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004

我還在睡夢中,就被人一把拽起來了。看着蒙蒙亮的天色,我還有些迷糊,意識也混混沌沌的。

見我一臉茫然,里梅厭煩地撇過臉,語氣很差,「走了。」

我回過神來,應聲:「……是。」

里梅鬆開我的胳膊,走在我身側。漆黑的眼時不時就盯向我,一副看押犯人的做派。見我走路實在太慢,他還會不耐煩地一把揪住我的后衣領子,扯着我往前走。

我不得不跌跌撞撞跟着。

就這樣走到了下午,我跟着他們翻過了山頭,來到了一片被林木覆蓋的山谷,四周均是密壓壓的杉樹,滿眼蒼綠。

頭頂的太陽巨大,曬得人暈乎乎的。

我竭力抬起手,擋住陽光,嘴唇乾得脫皮。

好渴……

好在兩面宿儺突然停住,似乎對什麼東西提起了莫大的興趣,居然獨自離開了。

總算能休息了。

我疲軟地坐在樹下,捏酸痛的腿。

其實走了一小會的功夫,我就已經沒有走下去的力氣了。

因為厭煩兄長姊姊們的巴結,我鮮少出門,大多時候都是留在卧房,學習和歌、裁縫、彈琴,以至於我的體力根本不足以支撐我跟上他們的速度。之所以能跟上,完全是因為一路被裏梅拽著走。

想到這,

我悄悄抬眼,往裏梅的方向看了下。

便見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動作利索地捉了只野山兔,腳旁還堆著不少干樹枝,只需要點一把火,就能立馬變成火堆。

他的速度也太快了……

我如此想着。

不料他忽然側頭,莫測的黑眸盯向我。

我心裏一咯噔,捏腿的動作僵住。直覺告訴我應該說些什麼討好的話,但我發不出聲來,最終只得勉強勾起嘴角,沖他笑一笑。

他冷冷瞪我一眼,轉過頭去,聲音傳來:「你,去撿些柴火回來。」

不是已經有那麼多了嗎……?

像是知道我的困惑,里梅抬了抬手,也不知是怎麼做到的,那堆到小腿高的干樹枝就四分五裂開了。

我連忙垂下頭,

不敢再有任何疑問,聽話地去撿柴火。

這個活看起來輕鬆。但我身上的衣服太繁瑣厚重了,導致每一次彎腰都很困難且滑稽,而且我抱不住太多的樹枝,每撿十幾根,就得回去一趟。

里梅則悠閑自在地盤腿坐在草地上,逗弄那隻兔子。

他並未一直盯着我,但我卻能感覺到,他此刻難得的好心情,是因為見到我撿樹枝時的糗樣。

我有些窘。

所以撿樹枝的時候,故意走遠一點。

不知道是出於自信,覺得我根本跑不掉,還是什麼原因。

里梅並沒有管我。

但我還是每撿十多根樹枝,就回去一次,用行動告訴他,我沒想要逃跑。

眼看干樹枝撿得差不多了,我打算再撿最後一波就不撿了,隨着我越走越偏,隱約聽見了水聲。

我眼睛一亮。

下意識舔了舔乾澀的唇瓣。

我將懷裏的樹枝寶貴地放在地上,就提起裙擺過去看。

越過幾顆大樹,

一處清澈見底的泉水顯露出來。

我如看見了救命物般一路小跑過去,趴在岸邊,就雙手攏起清涼的泉水,低頭喝起來。

因為喝得急,我還嗆了好幾下。

等喝夠了,我躺在地上,看着頭頂密壓壓的枝葉,心道:總算是活過來了……

忽然,

我想到了留在原地的里梅。

走了那麼遠的路,他應該也很渴吧?

我承認自己帶了些討好的心思,開始在四周尋找起盛水的器具,卻什麼都沒有。我只好用雙手攏著水走,可根本走不了多遠,水就全漏光了。

如此試了幾次,我有些泄氣。

直到我看見前方那顆長得非常茂盛的灌木,它們的葉子青蔥,長得很大,比我的手掌還要大一點。

-

等我用葉子盛着水,小心翼翼捧回去時,里梅正百無聊賴地把兔子放了,又捉住地來回玩。

見我回來了。

他動作一頓,停止了這個幼稚的行為。恢復一臉大爺似的表情,懷抱兔子坐在草地上,盯着我直看。

我走到他身側,跪坐下來,恭敬地將葉子舉到他面前,訥訥道:「里梅大人……水。」

見我稱呼他為『大人』,他故意挑起眉毛,歪著頭,「你這麼殷勤,別是想毒死我吧?」

我誠惶誠恐抬起眼,慌亂解釋:「沒、沒有的。」

「哼。」

他將葉子接過去,仰頭喝下,就把葉子隨手一丟,繼續擼着他懷中兔子雪白的毛,「柴呢?」

我一愣。

里梅眉毛再次擰起,「廢物,還不快去撿。宿儺大人馬上回來了,屆時兔肉沒烤好,你就等死吧!」

「是……」

我有些委屈。

這個人實在是太難討好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甚至感覺,他好像從一開始就對我抱着惡意。

事實證明,這個猜測可能是正確的。

等我把柴火全部撿回來,他又使喚我生火。可是我根本沒有火摺子,他便嗤笑,讓我鑽木取火。

我雙手抱着木條,在木塊上不斷地摩擦。

可直到手心被摩得發紅髮燙,還被木屑嗆得止不住咳嗽,木頭都始終沒有一點被點燃的跡象。

見我灰頭土臉的模樣,里梅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嘴角。

在我看過去時。

他也沒有壓下嘴角,反倒沖我挑釁地揚了揚下巴。下一刻,他就撕開我的一片衣擺當引子,用懷裏的火摺子點燃,丟到木堆上。

木堆被點燃。

看着缺了塊的衣角,我不敢說什麼,緘默著沖通紅的手心哈氣。

里梅也捉弄夠我了,他捏住兔子的兩隻耳朵,將其提溜起來。也不知是怎麼做到的,他手中憑空多了把像是冰塊凝聚成的小刀,三下五除二地就將兔子的皮剝掉了。

場面有些血腥。

我有些不敢看,默默蜷縮起自己的身體。

卻不料下一刻,被剝下來的血淋淋兔子皮就丟到了我的腳邊。

我被這麼突如其來的一下,嚇得尖叫一聲,手腳並用着往後挪,直到後背抵上樹榦,還在止不住地發抖。

里梅語氣嘲弄,「膽子就這麼點大,貴族都是像你這樣的廢物嗎?那還真是悲哀。」

一陣委屈湧上心來,我的眼圈慢慢紅了,卻不敢哭出來。

五條大人……

如果五條大人在的話,我一定不會被人這樣戲弄。

……

我所不知道的是,在我身後,有我無法感知到的詛咒隨着我的負面情緒孕育而生。

【五條大人……】

一隻醜陋的咒靈,趴在我的右肩上,用嘶啞難聽的聲音哀嚎著。

而我右手腕間五條大人贈與的藍寶石手鏈,在感受到詛咒的靠近后,開始努力散發微弱的藍光。但光芒太弱了,咒靈的腦袋被光芒灼傷后,又很快再生。

沒多久,

那藍光像是耗盡了咒力,恢復於平靜。

咒靈未被祓除。

里梅目睹了一切,卻並沒有想管的意思。他凝出冰塊,再讓其瞬間融化成水,等兔子肉清洗乾淨,就串在一根樹枝上,架在火堆上烤。

而我則依舊蜷縮在樹底,默默哭泣著。

等我心情修復好,眼睛已經紅腫到不行了。同時,右肩還有點沉,我想可能是撿樹枝導致的,也沒放在心上。

*

直到天黑。

兩面宿儺都沒回來。

烤兔肉早就涼了,里梅丟掉之後,掐準時間又烤了一隻,但新烤的兔肉再次涼掉,兩面宿儺還是沒回來。

我看着被丟在草地上的兩隻烤兔肉,沒忍住吞咽了下。

好餓……

自從昨晚被兩面宿儺捉住后,我就沒吃過飯了。好餓啊……掉在草地上而已,應該沒什麼關係的吧,不如撿起來吹一吹?

我如此想着,有些剋制不住渴望地伸出了手。

一根樹枝卻猛然抽來,我的手背瞬間泛紅。

里梅自上而下地俯視我,「宿儺大人的食物,即使是丟掉的,也不是你這種人能碰的。」

我抱着受傷的手,委屈的眼淚在眼眶裏轉來轉去。但我並不想因為這麼丟人的理由輕易哭泣,所以快速眨動幾下眼睫,努力把眼淚憋了回去。

同時,原本就很沉的右肩,忽然變成更沉了。

「嘁。」里梅不屑地笑了聲。

他閉起眼,雙手相抵,靜默了片刻。

我盯着他奇怪的行為。

約莫過去半刻鐘,他才睜開眼,面色平淡道:「大人說,在這等著。」

但要等多久,卻沒說。

我弱聲應了句『是』,就挪到一棵樹下,後背抵著樹榦,蜷縮著打算睡覺。肚子好餓,更何況那兩隻烤兔肉雖然涼掉了,但香味還在,勾得我更餓了。如果睡着的話,是不是會好受一些……?

如此想着,我閉起眼睛。

默默在心底數着木樁,可一連數到一千多個木樁,也沒能成功入睡。

忽然,一個什麼東西被丟到了我懷裏。

我嚇了一跳,睜開眼。

便發現懷裏多了個烤兔腿。

我伸手觸碰了下,還很燙,像是剛烤出來的。我小心翼翼抬眼,便見里梅坐在火堆旁,吃烤兔。溫暖的火光映着他的臉,顯得他擰眉的表情都沒平日那麼凜冽了。

「看我幹什麼?到底吃不吃。」

許是我看得久,里梅不耐地盯向我,我手忙腳亂地將烤兔腿拿起來,塞進嘴裏咬了一大口,然後成功被燙到。

看到我出糗,里梅肉眼可見地開心了點。他眉眼微揚著,說:「你是蠢貨嗎?」

我有些窘迫。

沒接話。

訥訥地抱着烤兔腿,垂著頭,假裝自己是個聾子、啞巴。

等吃飽,烤兔腿還剩下大半。

但因為擔心下一頓飯沒着落,我捨不得浪費,所以用盡全力撕開一件裏衣的袖子,將兔腿包裹住,打算留到明天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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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線戀愛為何總是陷入修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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