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大型還陽現場
自古以來，人們都有一種錯誤的認知，就是鬼魂可以在陽間陰氣濃郁的地方存留，特別是惡鬼，大搖大擺現身害人都可以。
實際上，並非如此。
用地府真正的老大，後土娘娘的話來說，靈體留在陽間，就和冰塊涮火鍋沒什麼區別。
硬要說起來區別，大概就是白天黑夜，被做成鴛鴦鍋，一邊清淡，一邊辣死人。
只要是個鬼，呆在哪邊都是死，沒得選。
所以過去鬼差們一直到處勾走亡魂，完全是怕他們跑太慢，莫名其妙完蛋。
但是今天不一樣，人間很寧靜，如同仙界與鬼蜮交織，包容萬象。
高樓大廈，低矮平房，鄉村小鎮，路上停車，所有人都安安靜靜睡下，呼吸平穩，眉頭舒展。
連剛出生的嬰兒都沒有哭鬧。
醫院最深處，太平間的地面，突然出現一副古樸圖文，冰冷卻不陰寒，隨即金光大放，無數透明身影圖文中站起身，看上去有些狼狽。
「呼......真的上來了，剛才渡弱水，我感覺自己差點就要灰飛煙滅了。」
「嚇死我了，還好有菩薩打造的皮套，不然我們全得浸豬籠。」
「好可怕好可怕，但願以後不會再來一次。」
說話之時，他們身上破損的皮套，要麼漸漸恢復完整，要麼變化成正常衣服，一切都按照他們自己的想法而來。
如果有小孩在這裏，估計會興奮不已，大叫這個世上真的有奧特曼。
其中一道身影打量一下四周，然後眼睛一亮。
「咦，這麼巧的嗎？」
「嚯，這才道別多久，又能碰上了，我果然和他有緣分，說不定真能當個青梅竹馬！」
所有身影開始離開圖文大陣，其中幾個離開隊伍，朝着醫院的嬰兒房那邊穿牆而去。
最後幾人圍在一張小床邊上，饒有興趣圍觀一個剛出生沒兩天的小孩子。
「哈哈哈，這是二萬五那傢伙吧，怎麼才這麼大點。」
一個女子伸手去捏小孩的臉，但沒能得逞，睡着的嬰孩只是糯糯嚶嚀。
「哎喲，怎麼這麼可愛啊，完了完了，本來想以後來找他結個婚啥的，現在我想當他媽了。」
一旁的人齊齊無語，就說投胎這種事，容易亂輩分吧。
「咳咳，他又不算是二萬五本人，說不定以後長大，生活軌跡變化，連相貌都會變化。」
「哎呀，夢想總是要有的，萬一他變得更帥更多金呢，嘻嘻。」
「呃...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吧，我們時間不算充裕，還是先忙正事吧。」
「嗯，走吧，要是跑完幾大洲，還能空出點時間，我們再回來看看。」
幾人沒有異議，向嬰孩揮揮手就離開了，又回到了那支浩浩蕩蕩的金色大軍中。
同樣的場景，還出現在人間各處。
有封存數百年的枯井，坐落在無人能及的空蕩院牆中，本來乾涸的井底，突然金光大放，然後金色的井水湧出，最後漫過井口，鋪滿院落，一道道身影從「井水」中站起。
有被人稱作設計師腦子有問題才修得出的建築，一座，應該說是半座橋，越過河面，懟進了一面牆壁，根本走不通的老舊牆面，卻突然扭曲成漩渦，然後一團團金光從漩渦里飛出落在地面，變成人形。
一棟被列為保護文物的古宅，歷經了幾百年風雨，安然屹立，今日那兩扇漆色微褪的木門，吱呀開啟，光陰的氣息撲面而來。
還有許許多多處無人踏足，在意的角落，都有異象發生，遍佈神州大地。
此時在南方一座山裏，山頂有座觀，香火不算多，比較清冷。
一位身穿雲紋纏金長袍的男子，蹲在觀門口石階上，視野極好，山腳下的城市一覽無遺，他好像是在等人。
在他身邊的石階上，橫七豎八躺着許多人，渾身破破爛爛，滿臉疲憊之色，看上去和逃荒到此沒什麼區別，與雲衣男子風格更是迥然，看上去很古怪。
雲衣男子低頭看了一會兒城市，然後抬頭遠眺，最後抬頭望天，嘴角揚起。
山中修得整整齊齊的石道上，陸陸續續走上來很多人，最前面的，是個看上去有些猥瑣的男子。
他一路來到台階前幾米遠，先向那個蹲在台階上的男子抱拳行禮，然後又向著昏睡在地的其中一人行禮。
在離開酆都，順着奈何橋逆流而上之前，伍玖看了一眼生死簿的方向。
十殿閻羅和夢魔，身上都裹着大被，在光陰長河上睡著了。
不過明明結陣將人間拉入半夢半真幻境的只有十一人，那裏卻有十二個床位。
最後一個，是給幾乎形銷骨立的地藏菩薩準備的。
消耗太多功德，菩薩也吃不消了，得好好休息一下。
在哪睡不是睡，在大陣旁邊睡覺更香，何樂不為。
但是菩薩還得幫伍玖了結一段因果，所以打坐入睡前，特意告訴伍玖一件事。
當時伍玖被9527拉着注靈的那本書，正巧為伍玖成為英靈，吸取了一份人間眾生意願。
所以伍玖才會在觀門前，向那個陷入夢境的，他素未謀面，卻打算找關係給人家安排一場噩夢的筆者行禮。
這時那個雲衣男子收回視線，站起身拍拍手，笑道：「你們終於上來了，那接下來地上的就交給你們了，我得去天上了。」
伍玖沉默了一下，問道：「請問我們這次出手干涉，之後的人間會如何？」
神明行於世間，必定會留下痕迹，就像溪水漫過石崖，是在無形中侵蝕。
雲衣男子笑了笑，「我剛才就諮詢了很多年輕人，他們的回答，和幾百年前差不多，所以等此間事了，人間，依舊是人的人間。」
聞言，伍玖在內，連同他身後歷朝歷代的英靈，都鬆了一口氣。
又是一個穿着宮裝的女子，突然出現在台階上，與雲衣男子並肩而立，撇撇嘴道：「說白了就是想偷懶而已。」
眾英靈再次行禮，這女子，某種意義上，才是他們真正的「老闆」。
雲衣男子神色自若，「這種事，別拆穿嘛，而且......」
「好了好了，我已經在地圖上標記好了所有怪物，快出發吧。」
宮裝女子手一揚，一個巨大圓球，出現在眾人眼前，自行旋轉起來。
圓球上有幾塊較大的拼圖，和一些零零碎碎的小點，被歪歪扭扭的細線劃分開來。
眼下除了一小塊，還是乾淨的白色，其餘部分都幾乎籠罩在黑色里。
女子嘆了一口氣，「怎麼這麼多啊，它們是有絲分裂的嗎？」
雲衣男子一本正經道：「不對，我研究了一下，是聚合體單一智慧生命。」
女子：「......」
這種事情我也知道，根本不需要你來說明！
她手指輕點在光球上，一塊塊拼圖脫離球體，朝着在場的眾位英靈飄去。
只要接下，就代表他們要清除那片區域的所有怪物。
在伍玖接過碎片的時候，來自陰冥的鬼差亡魂中，有一部分同時回頭，看向某個地方，他心有所感，抱拳離去。
就像是一位將軍，統領三軍出征。
一位位英靈領命離去，轉眼間觀門前就只剩呼呼大睡的幾人，和穿衣風格不同的兩人。
女子收起地圖，「那我先回去了，再不出手，我怕他們十一個會被掏空。」
雲衣男子點頭，「嗯，在夢魔身邊睡覺，確實舒服一些。」
女子：「......」
這是在報復自己說他偷懶吧！還報復兩次！好歹是天庭之主，心眼嫩小！
不過確實舒服。
女子身形緩緩下沉，好像融入了腳下土地，毫無阻滯。
雲衣男子伸了個懶腰，向前走去，好像是要下山。
但每一步落下，都踩在虛空中，就這樣登天而去。
直到最高處后，男子抬手，似在等什麼落於掌心。
下一刻，一座恢弘無比的天宮，跨越時光而來，浮沉雲海之中，仙音繚繞，霞光籠天。
那座仙宮的大門，開啟之時，聲如天雷滾滾。
無數七彩流光從頂天立地的石門中飛出，天女散花一般去往人間各處。
不再有流光飛出后，男子手心落下一頂垂簾皇冠，他將之戴在頭上，再凌空俯瞰大地。
「彼光陰者，神行神跡。」
「呵，什麼外星小癟三，來我神州作妖來了？」
又是一場金色大雨，起於人間，去往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