唇,有些惶恐的看著降谷零,小聲說道:

「對不起……」

降谷零被氣笑了。

他進來之後,看到青年又把自己纏成了一個難以呼吸的形狀,他在旁邊冷眼看了半天。

本來不想再管他了,甚至不想再見到他了,降谷零渾身上下都有轉身離開的衝動,但他就是沒辦法扭頭就走,甚至忍不住想把人從被子里弄出來。

不過這次他下手沒有辦法那麼溫柔了,他站在床旁邊,雙手扯著被子的一端,朝著斜上方使勁,直接把久我整個人都拋了起來。

結果顯而易見,被突然拋到半空的久我,睜開眼又被周圍白茫茫的一片嚇到了,以為是敵襲下意識的便出了手。

還好降谷零反應快,矮身避開了一片刀光,否則也要受傷。

此時此刻,降谷零的眼前是一臉天塌下來,自己闖了大禍,一副準備切腹謝罪模樣的久我,他手裡的日本刀還閃著寒光,嘴唇卻越來越紫,好不容易養了幾天,恢復了血色的臉也變得煞白。

真的好很生氣,也很難過。

但是無論如何,沒辦法轉身離去。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放鬆下來,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要太奇怪,伸手指指久我手中的刀,冷漠的挑了下唇角,說道:「還不解除異能力,是想和我一戰嗎?」

久我連忙解除異能力,舉起雙手,對他示意了一下空蕩蕩的手心,小心翼翼的搖搖頭。

房間里沒有開燈,不過月光寬容的撒進了房間,讓夜視能力都不錯的兩人能看清房間里的彼此。

降谷零看到久我還傻乎乎的站在一片狼藉的床上,周圍是被子破裂后飄出來的潔白羽毛,還有幾片落在了他的肩上,俊秀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討好,眼神乾淨又天真。似乎像天使一樣美好。

在今天之前,降谷零最喜歡的就是久我的眼神,而此時此刻,那雙藍色眼睛里的天真就像一把鈍刀,狠狠的扎入他的心裡,又酸又痛。

這把刀子太鈍了,在割開心臟之前已將心臟砸的血肉模糊。

一股深深的疲倦突然湧上了心頭,降谷零第一次產生了逃避的念頭,他無力的指指床上被子的屍體:「你把這些收拾一下,我去再拿一床被子。」

久我知道降谷零不對勁,但是他以為是因為他不聽話,又卷被子了,所以才生氣。見降谷零離開了,連忙找了個袋子,將被子的殘骸一點點收拾起來,又把床單重新鋪了一遍。

都收拾好了,人還沒有回來。

他疑惑地看看門口,心想降谷先生今天怎麼這麼慢?

等了一會兒,他又開始惴惴不安起來。

好在降谷零很快就抱著被子進來了,他把被子放到床上,對久我僵硬的笑了笑:「睡吧。」

久我先爬上床,然後乖巧的看著他,顯然在等他一起。

金髮的英俊男人站在床邊,沉默的了一會,最終才躺在床上。

他雙手枕在腦後,閉著眼,看也不看久我,又重複了一遍:「睡吧。」

久我能看得出對方雙手枕在腦後,就是不打算繼續摟著自己睡了,而且降谷零的態度中,也有了些推拒自己的意思。

他先是陷入了不安之中,不由自主的想著自己做錯了什麼,降谷先生不是會因為被子壞了就這麼生氣的人吧。

隨即,他恍然大悟的想道,我這樣的人,如果做錯了什麼,自己又怎麼會知道呢?

果然是這樣啊。

爸爸說的果然是對的。

我到底在隱晦的奢求些什麼呢?

奢求自己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的,去生活,去擁有嗎?

他陷入到一種詭異的平靜中,他很平靜的認命了,又在心中奇怪,都這麼多年了,為什麼會突然產生什麼不切實際的情緒和渴望。

你配嗎?

他平躺在床上,雙目緊閉,安安靜靜的給自己下了結論:

我不配。

他像死了一樣的躺在床上,身上除了脈搏和呼吸再沒有一點動靜,生怕干擾了還和他睡在同一個被子里的降谷零。但是兩個人的距離太近了,很快,屬於另外一個人的溫度和氣味逐漸侵染了久我周圍的空氣,他能感受到隱隱的熱量,聞到屬於降谷零的味道。

這些屬於另外一個人的存在感擊破了他的防線,一絲酸楚不受控制的從心底冒了出來,久我心裡的那強撐著的平靜被片片擊碎。

可能曾經離快樂太近了,現在好難過。

他想道。

明明沒有什麼事情真的發生,但是,真的,好難過。

他還是那麼乖巧的躺在床上,兩隻手規規矩矩的放在小腹,但是心中的情緒過已經翻江倒海,將他淹沒。

但是再難過,他也不敢動,也不敢睜眼,他甚至不敢改變呼吸頻率。

他怕碰到降谷零惹人厭,怕睜開眼之後淚水滾落,他怕呼吸的聲音太重,泄露了他的心情。

忍一忍,像往常一樣,忍一忍。

不會一直這麼疼的,再忍一忍。

久我在心裡數著心跳,等著時間過去,情緒慢慢平復。

當他數到第九十九下的時候,一條有力的手臂突然落在他腰上,將他朝自己的方向拉了過去,一個熟悉的懷抱將攏在懷裡。

然後,久我聽到降谷零略帶無奈的聲音響起:「你身上好冰,我今天心情不好,是不是嚇到你了。」

久我把自己縮成一個團,在降谷零懷裡,沒有動彈。

良久,才伸出一隻手,輕輕抓住降谷零的胳膊,然後小聲說道:

「沒有被嚇到。」

***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兩個人的眼睛下面都有些烏黑,顯然兩個人都沒睡好覺。

降谷零躺在床上,假裝看著手機,餘光則在悄悄打量著洗漱回來后,正在一旁換衣服的久我。

畫像重疊的過於準確,降谷零已經沒有辦法欺騙自己了,他開始思索起整件事情。

久我的來歷特殊,整個人生經歷又過於清晰,沒有可能是真正的組織成員。

如果久我真的是西打的話,那諸伏景光就是被自己的警察同僚殺害嗎?

這真的是上天開的最惡劣的玩笑。

他微微閉上眼,猜測著,久我會不會知道同一個組織的其他卧底。

這時,久我已經換好衣服了,他看向依舊躺在床上的男人,小聲問道:「降谷先生今天還去鍛煉嗎?」

降谷零又嘆了口氣,把手機放到一旁說道:「等我兩分鐘。」

兩人今天的晨練內容是戶外跑,這種低強度的訓練很少出現在他們的訓練內容里,這次是降谷零要求的,他想在外面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

久我跑在降谷零身後,他現在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讓降谷零的態度發生了轉變。但是他也不猜了,把所有的決定權交給了對方。

跑著跑著,降谷零來到他身旁,問道:「之後我們部門也會有卧底任務,可能需要你去執行。」

久我點點頭:「一定完成任務。」

「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問問你,你之前為異能特務科卧底的時候,一些行動方針和預案是什麼。」降谷零笑了下:「我想更好的了解你的習慣,以後才方便配合。」

久我想說,自己可以完全按照他們的指示和習慣行動。但他瞅了眼降谷零不知道為什麼

,冒著黑氣的笑容,沒敢說,乖乖點頭道:「您問。」

降谷零乾脆的停了下來,他舉目張望了一下周圍,發現有個長椅,就示意久我過去,自己走到旁邊的一個自動販賣機里,買了一個熱的紅豆湯給久我,自己拿了瓶冰咖啡,他把紅豆湯遞給久我,自己打開了冰咖啡。

「等涼一涼再喝。」

「嗯。」

「你會定時和異能特務科保持聯繫嗎?」

「會的,而且很頻繁。」

「異能特務科會知道你所有的行動嗎?」

「……如果不包括吃飯睡覺等日常活動,是的,我會全部報告給科里。」

「你在卧底期間殺過人嗎?」

「殺過,」久我把紅豆湯放在推上,伸出兩隻手比劃了一下:「最近三年的卧底中,殺過五十七人。」

降谷零倒吸了一口氣,暗暗心驚,如果久我真的是西打,那他殺掉的人數佔了他所知道的組織里殺人數的三分之二,也難怪琴酒這麼喜歡他。

「異能特務科知道你殺掉的這些人嗎?」

「當然,」久我目光奇異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每次動手之前,都要報備……公安部門不是嗎?」

「……公安不會,我們和卧底的聯繫沒有那麼頻繁,你們……會不會有一些極端情況,比如gin、比如你在組織里的上司突然讓你動手殺掉誰。」

「目前還沒有,」久我回答的很迅速:「我剛卧底的時候,就和琴酒說了,自己的心理素質不是很好,不想直接面對屍體,所以申請的是狙擊手的位置。目前沒有遇到過來不及提前報備的情況。」

降谷零低著頭看手裡的咖啡,擋去了臉上的神色

都報備過了……那是異能特務科允許他下手的嗎?

特務科會不知道Hiro是卧底嗎?

還是說,Hiro被捨棄了呢。

「久我,」降谷零極慢極慢的喊了聲他的名字,一字一句的問道:「你殺掉的這些人里,有好人嗎?」

久我抬頭看向他,臉上閃過一絲迷茫,但是他沒什麼猶豫的說道:「我知道肯定有,但是我不知道他們是誰。」

青年的臉上露出了帶著嘲意的自我厭惡:「我是個精神病人啊,降谷先生,我沒辦法分辯到底誰該殺,我只要聽話的扣下扳機,揮下刀刃就可以了。」

不,你不是精神病人。

降谷零在心裡否定到。

你只是被精神虐待,精神被控制了。

「如果你知道,你要殺掉的這個人是好人,那你仍然會扣下扳機嗎?」

「我不知道,」久我看著他,重複道:「我不知道。」

降谷零默默的注視了他一會兒,換了個話題。

「你對自己殺過多少人,記得很清楚嗎?」

「當然,」久我蔚藍色的眼睛似乎閃爍了一下,他喃喃道:「我今年二十歲,已經殺掉七百八十四人了。」

「上次動手是什麼時候?」

久我想了一下,搖搖頭:「不好意思,這個太具體了,目前還不能和您說。」

降谷零表示理解。

「目前,在公安的任務與異能特務科的任務相衝突下,你是會選擇異能特務科的任務,對吧。」

「我會報告異能特務科,」久我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但如果衝突的事情不是橫濱毀滅這種級別,特務科會讓我優先公安命令的。」

「那軍警呢?」降谷零灰紫色的眸子毫無感情的看著他:「軍警依舊會給你髮指令的,對嗎?」

久我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起來,剛剛眼睛中的一點小神氣消失不見,表情又變成了認命的,如死一般的平靜,他嗓音干啞的開口:「對不起,這個我不能說。」

「你知道你殺死的人中,是否有你的警察同僚嗎?」

久我的臉更白了,他的聲音近乎顫抖,語氣是絕望和坦然:「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會有。」

降谷零沒有開口,他看著絕望到麻木的久我,突然明白,有的人活著,比死了還痛苦。

如果是Hiro,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定會原諒他。

他不僅會原諒福地久我,這個動手殺掉他的劊子手。Hiro還會伸手,給他一個擁抱,告訴他不是他的錯。

降谷零仰起頭,右手手掌遮住了眼睛,一點悲傷的濕意從指縫間流出。

陽光太刺眼了。

他低低的笑出了聲。

生活好像又回復到了原來的軌跡上,降谷零看起來和原本沒什麼兩樣,只是在一天晚上,看到久我在削蘋果的時候,假裝不經意的問道:「你為什麼喜歡吃蘋果?」

久我飛快的抬起眸,看了笑眯眯的男人一眼,又低下頭,手腳靈活的把蘋果切成小兔子放在盤子里,說道:「我小時候有一個很有名的動漫,叫做《死亡筆記》。」

降谷零有些差異:「我以為福地櫻痴不會讓你看動漫。」

「確實不讓看,只看了這一個,」久我的手微微顫抖了一瞬,隨即恢復了正常,他把小兔子蘋果分成兩盤,其中以盤子遞給降谷零說道:「爸爸說,我和夜神月很像,都是自以為正義,卻濫用能力,給社會帶來極大傷害的人。」

「他讓我多看幾遍,記住月給社會帶來了多少災害,可惜我在這方面可能沒多少天分,看了好幾遍,印象最深的卻一直是裡面的蘋果,紅艷艷的,滾落在地上,」久我歪歪頭說道:「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後來就變的喜歡吃蘋果了。」

降谷零在心裡暗自咒罵了福地櫻痴那個老傢伙一句,然後把久我手旁的那一盤蘋果也拿走,說道:「不準空腹吃水果,對胃不好。」

「啊……好吧」

久我戀戀不捨的回答道。

******

琴酒發來了一個地址,要求波本今晚到這裡見面。

降谷零查了地圖,是一個位於郊區的破舊倉庫,他心裡有些不安,把在窗戶旁邊給綠植澆水的久我叫了過來,問道:

「最近,其他人有給你派發任務嗎?」

久我不明所以的搖搖頭:「我平時用的手機還在警校里,他們聯繫不上我。」

降谷零看著他手手裡拿著噴壺,有些傻氣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頭,說道:「我晚上有事情,今天不回來吃飯了。」

久我的視線落在他臉上,他想了想,說道:「降谷先生是要去做很危險的事情嗎?有沒有什麼我可以

幫的上忙的……我可以隱藏蹤跡跟在你身後。」

降谷零搖搖頭,先不說久我是不是西打,沒有黑田的命令,他也不能擅自讓新人參與到自己的卧底行動中。更何況,現在只是一點不安的預感罷了。

久我見對方拒絕,並沒堅持,他舉起手裡的噴壺說道:「好吧,那我繼續去澆花了?」

這個花其實澆不澆都無所謂,因為很快就下去了大雨,兩人把家裡的所有綠植都搬到了外面,讓她們享受難得的自然雨水,久我拿了個小板凳,坐在屋檐下,看著雨水打落在綠植的葉子上。

降谷零拿了把傘,開著馬自達離開,久我目送他遠去。

琴酒給的位置離米花町很遠,降谷零又怕自己的蹤跡被別人注意,在其他地方繞了幾個圈,花了兩個小時才抵達了目的地。

他推開門,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心下便是一沉。

倉庫很破舊,到處都是灰塵,中間堆放著幾十個大紙箱,琴酒就坐在上面,叼著煙,漫不經心的抽著雪茄,旁邊是戴著墨鏡的伏特加。

他腳下,一個滿身是血的男人正縮成一團,不知生死。

「叫我來幹什麼?」降谷零皺起眉,一臉嫌惡的說道:「這是在幹什麼……好重的味道。」

「這個人是警察派來的卧底,」琴酒陰森森的說道:「我們拷問了一遍,也沒問出來什麼情報……你來解密他的手機,看看有沒有他兒女妻子的信息。」銀髮男人用腳尖把男人踢的翻了個身:「這種條子的弱點都是家人,用家人來威脅他,肯定能讓他鬆口。」

這個人是警察?

降谷零渾身冰涼,他注意到琴酒打量的目光,知道自己可能也引起懷疑了,只能伸出手,說道:「手機呢,給我。」

伏特加走過來,遞給他一個傷痕纍纍的老式手機。

手機是翻蓋老款,降谷零看了一下,是非常容易破解的款式。

聽到了自己最恐慌的威脅,趴在地上的男人發出了嘶厲的慘叫,琴酒不膩煩的踩住了他的胸口,那人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他伸手抱住琴酒的小腿,竭力說道:「求求你,殺了我吧!殺了我!」

琴酒一腳把他踢開。

同僚的慘狀映入眼中,降谷零的腦子混沌成了一團,他的思維停止了,心裡像吞了一千根針一樣沉重又疼痛,他想一槍斃了琴酒,但是旁邊的伏特加還在虎視眈眈的看著他。

要把這個人救出去。

降谷零不知道對方姓甚名誰,也不知道對方隸屬哪個部門,為什麼會在這裡卧底,但如果有一絲可能,他都要把這個人救出去。

這裡只有琴酒和伏特加,如果能支開其中一個,先出其不意的殺掉一個,一對一的話他也有信心。

「給我一個電腦,」他的臉上掛上招牌的笑容,說道:「我這次來什麼都沒帶。」

但是他知道琴酒的車裡一定會有電腦,如果伏特加去車裡了,他就能趁機殺掉琴酒。

至於卧底任務,他現在已經沒辦法再思考了,唯一的念頭是不想再讓一個卧底警察,死在自己面前。

「行,車裡有。」伏特加果不其然的說道,但卻沒有像降谷零想象的那樣,離開倉庫,而是掏出了電話說道:「基安蒂,你進來的時候把大哥車裡的電腦一起帶過來。」

降谷零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基安蒂和科恩幾乎是不會分開的,一對四,再加上一個傷員,他就算無所謂生死,也沒有半分勝算。

他垂下眼眸,遮住心中的滔天的恨意和怒火,有一瞬,他想起這幾天對久我的猜測,還有之前在長椅上,著自己居高臨下的詰問。

以及在詰問下,青年慘敗而悲痛的臉的臉。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和久我沒什麼不同,只是之前他幸運了一些,這種沒有選擇的選擇題,只是還沒來得及落到他頭上而已。

他手裡捏著手機,裝出一臉嫌棄的樣子,靠近了地上的顫抖的血人,蹲下身,在對方身後拍了拍,說道:

「真慘啊,但沒辦法,誰讓你要做組織的叛徒呢。」

他在拍對方後背的時候,用食指飛快的在對方第四根肋骨和第五根肋骨上各點了兩下,又伸手拍了拍他肩膀,這是警察系統內部的暗號,兩個卧底警察見面時,不方便說出身份時,可以互相這樣拍一下。

暗號容易實施,又非常簡單。這是考慮到就算在眾人敵人的目光下,這樣拍了拍也不會覺得奇怪,就算判斷錯誤,拍的那個人並不是警察,也不至於引起人的懷疑。

暗號里沒有複雜的意思,只是簡單的告訴對方——

兄弟,我也是警察,之後見機行事。

這個暗號降谷零一直爛熟於心,但是第一次用上,沒想到就是這樣的場景。

那人渾身一顫,他艱難的扭過頭,眼睛中帶著狂喜看向降谷零,但是後者紫灰色的眼眸如深海般沉寂,安靜而悲哀。

他茫然無措的看了看周圍——基安蒂和科恩正大搖大擺的走進房間里,琴酒眯著眼抽著煙,伏特加拿著手機咋咋唬唬的講著聽不清的話。

他明白了,就算波本是警察,他也救不了我。

我死定了。

剛剛燃起的希望又一次破滅,他嘶嘶的慘笑了一下,看著天花板說道:「有什麼關係,我已經不想活了。」

「是嗎?」降谷零輕飄飄的說道。

他站起身來,當著男人的面,假裝不在意的把手機塞進屁股的兜里,又撥弄了一下衣服下擺,露出了別在腰間的槍。

然後背對著男人,朝基安蒂的方向走了幾步,正好遮住了他們看向男人的視線。

嘴上用和平時沒什麼區別的語氣說道:「基安蒂,電腦呢?」

「拿來了——」基安蒂沒好氣的說道:「你怎麼不自己去拿——」

這時,電光火石的瞬間,一股很大的力量從背後推了降谷零一把,他一個踉蹌往前,回過頭時,就看到那個人站在不遠處,手裡拿著原本裝在他兜里的手機,飯後趁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把手機掰成了兩半。

降谷零心裡一痛,他剛剛給這個人同時看了手機和槍的位置,其實他是希望對方能兩個都拿走的,不管是拚死一戰,還是抹掉手機的信息,甚至是自我了結,也都是好的。

但是他只拿走了手機,是為了保護家人的信息,也是為了保護同是卧底的降谷零。

畢竟被搶走手機也就罷了,連武器都被毫無防備的奪走,一定會引起琴酒的懷疑。

那人揮舞著手機

的殘害,眼睛在一片血污的臉上亮的出奇,他看起來非常高興,原地跳起,大聲笑著宣佈道:「哈哈!我現在!死而無憾了!」

這是在對他說的話。

降谷零清晰的接收到了這個信號,接下來的一切他彷彿置身於外,冷靜地看著另外一個自己,拔下腰間的槍,抬起手,穩穩地對準拿著手機大笑著的同僚,扣下了板機。

「砰——」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冷酷的在說:「那你就去死吧。」

****

午夜,電閃雷鳴。

久我被接二連三的雷驚醒,他起身,看到外面的瓢潑大雨,擔心放在外面的綠植會被沖毀,就跑下了樓,準備將外面的花搬回來。

走下樓梯的時候,他就聽到了一樓有另外一道極輕的呼吸。

久我立刻認出這是降谷零的呼吸聲,但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他沒有繼續往前走去,安靜地站在樓梯中間,半晌,遲疑的喊了一聲:「降谷先生?」

過了一會兒,降谷零那裡傳來了悶悶的的聲音:「恩,是我。」

久我擔心降谷零覺得自己觸犯到他的隱私,沒敢上前,試探性的問道:「我可以過去嗎?降谷先生,我想把外面的花拿進來。」

又是一聲悶悶的「嗯」。

久我小跑著出去,把幾盆花搬了進來,然後才緩緩靠近了坐在沙發上,閉著眼,似乎在假寐的金髮男人,他停在了離他一臂之遙的距離,鼓起勇氣說道:「降谷先生,你身上都濕透了。」

男人沒有睜眼:「你不是也濕透了嗎?」

久我不習慣居高臨下的看人,就蹲在他腳邊,小聲說道:「我不一樣。」

降谷零沒有再說話,久我也就安安靜靜的蹲在他腿旁邊,他感覺今晚的降谷先生雖然面無表情,但是卻流露出了彷彿黑色岩漿一樣炙熱卻車中的絕望。

是任務失敗了嗎?他想。

好想幫幫他。

但是降谷零之前也拒絕了他,久我開始痛恨起此時的無力感,想了很久,他小聲安慰道:「你不要難過了。」

降谷零渾身一僵,他睜開眼,看到久我擔憂的表情。

他凝視了這個同為卧底的警察片刻,突然開口說道:「我剛剛殺了人。」

言語彷彿不受控制一樣的的從嘴裡流出,降谷零輕聲說道:「他也是一個卧底的警察,他被發現了,周圍敵人很多,我沒辦法只能殺了他。」

這比任務失敗要嚴重的多。久我的臉上變得一片空白,他說不出任何安慰對方的話,良久之後,伸手握住了降谷零的手,兩隻手相觸,發現彼此的體溫一樣的冰涼。

降谷零看到久我臉上的悲哀,彷彿看到了自己的臉一般。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麼他會把事情說出來——

他認為久我能和他共情。

福地久我是一個被當作工具養大的,受到了嚴重精神控制的奇怪人類。

他殺人如麻。

他說自己是精神病。

他很可能殺掉了自己最重要的幼馴染。

他和這個世界似乎總有隔閡。

但是降谷零卻奇異的認為,久我能理解他作為卧底警察的無力與悲痛。

這時,久我直起身,張開雙臂把金髮男人抱在了懷裡,他的下巴輕輕墊在降谷零的肩上,輕聲說道:

「如果他知道你是警察,那他在彼岸也一定很快樂。」

降谷零的呼吸一緊,他耳邊響起了男人死前的笑聲:

——「哈哈!我現在!死而無憾了!」

從來沒有哪一個懷抱比這個給了他更多的震撼。

他微微顫抖著,伸手把久我從自己身上拉開,深深地注視著他。

他看著不知所措的青年,看著那雙乾乾淨淨的藍色眼睛,像一汪最美最神秘的泉水一樣,而他自己呢,他自己的靈魂變成了一隻小狗,在繞著這汪泉水一圈圈的轉圈,瘋狂的想觸碰,又不敢伸出爪子,只能搖搖擺擺,笨拙的跳起舞來。

「我好像更喜歡你了。」降谷零絕望的說道。

青年聞言,微微睜大了一雙貓眼,欣喜地看著他,毫不猶豫的說道:「我也很喜歡降谷先生。」

降谷零看著和Hiro有9分相似的那雙眼睛,滿心的嘲諷和痛苦,他怎麼會理解自己的心情?

看著看著,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兩雙眼睛,是不是有些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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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濱獵犬成了零組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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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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