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支向日葵

第十九支向日葵

尋尋覓覓一圈兒,高橋彌勉強找到了一個可以容身的破角落。

蒼蠅與硬殼甲蟲齊飛,垃圾與廢料一色,更有灰皮老鼠站在其上耀武揚威,高橋彌做了長久的心理建設,才小心翼翼的伸腳把那堆垃圾踢到旁邊給自己騰出點位子,裹了裹外套角墊在屁股下,坐下去的時候還和方才的老鼠打了個照面。

為了夜晚能睡覺的好角落而爭吵,失敗者或怯懦者畏畏縮縮的離開,這片土地上早就進化出來了自己的秩序,高橋彌不失敗也不畏縮,但他卻比每一個膽小鬼都要來的畏縮。

因為他聽見了槍聲。

就在他離開壯漢地盤不遠之後。

普通人聽不出這是什麼聲音,高橋彌可太能聽出來了,他愚蠢遲鈍的大腦飛快運轉了起來,哦……或許不用轉,代入他此刻的腦子思考一下就能猜想是不是組織的人來幹掉他了。

思及於此,高橋彌伸手把腳邊的垃圾堆起來一點,彷彿這樣就能蓋住他一樣。

到底是什麼腦子才會想到這樣能被蓋住啊。

亞歷山大半個身子耷拉在破樓的陽台欄杆上,咬著根棒棒糖看高橋彌的一切小動作,隔著烏糟糟的灰白空氣,高橋彌完全沒發現自己頭頂有個人,不過想來也不會有人天天抬頭看天,那樣早就摔死在不知道哪個坑裡了,高橋彌這樣佝僂著背希冀著讓自己存在感為零的就更不會抬頭看天了。

他只會擔心自己走著走著面前突然出現一道被拉長的漆黑影子。

事實是直到他蜷縮進垃圾堆里,面前也沒有出現恐怖片的經典鏡頭之——走夜路前面突然出現拉長的影子,只有烏鴉揮舞著翅膀在電線杆上扯著嘶啞想嗓音嘎嘎亂叫,投下的倒影匯聚成一片。

似乎有些無聊,黑衣組織的某些後勤人員來的是不是有點慢過頭了,他已經在這裡等到高橋彌了,幫他把狙擊槍帶過來的後勤人員還沒有到達,不如打電話騷擾一下琴酒吧,或許他還在堵車?

完全不思考是誰突發奇想在這樣近的距離下使用狙擊槍,結果自己沒帶只能臨時打電話給後勤部要求送一架過來,期間為了這種莫名其妙的堅持只能在破爛裡面吹冷風。

最終慘的只有琴酒罷了。

以及,後勤部有話要說:M*rz大人,請不要學習琴酒大人,擅自把我們武裝後備補給處稱呼為後勤部!

後勤部的眼淚流幹了幾個湖填滿了幾個缸,亞歷山大尚不得知,但他知道琴酒已經開始任務了,因為他的電話沉默的震動了三十秒才被掛斷。

嘖,被堵車就是琴酒的宿命,他活該。

岡田松沒有攔住那幾個廢物東西,想當然的都知道攔不住,他的欺瞞為這群人出去花天酒地做了個好推手,他完全沒有站得住腳的理由來阻止他們。

站在窗邊看著嘻嘻哈哈的背影遠去,岡田松突然有了不詳的預感,這股預感促使著他打開窗戶,沖那幾個人大喊道:「他今晚肯定會來的!我給你們錢!」

呼嘯的風捲走了他的話,有人若有所覺的回頭,卻只看見窗戶大敞,窗帘在風裡起舞,窗后空空蕩蕩。

啊,那裡是站了個人嗎?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時卻只看見樹葉窸窸窣窣抖著自己。

果然是眼花了。

「喂!想什麼呢!今天可是佐雄這傢伙請客啊!」同伴撲上來壓的他一趔趄,他剛想說的話立刻被壓回去了,轉而勾住同伴的肩膀。

「佐雄請客?!那我可要好好宰他一頓了!」

岡田松就這樣被遺忘了,完全不如一頓壽喜鍋來的順眼呢,岡田社長。

如果要怪,就怪自己腳底打滑跌倒了,所以沒能被看到吧。

實際上完全不是呢。

得益於日本那糟心的房屋隔音設計,有人按下門鈴的時候聲音傳的一屋子都能聽到,而岡田松正是聽見了夜半如鬼催魂的鈴聲,自己又惴惴不安東想西想,再加上內心害怕,才跌倒在地。

鈴聲自動停止了。

岡田松爬起來,彷彿鈴聲停止了,屋外的鬼就會離開一樣,岡田松擦了擦額上的冷汗,探出頭準備看一下門口,但由於視線遮擋,他只看見了門口搭著的架子。

要下去看看嗎?從貓眼那裡看看也沒什麼吧……?

事實上,如果岡田松看多了恐怖片或者懸疑片,就能知道炮灰一向是膽子又大想法又多的,他這種行為則統一被概括為送死。

抱著看一眼應該無所謂,萬一只是個什麼別人呢的想法,岡田松深吸一口氣,單手握拳敲了敲腿給自己壯膽,就踩著吱呀吱呀的樓梯走下去,伸手撥開貓眼上的小鐵片,又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跨過自己肚子的阻礙去湊近貓眼。

喜劇一點,就是糟糕眼神躲不掉。

現實一點,就是岡田松感覺自己高血壓在這一刻要擊昏他的大腦。

恐怖一點,就是閃靈「貓眼版」

說法怎麼換都不能掩飾岡田松朝貓眼外看過去時,貓眼前站著黑漆漆一個影子的驚恐,心裡沒鬼都要被嚇到,何況心裡有鬼的呢。

似是發覺了自己已經被看到,琴酒伸手敲了敲門,然後從黑大衣的口袋裡掏出了——呃,掏出了一截甩棍?

沒什麼,甩棍也能致人於死地,何況甩棍還很安靜。

看來是不會開門了,琴酒憂愁的感嘆了一下,抬頭看了看二樓窗戶的高度,轉身移到花叢之後,測試了一下面前牆壁的質量后,把甩棍放回兜里,輕輕鬆鬆翻上了二樓的窗戶。

落地時無聲無息,而樓下的岡田松還在大口的喘氣,強撐著站起來后又湊到貓眼前望了一眼,看見是一條路而不是黑漆漆人影時狠狠鬆了口氣,支棱著打抖的腿就要往樓上跑。

「晚上好。」和亞歷山大待久了,琴酒的惡趣味也被傳染的搖頭晃尾冒出來,例如和可憐的任務對象說晚上好,多麼有禮貌的行為。

岡田松有沒有禮貌感染到,這個問題只有岡田松自己知道,但是岡田松要窒息了這個事情長了眼睛就能看出來。

在他張開嘴要尖叫的前一刻,甩棍帶著破風聲把他的尖叫打回了嗓子里。

「晚安。」琴酒蹲下身來,將槍抵住已經不需要再補刀的岡田松,解決掉了那最後的可能性。

收起槍,琴酒掏出電話,看著那個只震動了三十秒就被自己殘忍掛斷的電話,估算著亞歷山大的任務應該已經結束,摘下手套回撥了回去。

或許電話一聲都沒發出就夭折了。

嘖,就讓亞歷山大圓嘟嘟去吧,他活該。

琴酒簡單搜索了一下周圍的店鋪,哼著詭異的調子跨過了地上的岡田松,下樓推門上車發動一氣呵成,還順手給亞歷山大發了個消息,一踩油門就向亞歷山大所顯示的定位那邊開去。

琴酒離開的一小時,喝的醉醺醺的警察們帶著紅屁股一樣的臉色走了回來,還沒走到就看見了隨風開合的大門,雖然素質不高,但基礎的素養還是讓他們聯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夜風吹來,他們晃了晃頭,神智都清醒了。

「應該是自己出去買東西了沒有關門吧?」佐雄擦了擦眼睛,拂去因打呵欠而生理性留下的眼淚,率先走上去望了望室內。

「沒看見人,肯定是出去了忘記隨手關上門哈哈,真是大膽又粗心啊。」一樓空空蕩蕩,大門正常打開沒有受損的痕迹,他放下了心,又招呼起同事們進來坐著。

「等他回來要好好批評他啊!說讓我們保護結果自己跑出去了什麼的……」此刻大著舌頭說話的是高木,他正用睜不開的眼睛去尋找一次性紙杯,準備給自己倒杯水清醒一下。

「紙杯在哪裡啊?」高木扯著嗓子問同事們,他相信自己的同事們在剛來的時候就認清了所有布置,哪怕一粒灰塵睡在哪兒也都清清楚楚。

有個瘦小警察伸出了手,「我記得在樓上的柜子里吧?」

回應他的是稀稀拉拉一片應和聲和伸長的幾隻手,「確實是在樓上的柜子里,高木——你拿一下吧,感謝咯。」

「你們可不要太懶惰了啊!」雖然說著讓他們不要太過分的話,但高木還是放下了手中的水壺,踩著吱呀吱呀的樓梯向上走去。

……他總感覺腳上的感覺有些不對,可能是自己喝多了酒,腿有點邁不起來吧,高木扶住自己昏昏沉沉的頭,俯身沖樓下大喊道:「你們誰來拿一下吧!」

「哇——高木你是不是不行了啊?」

「今晚喝多了有點累很正常吧?!」

「嗨嗨,小松,麻煩你了。」

小松,先前那位瘦小警察完全沒想到拿杯子這樣的活計還能落回她頭上,只能罵罵咧咧站起來,沖自己同事們的屁股踹了幾腳,才走上前來。

「高木你真的不行啊,今晚喝的也很少——」

他像是一隻被扼住脖子的雞了,下一秒又匆匆往上跑了幾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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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廠興風作浪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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