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第一百零九章

第一百零九章

喬良感覺到自己的耳蝸深處泛起了一陣刺痛。

那疼痛牽扯到了原本就傷痕纍纍的眼睛,連帶着腦漿也像是陷入了高熱一般開始泛起刺痛的潮湧,他幾乎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獃滯地凝望着洗手間里的佈滿了干牙膏沫和水漬的鏡子。還有那張鏡子裏的臉。那張臉明明是他自己的,可是落在視野中卻像是哈哈鏡一樣正在不斷變形。

【去死——】

【你怎麼還不去死——】

那張陌生而又猙獰的臉發出了愈發凄厲慘烈的尖叫。

緊接着,喬良就發現,那張臉竟然離他更近了一些,近到他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雙眼睛中密佈的血絲還有皮膚之下像是蚯蚓一般鼓起來的暗青色血管。

當然,還有他臉上和身上若有似無的淡青色淤痕。

是屍斑。

一股腐臭的氣息伴隨着徹骨寒意撲在了喬良的臉上,喬良這才發現,鏡子中的「自己」,竟然正在一點點掙脫鏡面的桎梏朝着他探伸而來。

「唔……」

他有一種強烈地感覺,自己好像馬上就要被拖走了……拖到一個暗無天日,只有死與寒冷的絕望的世界中去。

而喬良的瓷質漱口杯早已粉身碎骨,跟着鏡子的殘骸碎片七零八落地兜在洗手池的枱面上。

「喀喀——」

是老鼠?

不由自主地,他慢慢朝着那道縫隙靠近了一些。

鏡子隨即發出了一聲脆響。

宛若剛從一場無比逼真的噩夢中驚醒,喬良打了個寒顫,轉動着眼珠看了看自己周圍——換氣扇還在嗡嗡響着,牆上的鏡子碎得只剩下零星幾塊還貼在原處。

在喬良的漱口杯的撞擊下,現在那層背板上已經出現了一道長長的,漆黑的裂縫。一股滿是霉味的陰森氣流,從縫隙后側徐徐吹拂而來。

「啊啊啊啊啊啊——」

喬良氣喘吁吁地眯着眼望向裂縫,他咽了一口唾沫,感覺到自己的喉嚨又干又澀。

舌頭也好痛。

「喀——」

等等,這些「老鼠」是想要鑽到自己的身體里去啃噬他的內臟嗎?驚懼到近乎空白的腦海中驀的出現了這樣的畫面。喬良再也顧不得其他,順手便抓起了洗手台上一片尖銳的鏡子碎片,用力地刺向了趴在自己臉上,正在不斷晃動,企圖鑽進自己眼窩中的那隻「老鼠」。

「噗嗤——」

不不不。

全身都好痛好痛……

不。

像是無數只老鼠正在用自己發黃而尖銳的牙齒不斷啃噬着什麼,又像是人的指甲在發狂中不斷抓撓木板而導致的噪音。

鏡子中的鬼魂已經伸出了冰涼的手死死拽住了他。

眼皮上的傷口中滲出來的血糊住了他的眼球,讓他看東西非常模糊。

眼睛好痛。

惡毒的尖叫與那怪異慘白的鬼魂,都在一瞬間消失無影。

只有喬良獃獃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喘著氣,像是破風箱一般胸口處漫出尖細的氣音。

所以無論他怎麼努力,都只能看到一些影影綽綽,不斷蠕動的暗紅色生物,正在背板後面不斷竄動。

「砰」的一聲,鏡子碎片嘩啦啦從牆上掉了下來,落在了洗手台上。

那真的會是老鼠嗎?

就在他驚疑不定這麼想的瞬間,「喀」的一聲,薄薄的木質背板上那道縫隙被掰開了。

與「自己」肌膚相觸的那一瞬間,彷彿有什麼畫面飛快地掠過了喬良的腦海,但隨之而來的就是那種好像被無數根鋼針猛刺的寒冷。

當喬良張口慘叫的同時,無數只「老鼠」也毫不留情面地直接鑽入了這條新開闢的「隧道」。

求生的本能讓喬良下意識地抓起了手邊的一件硬|物。狠狠砸向了鏡子。

等注意到這一點之後,喬良捂着眼睛,驚叫着向後退去,但是,他的動作實在是太慢了。

喬良的慘呼根本沒有過多久,便化為了痛苦含糊,細若遊絲的嗚咽。

喬良眼中瞬間迸出了驚懼的眼淚,混合著鮮血淌了滿臉。

「啊啊啊痛,好痛啊啊……唔唔……唔……」

他不要——

不對,那些東西……怎麼看都沒有長毛……

喬良這下再也控制不住,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厲慘叫。

其中有一些「老鼠」甚至直接爬到了喬良的臉上,它們毫無顧忌地直接朝着喬良的眼窩中爬了進去,濡濕的血液刺激得它們凶性大發,人類眼球擋住了在了老鼠面前,那些「老鼠」當即舉起了細而尖銳的爪子,用力地朝着那又濕又軟,小小白白的球狀物刨了起來。

「老鼠」們噴涌而出,滿滿覆在了喬良瘦弱不堪的身體上。

那些「老鼠」就像是發了狂一般開始攻擊他。耳朵,鼻尖,腳趾……喬良身體的每一處都被劇痛所吞沒。

緊接着,就是某些細小的東西簌簌而動發出的聲音。

然後,喬良的視線凝在了自己的正前方:當原本貼在牆上的鏡子碎裂之後,就露出了后側單薄的牆體。也不知道是不是隔斷房的緣故,這間由陽台改建而來的加建的衛生間,鏡子後面卻並不是堅硬的瓷磚,而是薄薄的,彷彿是用薄木板製成的單薄背板。

又濕又冷,隱約還有點黏糊的液體從眼窩深處涌了出來。

幾秒鐘過後,才是驟然在大腦里炸開,讓所有思緒都徹底變得空白的劇痛。

喬良絕望地張開嘴,想要嚎啕大哭,然而從嗓子深處湧出來的,卻是一聲無比冷漠而惡毒的嗤笑。

【「嘻嘻,老鼠就應該有老鼠的樣子。你這種怯懦又卑劣的東西有什麼資格出現在他的身邊……」】

那根本就不是喬良自己的聲音。

喬良的身體不斷搖晃,他喘著粗氣緩慢地轉過頭,在這個位置,他剛好可以對上牆上碩果僅存的幾片鏡子碎片。大概是因為這幾個部位就是打免釘膠的位置吧,四角的鏡片上雖然有了裂紋,卻並沒有完全碎裂。

也就是在這幾塊鏡片中,喬良看到了自己被切分成無數小塊的臉。

血就像是瀑布一樣從眼窩中不斷湧出,肩膀和胸口都已經徹底被血染紅了。

站在鏡前的男人就像是一個血葫蘆,身形佝僂,顫顫巍巍站在那裏。

然而,在他身上根本就沒有任何「老鼠」的蹤跡。

只有被他自己深深刺入眼窩中的鏡子碎片,此刻還露出了一小截在眼眶外面。

鏡子裏的「喬良」睜著剩下那隻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鏡面外的男人。

【「去死……你應該去死……」】

它還在喋喋不休地重複著這樣的話語。

而喬良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手扶著洗手池的邊緣,好讓自己能夠站穩。然後,他對着鏡子裏的那抹鬼魂,發出了怯懦的呻[yín]。

「對不起……」

他喃喃說道。

身體有些晃。

放過我,我還不想死啊,我,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腦子裏明明是這麼想的,在嘴唇翕合間溢出口腔的低語,落在耳朵里卻完全是另外的意思。

【是的,都是我的錯……該死的人明明是我才對……】

等等,為什麼?

為什麼我會覺得……該死的人是自己……

鮮血淋漓倒在地上的一瞬間,喬良的腦海里,驀地浮現出一段記憶。

*

冬日的陰雨綿綿,落在人身上彷彿能靈魂都凍透。

喬良那天發了高燒,險些在公司里暈過去,最終被公司領導擔心地趕回了家休息。

入冬以後顧何止的狀態就很糟糕,喬良知道自己這時候回家顧何止應該還在房間里休息,隔斷房的隔音太差,擔心吵到顧何止,從開門到進屋,喬良都刻意放緩了動作盡量不要弄出噪音來。

結果進門之後,卻意外地在廚房裏看到了戚偉的身影。

平日裏雞毛算計從來不會進廚房的男人,此時卻在廚房裏晃來晃去,光看背影都可以感覺到他的萬分專註。

因為實在太奇怪,喬良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兩眼,然後,他愕然發現,戚偉如今正在擺弄的不是別的,而是酒瓶。

顧何止的酒瓶。

顧何止酗酒這件事,在出租屋裏不算什麼秘密。

不過大家都是男人,倒也沒有什麼人太過於在意這件事——一來是因為顧何止喝醉以後就只是安安靜靜地睡覺並不怎麼發酒瘋,二來,則是因為顧何止自己似乎也在有意遏制這一惡習,所以才會把那一箱酒從自己房間里推到了廚房角落。

「我怕放在房間里,我會控制不住地喝酒……」

說起這件事時,消瘦的青年嘴角露出了一絲恍惚的笑。也就是在那一天喬良才驚訝的發現,原來就連顧何止這麼好看的人,也有笑得那麼難看的時候。

如果不想喝酒,為什麼不把那些酒全部丟掉呢?

也不是沒有感到過疑惑,然而話到了嘴邊,喬良卻有點問出不出口。作為一直以來都在暗暗觀察著顧何止的人,喬良無比敏[gǎn]地察覺到了青年身上的那一絲不對勁。

絕望,脆弱,痛苦……

顧何止身上頹敗的氣息實在是太過於濃重,重到沒有任何人捨得苛責他用酒精去逃避痛苦。

*

就跟所有的酗酒者一樣,顧何止放在廚房的酒都不算太貴。

所以最開始喬良只是單純地以為,戚偉就是老毛病犯了又在順東西,可是,等他看到戚偉小心翼翼往酒瓶里放了點不知名的粉末,又把酒瓶小心翼翼封好之後,他無比驚訝地開口問出了聲。

「戚偉,你剛才……你剛才做了什麼……」

聽到喬良的聲音之後,戚偉肩膀驚恐的顫動了一下。

男人驟然轉過頭來,臉色十分驚惶。不過,在看到門口的人是喬良之後,戚偉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他輕咳一聲,若無其事地把剛剛加了料的酒瓶放回了紙箱,然後眼珠子轉動了一下,斜斜瞥了喬良一眼。

「沒什麼,我就是看看顧何止他到底在喝什麼,最近同學聚餐我也打算搞點……」

「你剛才,是在他的酒水裏加了東西吧?」

喬良咬着牙問道。

明明是想質問對方,然而多年來的本能卻在此時作祟,開口時的質詢不僅沒有一點威懾力,還顯得格外虛弱,彷彿做了壞事的人不是戚偉而是喬良一般。

「沒什麼啊你看錯了。」

果然,戚偉面對着喬良,很快就恢復了原本的二流子做派,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樣子也從原本的緊張變為了一片坦然。

「我,我沒看錯,你到底在他酒里放了什麼……我看看……」

喬良一對上戚偉賊光四起的眼睛,心中一突,不安的感覺愈發強烈。

他往廚房裏走了一步剛想仔細看看,戚偉臉色一變挺著胸口擋在了他的面前。

「喂,不要多管閑事我警告你,都說了你剛才看錯了還想要怎麼樣?!」

也許是因為他的聲音提得太高,原本安靜的出租屋裏傳除了一點細微的響動。而那響動正是顧何止房間里傳出來的。

戚偉眼睛一眯,還沒等喬良反應過來,便一把卡住了喬良的喉嚨,強行把人拖到了衛生間里。

「砰」的一下玻璃門關起,戚偉臉色猙獰,雙目圓睜,惡狠狠瞪向了喬良。

「我都說了他媽的不要多管閑事,你是要找死嗎?」

「可是你——」

喬良重重地顫唞了一下,他囁嚅著還想再說什麼,下顎處便覺一涼。

竟然是戚偉直接掏了一把摺疊小刀,抵在了喬良脖子處。

其實那小刀也就是男人們掛在鑰匙串上拆個快遞用的鈍刀,然而,在那冰涼刀刃碰到自己的瞬間,喬良的膝蓋瞬間就軟了。

他聲帶瞬間卡死,只能喘著粗氣獃獃看着戚偉,一個多餘的字都說不出口。

戚偉眯着眼睛上下打量這面如死灰的怯懦男人,眼中精光一閃,表情愈發恐怖猙獰。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跟那個小白臉透一個字的風……我敢保證,從今以後你吃不了兜著走,你知道嗎?你最好每天晚上都睜着眼睛,不然……呵呵……」

他故意沒有把話說完,果然,喬良在他手掌下抖得如同篩糠一般。

戚偉這才放鬆了點心情,收起小刀,在喬良肩頭拍了拍。

「你放心,我真沒打算對那傢伙做什麼,就是看他最近睡不好,稍微幫他一把而已,大家都是守法公民,不用擔心這個那個的,你聽到了嗎?」

其實真要戚偉來說,他越是被逼得沒辦法了。

明知道顧何止房間里就堆著一大堆人小白臉用不着丟不掉又嫌棄的貴重禮物,戚偉卻始終沒有機會拿到手。

找幾個月顧何止偶爾還會帶着恍惚的神色出門逛逛,這幾個月那傢伙就像是見了鬼似的,黑天白夜就窩在房間里,就連打開防盜門把要丟的垃圾暫時留在門外,都像是要了他的命一般,一張臉白得嚇人。

而且顧何止還睡眠極淺,神經衰弱。

哪怕是喝了酒,也是稍稍有一丁點兒動靜人就醒了。

偏偏戚偉現在是真的缺錢。

缺到他幾乎已經到了狗急跳牆的地步。

無奈之下,戚偉也只能使出這種手段。想着的無非就是讓最近酗酒程度明顯上升的顧何止喝完酒以後能睡沉一點,他好把東西偷出來變現。

「放心,真就是安眠藥。」

衛生間里,戚偉拍了拍喬良的臉,沉聲說道。

「你不會告訴他的,對吧。因為你什麼都沒有看到。」

都快過三十的男人,喬良卻像是小姑娘似的紅了眼眶,好久才充滿了恐懼的,恍惚地點了點頭。

戚偉笑了笑,一看到喬良這小雞仔似的樣子就知道對方確實沒膽子告密,這才心滿意足,慢條斯理地出去了。

只留下了喬良一個人獃獃地站在廁所里完全不敢動。

一陣炫目的光在他眼前不斷旋轉,一下子是戚偉猙獰恐怖的臉和威脅,一下子又是顧何止溫和憔悴的臉,最後,噩夢一般飄忽不定的畫面停留在了一個慘白扭曲的身影之上。

一身黑衣,面白如紙的高大男人,正用通紅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像是早已在痛苦之海中溺亡的冤魂一般,男人咧開嘴沖着他發出了惡毒的詛咒。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是啊,為什麼……

為什麼死的不是我?

喬良瞥見了鏡子裏自己的臉。

那張人類的臉開始一點點坍塌,變形,最後溶解成了一團血肉模糊軟肉。

看上去就像是被捕鼠夾碾成兩截的死老鼠,骯髒而又污穢。

「原來我就是老鼠。」

在這麼想的同時,喬良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浴室的燈不知道何時已經熄滅了。

換氣扇的嗡鳴也早已停歇。

在一片漆黑中,只有濡濕的肉塊簌簌而動時的輕響,而那響聲正在不斷朝着他涌過來。

*

顧何止聽到了一聲凄涼的嗚咽。

聽上去像是喬良的哭聲,但是……有那麼一個瞬間,那聲音又跟闕白的重疊在了一起。

他猛然打了一個冷顫瞬間睜開了眼睛,然後就對上了喬良蒼白窄長的臉。

昔日大學校友的眼睛裏倒映出了顧何止鬼魂一般的臉,顧何止發出了一聲急促的尖叫,從地上一躍而起。

「報警吧……報警……嗚嗚嗚……戚偉……戚偉死了……」

他抓着自己的頭,崩潰地尖叫道。

「是闕白,一定是闕白,都是我的錯,是闕白來報仇了。他不會放過我的,他不會放過任何人……」

「顧神?等等,你冷靜點,你只是做了一個噩夢!」

喬良伸出雙臂死死抱住了戰慄不已的顧何止,他不斷在後者耳畔重複道。

「你只是做了噩夢。」

「真的……」

「我進來時候你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明顯就是被魘住了一直在說胡話。我本來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幸好你自己醒來了。」

「你最近睡眠一直不好吧?這不是老毛病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何止終於在喬良的低喃中一點點拼回了應有的理智。

環顧四周,他這才發現自己正躺在客廳的沙發上,身邊不遠處就是那台正在嗡嗡作響的冰櫃。

顧何止睜大了眼睛,惶恐的看向喬良。

「只是……噩夢?」

他恍惚地重複道。

「是啊,只是一個噩夢。」

喬良沖着他微笑了一下。

顧何止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會兒,喬良的有隻眼睛有點紅,但笑起來時候卻顯得很溫和。

停了幾秒鐘,顧何止踉蹌起身,直接沖向了戚偉的房間——

房門並沒有鎖。

然而,跟顧何止記憶中的不一樣,戚偉的房間並不算太髒亂,甚至可以說,因為東西太少這裏甚至是整潔的。最重要的是,戚偉的窗外是一片明澈乾淨的天空,根本就沒有掛在玻璃窗外隨風磕碰著玻璃的可怖屍體。

顧何止茫然地看着戚偉的窗子,腦子裏一片混亂。

明明正站在水泥都市中寂靜凝滯地房間里,可顧何止卻覺得自己此刻好像正站在蒼茫大海正中間一小塊凸起的礁石之上,而在他不遠處,就是高高聳立的海嘯水牆。

而他茫然無措,無處可躲。

「戚偉剛出去,你找他有事?」

喬良站在房間門口,有些擔心似的問道。

顧何止眨了眨眼睛,緩緩扭過頭。

「你……看到戚偉了?」

他問道。

喬良有些迷惑地點了點頭。

「是啊,不過他臉色不太好,估摸著最近他日子也不好過。」

沉默幾秒鐘后,喬良小心地走進了房間,環住了顧何止的肩膀。

「顧神,你最近是不是一直有什麼心事啊?」

往日怯懦瘦小的男人,此刻看上去卻顯得那麼溫和而可靠。

顧何止在他的帶領下搖搖晃晃地回到了沙發上坐好。廚房裏傳來了些許聲響,顧何止嚇得猛然顫唞了一下。

「啊,糟糕,我忘了關小火——」

喬良跳起來,急急忙忙地朝着廚房跑去。

幾秒鐘后才看到他從廚房門后探出頭來,討好似的對着顧何止笑了一笑。

「那個,顧神,我看你最近都沒怎麼吃東西,所以燉了點湯,你也喝一點吧補一下元氣。」

湯?

顧何止怔了怔,然後他吸了吸鼻子,這才發現一股肉湯的香味緩緩從廚房裏朝着客廳蔓延過來。

「不,不用,我不喝,我不餓——」

正當顧何止阻止時,喬良已經躡手躡腳用抹布抵著碗隔熱,將那碗湯端到了顧何止的面前。

「你喝點吧?你真的……唉,太不愛惜自己了。」

喬良憂心忡忡地盯着顧何止說道。

面對如此關切的友人,顧何止嘴唇翕合了一下,拒絕的話語卡在了舌尖。

「我熬了好久的湯,你就嘗一下好了。」

說罷,喬良嘆了一口氣,又轉身去了廚房。

一陣叮叮噹噹碗筷碰撞的聲音傳來,想來是他在收拾廚房。而顧何止目光在那碗凝著油花的湯上停留了幾秒鐘,噁心感瞬時湧起。

他強忍着不舒服,隨意攪拌了一下碗底的肉塊。

然後,一片半透明的東西在攪拌中晃晃悠悠地自碗底飄起來,從顧何止的視野中一閃而過。

顧何止的動作卻是瞬間凝住了。

因為,剛才從碗底飄起來的不是別的……

那分明就是一小片指甲。

人的指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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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棺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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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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