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卧槽！」

背後排隊就醫的人群里不知道誰發出了一聲驚呼。

倒吸氣的聲音更是此起彼伏。

「你幹什麼？!」

那個醫生嚇了一跳，一把奪過了柯蓓手裏的酒精瓶。

「對不起，可是醫生我真的有急事必須馬上回家，您幫我隨便包紮一下就可以了。」柯蓓連忙誠懇的道歉。

醫生望了望那傷處，又抬頭看了看她，眼神複雜。

她似乎還想再勸解幾句，可看柯蓓執意如此，也沒有再多說，捲起她的褲腿開始清理傷處。

這一次的速度很快，十幾分鐘后柯蓓的傷口就已經包紮完畢。

她謝過醫生，抱着兒子離開了急救站。

站在帳篷外，望着遠處熙熙攘攘的人群，柯蓓有一瞬間的恍惚。

剛才太過於緊張的緣故，她根本來不及多想，這會兒才實實在在的意識到——

她和兒子真的回來了！

回到了八年前，天災剛剛降臨的時候。

雖然這是她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卻真的實現了！

想到這兒，柯蓓也變得高興了起來，她激動的緊緊抱住了兒子。

「媽媽，咱們趕緊去找爸爸吧！」

程天體能不濟，整個人都昏昏欲睡的。

感覺到媽媽的興奮，他將腦袋在柯蓓的懷裏蹭了蹭，又念叨了一遍。

柯蓓立刻冷靜了下來。

是啊，要趕緊找到丈夫。現在距離災難大面積爆發不剩多少時間了，每一分鐘都很珍貴。

早點找到程乾，他們才更有可能成功。

可是，到哪裏找呢？

柯蓓不是這個城市的人，上輩子她甚至沒有來過天水市。

她和程乾是在逃難途中認識的，算起來那都是末世兩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對於他的過往，柯蓓只知道他曾經是一個特種兵戰士，退伍后一直居住在天水。在這邊的汽配大世界開了一個修車店，靠給人修車生活。

可，汽配大世界又在哪兒？

「誒，大姐，你怎麼還在這兒？」

就在柯蓓躊躇著不知道要怎麼辦的時候，一個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回頭，就看到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小男生樂呵呵的朝他們走來。

男生的腦袋上包着一塊兒紗布，露在外面的胳膊還有腿上都有消毒水擦過的痕迹。

看到她回頭，男生自來熟的又往他們跟前走了兩步，然後特自然的沖她豎了個大拇指。

「姐，你是這個！我天，你不知道你剛才差點沒把我給嚇死！那可是酒精啊！就這麼倒下去……」

他嘖嘖了兩聲，身體還忍不住抖了抖。

柯蓓瞥了他一眼，將頭重新轉了回去。

此時的她沒有心思聽一個陌生人閑扯。

可那男生顯然不是個很有眼色的，即便得不到回應，也不妨礙他自己巴拉巴拉說個沒完。

「我當時都被嚇傻了！你不疼啊？要不是我當時正好拍下來，說出去都不會有人信！那麼長的傷口，就這麼倒下去……」

柯蓓聽到這兒又轉回了頭。

神情凌厲：「你開直播了？」

男生一愣，連忙搖手：「沒有！我剛才在和室友視頻，順便拍下來的。」

柯蓓點了點頭，沒有再出聲。

看她不說話了，男生反倒不好意思了起來。

他看了看柯蓓，有點赧然的往她跟前又湊了湊，輕聲問：「姐，那個……這視頻我能發微博嗎？」

「可以，付費，一百塊。」柯蓓回答的非常痛快。

男生顯然沒有想到她如此乾脆，愣怔了一下才去摸口袋，然後拿出了手機：「好的，好的，我掃你還是你掃我？」

「給我現金。」

柯蓓以衣袋做掩飾，從空間里拿出塞在角落裏很久沒有用過的手機，對男生晃了晃：「我手機沒電了。」

男生這才恍然，自以為全明白的笑了起來：「你是手機沒電沒法打車吧？可，我也沒現金啊？」

他說着扯過了背後的雙肩包，從側袋拿出一個半新不舊的充電寶遞了過去：「要不姐，你先用這個吧。」

然後他又拿出一張紙寫下了一組數字：「你充好電加我一下好友，到時候我把錢打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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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輩子因為災難來得太過於突然，根本來不及做準備，所以柯蓓的銀行存款並沒有動用，她的賬戶上一直都還有錢。

一旦手機能用，很多難題自然就迎刃而解。

有了男生的幫助，柯蓓很快叫到了車，也很快帶着兒子來到了汽配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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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配大世界在天水市的東郊，是一個佔地面積很廣的大型汽車市場。

除了售賣配件，還有一個區域全部都是汽修店。

程乾的店並不難找，就在維修區最外面那一排。因為技術精湛，雖然這個店開的時間並沒有很長，可在市場也已經小有名氣。

柯蓓沒費什麼事兒就找到了。

「老闆，老闆，外面有人找！」

在她說明來意后，店面打雜的小工朝後面維修車間大喊了一聲。

可裏面並沒有人回應。

小夥子朝後探了探頭，然後對柯蓓說：「我去看看，估計老闆正忙着呢，你們等等啊！」

說罷也不等柯蓓回答，撒丫子就朝後院跑去。

柯蓓緊緊的抱着兒子，站在乾淨整潔的店面里，內心忽然忐忑了起來。

她看了一眼玻璃櫥窗上映照出的自己和兒子的身影。

瘦削、狼狽、臟……

末世八年，她早已經不在意自己的外貌、形象了。

可這會兒，站在這窗明幾淨的屋子裏，一種說不出的自慚形穢讓她下意識的伸手拽了下衣服，還往旁邊走了兩步，把被血泡透的運動鞋往沙發后藏了藏。

感受到了母親的不安，程天睜開了眼睛。

他伸出小手在柯蓓的臉上撫了撫，安慰地說：「媽媽好看。他們胡說，媽媽才不是大姐，媽媽比他們都好看！」

小傢伙聲音軟軟的，小手冰涼冰涼。

因為體能耗盡，雖然就說了這麼幾句話，卻已經開始有點喘。

可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小臉氣鼓鼓的，很顯然剛才小護士還有那個男生對柯蓓的稱呼讓他介意極了。

柯蓓頓時被兒子給逗笑了。

心裏暖暖的，之前的那點不安也消失殆盡。

她心疼的在兒子臟乎乎的臉蛋上親了一口，輕聲說：「媽媽知道。你休息一下，別說話了。」

程天點了點頭，卻並沒有聽話的閉眼休息，而是期待地朝後院的方向張望着。

又過了好久，門店店面與後院之間的門乍然被人拉開，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傳了過來：「誰找我？」

隨之，一個身材高大、健碩的男人走了出來。

望着那熟悉的身影，柯蓓身體一震。

「爸爸！」

不等她有所反應，趴在她懷裏的程天就猛地挺直了身體，沖着男人大聲的喊道。

他的聲音里是滿滿的歡喜。

一邊喊還一邊沖着來人伸開了雙手，那因為虛弱而蒼白的小臉蛋上甚至都染上了一抹紅潤。

程乾腳下一頓，神情有一瞬間的僵硬。

跟在他身後的小夥子則彷彿牙疼般猛地吸了口氣，然後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柯蓓尷尬極了。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忘記交待兒子不要直接認爸了。

上輩子程乾是去給兒子找葯的時候失蹤的，從此後再也沒有回來。

那時候程天只有兩歲，對於爸爸完全沒有記憶。

之後的四年，一直是他們母子倆相依為命。

可所有的孩子都會對自己爸爸好奇，程天也不例外。

每當他問起爸爸的時候，柯蓓都會很珍惜的取出手機，把相冊里存着的他們三口的合影拿給他看，並且告訴他，爸爸是個英雄，爸爸很愛他。

所以雖然沒有見過爸爸，程天對父親卻有着強烈的感情，並且將他的樣貌深深的印刻在了心裏。

能夠重回末世前，是柯蓓之前萬萬沒有想到的，所以也根本不可能會提前跟兒子交待什麼。

回來后時間太短，發生的事情又太多，以至於她把這事兒給疏忽了。

竟然讓父子倆第一回見面的場景變得現在這個樣子。

好在程乾的反應還算快。

他並沒有回應程天的稱呼，只是笑了笑，把它當做小孩子胡鬧。

他又往前走了幾步，走到了二人的跟前，問：「是你們找我？車壞了？」

說話間，他的目光落在了柯蓓的身上。

在看到她沾滿了血污的褲腿和包着紗布的小腿時，程乾的眸中飛快閃過了一絲驚訝。

他想了想，然後詢問：「你們是從過江大橋那邊來的？車壞哪兒了？是不是需要我們去拖車？」

看得出大橋坍塌的新聞已經公開報導了。

柯蓓深深的望了一眼久違了的丈夫，眼底蘊出了薄薄的水霧。

面對着程乾關切的目光，她按捺住翻湧的心緒，努力用最平穩的聲音說：「程乾，我找你有一點私事，很重要。能不能找一個安靜的地方，我們談談？」

儘管她已經用盡了全力，可再次見到丈夫的激動與歡喜還是讓柯蓓控制不住的失了態。

眼含淚光，聲音裏帶着壓抑不住的哽咽。

而她懷中的程天在連喊了幾聲爸爸都被無視之後，委屈的哭出了聲。

他半個身子都朝程乾傾了過去，張著兩個小胳膊嗚嗚的哭喊：「爸爸，抱抱！我是小天啊，你抱抱我！」

小傢伙犯了倔，他不顧母親的阻止，擰著勁兒的直往程乾身上撲。

眼淚鼻涕一大把，和灰土一起把整個小臉糊得髒兮兮的。

可那水汪汪的眼睛裏全是委屈和不解，因為過於悲傷，整個小身體都在發抖。

這樣的場景即便是自忖見多識廣的程乾也從沒經歷過，站在那兒整個人都有點懵。

他下意識的想把孩子接過來。

可面對這樣一個軟乎乎、又哭得聲嘶力竭的小崽子，手伸了伸，又無措地縮了回去。

他用目光朝柯蓓傳遞著疑惑，想要問問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而這會兒柯蓓已經顧不上他了。

因為異能的原因，當程天體型改變的時候，心智也會跟着改變。

說話、行事都會不自覺的朝相同年齡靠攏。

如果是平時，孩子還能稍微控制一下，可現在他看到程乾心情起伏太大了，就完全無法掌控內心。

所以此時他的心態就是一個兩歲小孩兒的心態。

和這樣年齡的孩子，又是在他極度難過的情況下，有什麼道理可講？

柯蓓滿頭是汗，努力想壓制住兒子，讓他不要再哭。

可顯然無論她怎麼做都是無用功。

此刻的小崽兒根本聽不進去了。

只是望着程乾哭喊著叫「爸爸」，抽噎著要「爸爸抱」。

場面一時有點失控。

跟在後面的小夥計震驚極了。

他睜圓了眼睛，躲在一邊靜悄悄地望着這一切，時不時朝老闆偷瞄一眼。

那眼神兒，儼然就像是在看一個拋妻棄子，然後被人找上門來討要說法的渣男。

程乾被他看得頭皮都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