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

一陣地轉天旋之後，姬麟與連山忍住眩暈感睜開眼睛，才發覺已經回到了翠微寺院中，主殿的大門緊閉，之前縈繞的黑氣也消失不見。禪風徐來，香煙裊裊，二人心中那被相柳帶來的恐懼與惡寒在安寧祥和中逐漸消融。

剛才經歷的一切:身長千米的大妖，貫穿邪崇的神劍，和在那橫壓天地的威勢面前飄若風中殘絮的他們二人的生命，讓人無比真切的感受到死亡的臨近，卻又轉而懷疑現在五感的真實。

當混沌降臨在面前，劍光會將你拉回身邊。

「哎呦！」

連山的手臂上突然傳來了一股拉力，原來是姬麟想要邁開因為剛才的壓迫始終沒有挪動半分，已經僵硬的雙腿，頓時失去了平衡，拽著連山的手臂貼進了他的懷裡。

他低下頭的時候，姬麟的雙臂已經緊緊環住了他的腰，仰起頭，紅寶石般的眼眸中清澈無比。

少女成功柔化了對視著的橙黃色的目光，連山慢慢俯身，輕輕抱住了姬麟。

他們今後還要操勞太多，所以……或許翠微峰連帶其上的草木花鳥，都希望這浪漫的瞬間再漫長一些。

溫存了許久，二人對著大殿深行一禮，隨後攜手而出，卻不想門外的草地上，一頭板角青牛正在來回踱步。

板角，即額心處的獨角，事實上，這板角青牛乃上古瑞獸兕，除了名貌像牛，其他的和青牛搭不上一點關係。皮毛青黑，額頭上有一隻衝天獨角，相傳只有在天下繁榮昌盛之時才會現世。

「呀，這是什麼？」

部族中所飼養的都是頭生雙角，用於耕地的黃牛。姬麟在遊獵時也偶爾見過其他種類，但大多外形特徵相似，面前的牛隻有一隻角，這不由得激起了她的好奇。

連山慢慢將手放在了劍柄上，他不清楚面前看似人畜無害的奇怪動物是否有危險性，這座離奇的山中發生的事同樣離奇，出於謹慎，他會隨時做好戰鬥準備。

在那場驚動天地的戰鬥后，連山也想試試，在自己的手中，曳影能揮發出多大的威能。

青牛此時也發現了正在靠近的他們，所幸並未發起攻擊，而是邁開四蹄，朝著翠微峰中拔腿就跑，其速度遠超其他二人見過的牛類。

「御。」

連山牽起姬麟的手，一柄長劍虛影從二人腳下浮起緩緩抬升，最後飛在半空中向正在狂奔的青牛追去。

惠風和暢，移步勝景，與其說這是在追逐，不如是青牛作為嚮導，引領著二人參觀著這座翠微峰。

松林中，一處溪水緩緩映入眼帘，青牛到此徑直沒入水中消失不見，待到姬麟連山追過來時，只剩下一棵巨大的松樹和在其蔭庇下的一群飲水的白鹿。

「問源頭白鹿，水畔青牛。」

姬麟忽然想到了斬殺蚩尤之時石壁上所浮現的墨跡，撫摸著白鹿柔順光滑的皮毛，青牛入水處忽然泛起波紋。水光蕩漾之間，一行字悄然浮現。

「向天都月夜，遙聞鳳管；翠微霜曉，仰盼龍樓。」

「麟兒？看那裡。」

姬麟從恍惚中回過神來，順著連山的手指，她緩緩將頭抬起，翠微峰上那座高聳入雲的高樓赫然映入眼帘。

「這便是……龍樓嗎？」（「好了，我們走。」）

少女還在思考，連山卻已攬住了她盈盈一握的柳腰。

長劍騰空而起，帶著二人扶搖直上。烈風之中，躲在連山懷裡的姬麟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看見白雲從身邊掠過，看見飛鳥劃過天空。

連山的一頭紅髮在風中狂舞，挺直著身體迎接風的洗禮，卻又能讓懷中的姬麟透過闔起的眼帘看到他溫柔的目光。

銳意破空，沒過一會兒，載著二人的長劍就飛到了翠微峰頂。

出現在面前的是一座他們從未見過的樓閣，雕樑畫棟，珠簾玉壁。緊閉著的大門內散發的氣息並非莊嚴肅穆或珠光寶氣，而是讓人心怡無比的恬淡自然。

月亮不知何時掛在了雲端，山間不知何人吹起了鳳管。

二人對視了一眼，慢慢推開了閣樓的大門。

「噔噔噔噔，任意門~」

其實沒有什麼B動靜，只不過在悄無聲息之間，姬麟與連山就已來到了天都峰頂。

「這……」

太虛山上，他們二人有幸拜訪過仙人寓所。拂雲觀前有著巨大的陰陽論道台，水清石秀，一雌一雄兩顆銀杏滿身金黃，匆匆的風經過此處似乎都會帶起清香。

但是這裡……

不僅沒有供人居住的建築，地面上雜亂擺放著酒罈，還明顯有燒過火的痕迹，看起來更像是有人類在此生活。

可正在吹洞簫的白髮仙人和那邊有尾巴和貓耳，躺在樹枝上睡覺的棕發少女哪個也不像凡人。

幼節緩緩收起洞蕭，轉身對二人示以微笑:「如爾所見，此地高聳入雲如天上宮闕，故名為天都峰。爾二人暫且安坐，清遠之地，莫動刀兵。」

峰頂處有一石桌，二人移步至此而坐，幼節隨後而至，覆掌之間，三杯清茶擺在面前。

「仙人，您這是？」

「待客之道耳。」

聽見幼節風輕雲淡的回答，坐在他對面的二人更顯惶恐。

「這……仙人所承神州蒼生之願，我等萬萬不敢……」

？

幼節:你倆自動腦補什麼呢

「我何時說過，我所承受著如此責任？」

姬麟愣了一下，明顯有些疑惑:「太虛山上的三位仙人傳道授業，也同樣賦予了我輩守護神州的使命，您……方才同樣也傳授了神劍與劍術……」

一旁的連山聞言，掏出了劍匣擺在石桌上，似乎正在為妻子提供論據。

幼節端起茶杯輕泯了一口，復而緩緩發問。

「你二人初登此山之時，可曾見過我提的詞句？」

「仙人文采斐然詞句精妙，有幸拜讀。」

「我們現在身處的這座脫離於現實之外的山，便是由此而來。此劍名為曳影，於匣里常作龍虎之音，我想你們也還記得它的來歷。」

「我與你們所見過的其他仙人不同，我無法傳授給你們任何物質基礎，能所傳承下去的，惟有文字而已。」

話語間，一副捲軸落入掌間，幼節將之徐徐展開擺在二人面前。

《浮生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