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文學城09
軍事廣播,播放起機甲的最新行駛情況。
「機甲已經抵達未知力量的始發中心。」
「開始偵查附近是否存在生命體。」
池執安聽見這個廣播,怔在原地。
這麼深的海底,不會有任何生命存在。
如果有生命存在,只能是那名擁有未知力量的「神秘怪物」。
……而神秘怪物就是海洛斯。
池執安不知道軍部會不會直接動用武力,將海洛斯殺死,而不是讓他去安撫海洛斯。
池執安的心臟懸到心口。
半分鐘后。
軍事廣播公布偵測結果。
「方圓一千米,沒有發現任何生命體。」
站在池執安旁邊的站崗士兵,疑惑,與他人碎碎念起來。
「怎麼可能?科學院查過了,就是一個未知怪物引發的潮汐異變……」
「帝國星沒有地殼變動,附近的天體沒變化,潮汐災難除了故意人為,還能有什麼原因?」
池執安:「……」
他抿起唇。
海洛斯明明在海底,甚至可能就在不遠處的黑暗中。
但軍部卻沒有偵查到任何生命體存在。
只有一種可能,是池執安想都不敢想的結果。
——海洛斯死了。
「不可能……」
池執安喃喃,海洛斯不可能死,他是人魚,就算只是人魚族最普通的人魚,也比他強大得多,怎麼可能死去?
突然間。
一聲雷鳴般的巨響,將池執安從思緒中拽回。
機甲劇烈地顛簸起來!
一切如同突然爆發了大地震,巨響不斷,地面與牆壁,左右搖晃,整個機甲甚至在上下翻滾!
池執安:「……」
池執安緊緊抓住旁邊的柱子。
他抬眸,看見透明的機甲舷窗。
隨即,他瞳孔驟縮。
機甲舷窗,看似用脆弱的玻璃做,但實則,用的是軍部最堅固的防護材質。
但此刻,舷窗逐漸裂出裂縫。
廣播響起,伴隨尖銳的報警聲。
「機甲遭遇未知強大力量攻擊——」
「請各位士兵做好自我防護!」
方才竊竊私語的站崗士兵,受不住顛簸,臉色發白,泛起一陣眩暈感。
他一邊嘔吐,一邊罵罵咧咧:「這絕對是那個神秘怪物的攻擊……太特么強了,連機甲都能攻擊,我們還找不到它人……」
「yue——!」
嘔吐物噴濺。
池執安的注意力,都在機甲舷窗的裂縫。
隨著裂縫擴大,灌入機甲的海水,從細小的水柱,變成好幾米高的浪潮,洶湧奔來。
周圍的士兵,紛紛逃竄。
一名士兵看見池執安,依然傻傻站在浪潮前,下一刻會被海水吞沒。
他大吼道:「喂!你快跑啊!想被淹死嗎?!」
池執安不打算跑。
……因為,他透過舷窗巨大的裂口,看見翻滾的黑色海水中,出現一條魚尾巴。
魚尾巴只是一閃即逝,池執安甚至看不清魚尾巴的顏色。
——但他卻莫名察覺得出,這條魚尾,是海洛斯的尾巴。
海洛斯的魚尾巴,他坐過,也仔細觀察過。
池執安想都沒想,徑直躍入湧來的海流,被海水沖入萬米深的海底。
所有正在逃跑的士兵,傻了眼。
池執安的水性不錯,再加上機甲入海時,軍部讓所有人,都吃了可以承受深海海壓、在水下呼吸的藥物。
他被海水從機甲衝到海底時,只有短暫的眩暈,很快又恢復清醒。
深海沒有任何光線。
唯一的光線,來自機甲內部的燈。
池執安在海底費力地遊動,眯起眼,努力尋找起熟悉的魚尾巴。
海洛斯對機甲的攻擊力量太強,導致海底颳起一陣陣洋流龍捲風。
池執安難以在海底遊動。
他遊了好一會,沒看見魚尾巴,腦袋逐漸昏沉,身體疲倦,最終體力不支地昏迷。
*****
海洛斯一直在機甲附近。
他與其他人魚不同。
他太強大了。
他因為情緒起伏而外溢的力量,帶有極強的攻擊性,所以會導致整顆星球引發潮汐異變。
力量外溢時的人魚,會特別難受。
海洛斯想在黑暗的海底,獨自一條魚靜靜,消化池執安可能把他丟下的事實。
他派人找遍整個帝國,都找不到池執安在哪。
他甚至把附近的星盜都抓來質問,有沒有綁架過一名叫池執安的小人類。
星盜們嚇得半死,哆嗦地回答沒有。
唯一的可能,只有池執安自己跑了。
海洛斯不知道池執安為什麼會丟下他。
是因為他在家吃太多飯了?還是因為他太大隻在屋裡很礙事?
海洛斯想到這裡,力量外溢得越來越厲害,身體越來越難受。
偏偏正是這個時候。
人類的機甲,闖入他的住所,打破他對小人類的思念。
海洛斯蹙眉,甩甩尾巴,掀起的巨大浪潮,如同地震般,險些要把機甲掀翻。
他的力度,不會對機甲里的人類生命造成危險,這只是對他們的一個小小警告。
不要再來打擾他了。
海洛斯從機甲舷窗的附近,游到一處陰暗的洞穴,靜靜靠在礁石邊,尾巴垂落。
洞穴里沒有任何生物存在,冰冷、陰森。
這便是海洛斯的家。
他在人類社會擁有無數錢財、崇高的地位,可以買到帝國星最昂貴的房子。
但他依然習慣居住在海底洞穴。
獨自一魚。
海洛斯覺得自己永遠只屬於孤獨。
就像他還是一隻小幼崽時。
他的父母按照亞特蘭蒂斯的傳說,為他定下婚約。
但依然有其他人魚,在質疑他。
——他的力量太強大了,如果情緒有絲毫波動,外溢的力量能殺死魚,他的配偶會害怕他。
——他不配有老婆,他只能一條魚過終生。
——不會有魚能接受他過於強大的力量。
他厭惡婚配,從未想過擁有配偶,並不在乎這些話。
但他現在想起這些話,又想起丟下他的小人類,突然很難受。
海洛斯輕嘆口氣,抬起眸,朝漆黑的深海看去。
下一刻。
他整條魚頓住。
他看見海流中出現一抹雪白。
半秒內,海洛斯以瞬移般的速度,將那抹雪白緊緊拽入懷,毫不猶豫。
他竟然在海底,見到了池執安。
海洛斯把池執安帶入深海洞穴。
他考慮到池執安是人類,不適合在海底呼吸。
他把洞穴里的海水全都排出去,只留下空氣。
池執安渾身濕透,黑髮濕噠噠聳拉,睫毛與眼瞼相貼。
他的衣服被洶湧的海流扯碎,大片雪白展現。
池執安陷入了昏迷。
人魚沒有能治癒他人傷口或疲倦的能力。
海洛斯只能用自己的體溫和懷抱,讓池執安從昏迷中蘇醒。
幸好池執安沒有大礙,只是因為體力不支昏迷。
他在人魚的懷裡躺了一會,感受著對方滾熱的體溫,意識逐漸恢復清明。
他睜開眼,與海洛斯對視。
池執安:「???」
池執安懵了。
他在海底里找不到海洛斯,睡一覺后,海洛斯竟然主動出現了?
海洛斯沒有問他去哪了、為什麼丟下他。
所有疑惑與思念,只化作一句話——
「你醒了。」
男人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冷靜、平和、低啞。
至少對他說話時是這樣。
但池執安卻察覺出不對勁之處。
海洛斯的藍色眼眸,變成猩紅色。
俊美的面龐,浮現暗紅色的魚紋,被銀色髮絲掩蓋。
……他熟悉的藍色魚尾巴,變得黑不溜秋,使男人像一條莫得感情的大黑蛇。
總之,海洛斯看上去,情緒很不好的樣子。
池執安想給海洛斯解釋一下,他去做什麼了。
但是,如果從頭解釋起,他得從「他想給人魚族拍電影」開始講起。
這麼一來,恐怕要講很久。
池執安決定抓重點。
池執安從人魚的懷抱離開,坐在一處礁石。
他坐下來后,與人魚形態的海洛斯體型差更大了。
他仰起腦袋,勉強與海洛斯的……喉結平視。
池執安的說話聲,在絕對寂靜的萬米深海響起,柔軟、溫和,像一抹陽光,驟然出現黑暗冰冷的海底。
「海洛斯先生,我沒有丟下您,我真的去旅遊了。」
「我去的是您的家鄉人魚星。」
「我在您的家鄉,經歷了很多奇妙的故事。」
「嗯……其中最重要的事,我知道了我與一條雄性人魚有婚約。」
「我不知道該不該履行這個婚約。」
他沒有說那條人魚是「人魚王」。
畢竟海洛斯只是一條普通人魚,如果他貿然在對方面前提起地位高的同類,可能會對海洛斯不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