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 接手

第 133 章 接手

賈珠的靈柩停的時間夠了,該出殯了,可王夫人還是依舊在床上哼哼呀呀,起不來身。賈母借口自己年紀老邁,該讓位給年輕人了。將管家權交給了庄宿阮,庄宿阮正歪在榻上閉目養神,聽見染畫回過來的話,笑道:「都到這時候了,之前那些個事情早已安插的差不離了,這會子交給我不過就是想讓我出錢罷了。」

「是啊,那些個器具僧人哪個不是只是只賠付了一半的錢,這時候就該是都了結了。」雁書拿了美人捶給她捶腿,聞言道,「零零總總的下來,可不是一筆小的費用。奶奶,咱們要自己墊付么?公中怕是一下子出不來這麼多銀子。」

庄宿阮笑道:「你們都知道的事情,她們如何不知道。只不過就是不願意自己掏腰包罷了,想讓我從嫁妝裡頭拿出來填補裡頭的虧空。」

「這府裡頭如今內囊都上來了,倒是把主意打到媳婦的嫁妝上了,也不怕丟臉。」賈璉自外頭進來,聽見這番對話忍不住開口道。

「爺回來了。」庄宿阮聽見聲音,連忙起身,「今日回來的倒是早,可是舅舅有事?」賈璉現在是舉人功名,張遠這些日子在朝中忙的腳不沾地,因此賈璉在張府許多時候都是與幾個表兄弟一起探討,後來加個林樂旭。今日賈璉回來的時辰比往常早了許多,庄宿阮的推測自然是那邊有事。

賈璉褪去外頭的大衣裳,坐到庄宿阮原來位置的旁邊,就著庄宿阮喝過的水一飲而盡。庄宿阮見著了,忍俊不禁,揮手讓宜詩再去沏一碗茶來,柔聲道:「爺這是怎的了,臉上皆是風霜之色。」

提起這個,賈璉甚是無奈的擺手:「還不是朝廷的那些,江北也不知怎的又與西南江南牽扯上了。大舅舅忙得腳不沾地,連帶著二舅舅與三舅舅一併跟著忙裡忙外。我們幾個小的在那裡幫不上忙哪裡還能添亂,自然得先早早地回來。這幾日我皆在府里待著。至少等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才好些。」

庄宿阮看著外頭知棋,招招手事宜她進來:「爺回來沒讓來旺事先回來通氣,先吃點點心墊墊肚子罷。」說罷,從知棋的食盒裡將幾樣點心拿出來:綠豆桂花點心、金絲蓮蓉棗泥糕、奶油餑餑。宜詩還泡了碧螺春出來。

賈璉笑著看她:「好啦,是我的不是。往後再不會了,再沒下回了。」

「難不成我是為這個?」庄宿阮笑著嗔他一句,「哪有這般小肚雞腸看人的,我可不曾怪你是你自個兒這樣說的。」

賈璉溫柔一笑:「知道我的夫人最好了。這府裡頭的事情向來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的,一環扣一環。上頭老太太年紀大了不願看著小輩們爭搶,可又想著小兒子以後日子好些。底下人呢看著二太太得了權勢,拿著好處自然是要巴結的。你進門時間短,身邊人手也只這幾個,親信也不見得能完全駕馭再底下的人。公中入不敷出,不想自己出銀子的人自然是想要撂挑子了。挑來挑去,也唯有你一個嫁妝豐厚不會太過於在乎銀錢的新媳婦了。礙於臉面禮法,這管家權本就是要給你的。之前你沒接,如今再不接那邊的說詞可是會源源不斷。」

「爺這是,不耐煩了?」庄宿阮看著他的顏色,忖度著語氣問道。

賈璉冷冷一笑:「只是想到了一個好法子罷了。總是要回報給她們一點才是啊。」

「那爺,這事兒我就接了?」庄宿阮試探著問道。

賈璉點點頭:「接吧。她們最愛從裡頭撈錢,你也不用太過於板正拘謹。橫豎做事的人是咱們的親信,回頭報賬時二百兩報四百兩也無妨。只要沒離了譜便是了,她們從裡頭拿了多少銀子走呢。」

庄宿阮聽著賈璉的話,想來賈璉對裡頭好些事情十分了解:「爺可是知道些甚?」

「母親之前梳理賬本時曾有備份,我見過的。」賈璉知道張遙有這個習慣,當然也是張遙為了兩個孩子特意留的後手,「我一會子讓人去問父親要,賬本在父親書房裡頭父親放的。還有二房那邊,我還知道些別的。只是還不曾有證據,得有了實證才能有更多的話語權。」

庄宿阮沉吟道:「二太太在外頭放印子錢一事,我知道。」

賈璉聞言,驚詫地看著她:「你是如何知道的?便是我也是在外頭無意間聽見的。」

「二太太做這事做的並不算機密,全是周瑞家的一手再辦。原本還想拿父親的印,可是那會子妹妹看的嚴,她們拿不著,就只能拿二老爺的名帖去了。這幾年靠著高利貸拿了不少錢,只是裡頭自然也有不少官司,是賈雨村幫著擺平的。」庄宿阮是聽黛玉無意中與賈玖說話時透露出來的,可她自己也無從查證,「我想著既然林妹妹知道,那自然還是有跡可循的。爺要不去問問林家大爺,或許他有路子呢。」

賈璉點點頭:「你這話有理,我有空了便去問問。」

庄宿阮去請安時,賈母便開口提了這事:「你二嬸娘身子不爽利,還要照看你隨時有可能會臨盆的大嫂子。我年紀也大了,沒那些個心力了。你們小孩子家的正是好時候,很該拿著練練手才是。我之前看你與那些個女眷們交談,安置的很是妥當。想來世家出來的宗女應當是接觸過這些紅白大事的罷。」

「瞧老太太說的,家裡該教的自然是一樣不落的盡皆教了。只是……」庄宿阮垂眸掩下眼底的不滿,道,「只是我倒是怕做的不好給府里丟臉那可就不好了。」

賈母淡淡一笑:「無妨,哪裡不會了不懂的就去問你二嬸娘或是我,總是能做好的。多做做多看看,就好了。」

「既然如此,那還請老太太將賬冊與對牌鑰匙給我罷。」庄宿阮既然定了主意接手這個燙手山芋,那就把事情一次性都準備好方是最穩妥的。今日就算賈母賴著不給,她也要想法子讓賈母給。即便不給,她也有不給的法子。

賈母一愣,笑道:「我早已將賬簿等物給了你二嬸娘,如今你來問我卻是問錯人了。」

「那就勞煩老太太著人去問問二嬸娘,今日可能將賬簿給到我。」庄宿阮將心緒收好,笑著與賈母對視,並不退縮。

「不必用我,你自己身邊的親信隨便去一個便是了。」賈母可不會攬這樁差事。她將事情甩手出去,可就不打算自己沾染半分了。這裡頭大房與二房的扯皮讓她們自己去處理,她只要看結果便好了。

庄宿阮頓了頓,揭過這個話題不提,只是與賈母說些別的家常話:「林家大姑娘不久前入宮見了一趟寧妃娘娘,不知老太太可知道?」

「知道。天家有意許婚,去見見也是無可厚非的。怎的了?」元春一早就將消息遞了出來,賈母自然也知道裡頭的一些事情。如今賈母的消息來的迅速這可不得不歸功於晉位的賈元春了,天昊帝給賈元春晉了位分,讓她能接觸到更多的事情,使個銀子消息便平安又快速地到了賈母的手裡,「聽說還沒有去見皇后,而是直接去見了寧妃。戴權陪了一路。」

庄宿阮微笑:「不僅如此,我還聽說江北之事牽扯去了江南與西南兩邊。」

短短一句話,讓賈母有些錯愕與驚詫,這是朝堂之事賈元春並不能接觸或者說是天昊帝並不願意與賈元春談論這些。庄宿阮是如何知道的,自然是賈璉告訴她的。可賈璉還沒有做官,他知道的這些消息便是由張家的人告訴他的。張家知道,那賈政知不知道?江北無妨,可江南有林家與甄家,更何況還夾雜了西南……

賈母定定心神,笑道:「這裡面如何還是等天家的意思罷。」

「天家的意思是徹查,不可放過。」庄宿阮注意到了賈母眼底那一閃而過的情緒,微微一笑,「這幾日天家挑選了不少人往這三處去。聽說西南那邊已經有消息往都中匯聚了,看著好似很是著急的模樣。」

庄宿阮猜的沒錯,賈母確實心虛了。只是不能表現出來,兀自強撐著笑道:「既然著急,想來西南那邊定然有了要緊發現,不然也不會這般急急忙忙地回來了。打聽打聽罷,若是有事情咱們也好有個準備。」

同時她也沒猜錯,王夫人是不會這麼輕易把賬簿對牌交出來的。染畫拿著打聽出來的消息:「麥穗說老太太根本沒有將大庫房的鑰匙給二太太,很多時候二太太也得去過問老太太的意思,並不能隨心所欲做事決定。」

庄宿阮輕哼出聲:「看來,這是想跟老太太一般做事了。」

「那既然這樣,奶奶,咱們該如何呢?沒有對牌和鑰匙,還有賬簿,咱們能做的事情有限得很。」染畫一直擔心她家姑娘沒辦法解決榮國府的麻煩,如今連管家最為基本的賬簿都根本沒辦法要到手,要對付那些刁鑽的世仆,總是難的。

庄宿阮淡淡一笑,翻著手裡賈璉從賈赦書房裡拿出來的張遙留下來的賬簿:「我瞧著,這大樹根本就是從根子底下開始腐爛的。這樣的一棵大樹,要怎麼救?無藥可救罷。」

榮國府這幾年來愈發奢靡,尤其是賈元春成為天家嬪御之後開支比從前費了不知多少。又不尋思著找出路、開源節流,還是一門心思地想要從裡面得到。

「不付出,哪裡來的得到。」庄宿阮冷冷一笑,「她們自己願意止步不前,那我可就不等她們了。家裡出了個娘娘,多少的光我也沒沾著。好處我不想著貪,壞處我也不願意陪著你們擔。何況這些個壞處與我們家半點干係也沒有。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話……呵,人的本性是利己,誰當真能做到這句話呢。」

「可,這與咱們接管榮國府有何關係?」

庄宿阮將賬簿合上:「自然有關係,看清裡面的利害關係罷了。原本的安排也不見任何問題,勛爵人家與咱們的規矩不同。染畫,你與麥穗多說說話。雁書,你帶著人去找林之孝家的。將事情都按著咱們原來說的布置下去,如果有人不願意了,讓她去與老太太說話。」

染畫會意:「諾,奴明白的。」

果不其然,好些地方支使不動,雁書也不在乎,笑道:「我們奶奶年紀輕,好些個事情也不知該如何料理。偏偏二太太與老太太都卧床,我們二奶奶獨木難支,還請媽媽們行個好。」

賬房的人自然不會認賬的,周瑞家的過來,見了笑道:「喲,這不是二奶奶身邊的雁書么。怎的,這是如何了?可是支領不動了?」

雁書聞言,忍不住腹誹,還不是你們那個好主子辦的好事兒!甚也不給,倒是會刁難人會使絆子,還要在人面前抖落。心裡這般想,面上卻是淡淡的,說道:「二奶奶說了,她也不是甚牌面上的人物。老太太賞識才讓她管的家,也不過就是暫時罷了。過了珠大爺的白事,自然是一切照舊。」

既然是為了賈珠的事,那言外之意便是,想讓賈珠的白事風光些,該放手就得放手。不過幾個月便罷,過幾個月自然是該如何便如何了。可若是王夫人依舊不願意放手,那就得當心大家臉上不好看了。仟韆仦哾

周瑞家的心裡一頓,這丫頭倒是難纏:「你這話說的,二奶奶出身這般好,這些事情自然是不在話下的。我可拭目以待呢。」

「周嫂子這話說的可是費解,如何就要拭目以待了。」雁書含笑反問了一句,看著周瑞家的有些冷的臉,微笑著轉身將手裡足足有二兩重的銀鐲子砸出去,「奶奶的意思是,老太太想著要讓珠大爺的身後事好看些,發話要二奶奶好生操辦。請賬房管事娘子將之前的那些個賬簿收整收整,明兒一早我親來拿。這銀鐲子足有二兩重,你即便拿去外頭算賬這銀鐲子也夠你們兩個月的月錢只怕還有盈餘。」

王夫人不給賬簿,難道她就不會自己想法子去另要一份么?賈母不過問,王夫人不願給,固然是有下馬威的意思在,可也是說明這公中賬面難平。裡頭的現銀怕是不多,多半是等著看庄宿阮的手段了。

賬房管事看著周瑞家的臉色,支吾道:「這些賬簿成年累月的,也不知有多少,又擱置在了哪裡。明兒怕是不成,只怕得多給些時日方好。」

雁書知道她的意思,這回卻是寸步不讓了:「也沒要多久之前的那些箇舊賬,只要這前三年的便是。你可莫告訴我你連近三年的放在何處也不知道了,那你這差事可是辦砸了。」

「這也不是,只是……只是……」賬房管事愈發不知該如何回答了,周瑞家的在一邊看著,她若是答應了後面王夫人絕不會放過她。可若是不答應,這雁書可不是好打發的。這二兩重的銀鐲子說給就給,絲毫不含糊,看著雁書的神色,知道她不心疼這一個銀鐲子。可想而知,這位璉二奶奶當真是不缺銀子的。

周瑞家的本也是奉命來看大房笑話的,可既然人直接要賬要到賬房去了。賬房不管如何拖延,賬簿總是能給出去的。罷罷罷,都是群難纏的小鬼。

看著周瑞家的鬆動的神色,賬房便明白了:「明兒一早定然是不能的,不若明兒中午?如何。」

雁書這才點頭:「但願你們給奶奶的賬簿是值得起這銀鐲子,明兒中午我親自來拿,那時你們若還是糊弄我,可就別怪我當真不給你們留情面了。」

賬房管事艱難的點頭:「小的知道了。」

看著這走的大搖大擺的身影,周瑞家的猛的變了臉色,斥罵道:「小丫頭子,也敢給我臉色瞧!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樣的貨色,也敢這樣說話,當心報應不爽!」

賬房看著周瑞家的神色,愈發不敢吱聲,生怕做了甚惹得這位周娘子更生氣,牽連了自己。

雁書回去之後,看著歪在榻上眯著的主子,心下嘆息,奶奶最近睡眠的格外沉,時常要睡著。「奶奶,奶奶。」雁書輕聲喚了兩聲。

庄宿阮半睜眼看去:「如何?可安排妥了?」

「賬房那邊奴已經選定了,只要她們不是陽奉陰違明兒最遲中午便能拿著賬簿。」雁書回話,「奶奶,您的臉色不大好看。可要請大夫來瞧瞧?之前給珠大奶奶請的大夫都還在呢。」

庄宿阮搖搖頭擺手,起身:「不必了,你今日才去賬房那邊傳過話,我這時候若是病了,豈不是撂挑子?叫人看了笑話不說,還招惹這許多的閑話,何必呢。」

「諾。」雁書雖然答應了,可是心底還是忍不住擔憂。

周瑞家的回去見王夫人:「那邊二奶奶心思倒是不少,出手也是大方。我親眼所見,腕大一口銀鐲子,大抵二兩重的模樣。抵出去的銀錢抵得上一個二等女使兩個月的月錢,只怕還有盈餘。花樣不複雜,分量卻足得很。賬房那邊的管事頂不住壓力,準備了近三年的賬簿,明兒遞上去。」

王夫人聽見了,忍不住冷哼出聲:「看不出來啊,世家女出身,出手竟然這般闊綽。心思倒是靈透,從我這裡拿不著,想得到去賬房要。也罷,既然她有這個心思,那便隨她折騰去。橫豎這裡頭的虧空銀子,我一概不論。只要珠兒的身後事好看,旁的我再不管。」

周瑞家的看著王夫人這幾日神色不好,知道她傷心難過,也不再多嘴多舌。沉默著服侍王夫人用藥。

探春端著粥碗,立在外頭門口廊檐下,手緊緊地攥著托盤的邊,緊緊抿唇,愈發沉默不語。

次日一早,賬房的管事便捧著賬簿過來複安院回話來了:「奶奶,賬房管事過來回話了。奶奶,起罷。」

庄宿阮之前早起穿戴妥當,只是沒抵住困意,眯著眯著又睡了過去:「你怎的這會子才叫起我來。若是叫人看了笑話,可如何使得。」

「奶奶安心,知棋已經引著管事娘子去偏廳等候了。」雁書早早有了準備,「早膳也早已準備妥當了,奶奶用些罷。這幾日可忙呢。」

庄宿阮抻抻腰,起身坐好,點頭示意:「爺呢?可是去外頭了?」

雁書擺擺手,宜詩便領著人將早膳擺上。「爺今日一早便被老爺喚去了書房,也不知是為著甚。老爺未曾明說,爺也不知,只不叫奴們擾著奶奶」正說著賬房管事娘子也叫染畫領著進來了:「給璉二奶奶請安。」

「不必拘束,染畫,給劉娘子搬一張杌子來。」庄宿阮看著有些戰戰兢兢的劉娘子,笑道。

宜詩正給她擺膳,紅稻碧粳米粥,一個海棠花攢心盒子裡頭擺著四五樣小菜。一道道的格外精細,復安院的小廚房讓宜詩一日日的慢慢添置物件兒進來,到今日已然很有些模樣了。大菜不能,日常做些個點心熬個粥米甚的卻綽綽有餘。用的廚娘也是庄宿阮自家帶來的,賈璉的意思是不若讓林之孝家的在家下人裡頭慢慢尋摸,總能尋著幾個能安心使喚的人。榮國府如今在喪期,這時候最是能瞧出心性的時候,庄宿阮意欲在管家時挑幾個入眼的人家出來,等她到時候將管家權撂出去了,自有法子把她們抬起來。

劉娘子看著端坐在上首瞧著懶洋洋一舉一動卻帶著不自覺的威嚴,低垂著頭:「知道奶奶急著要賬簿,前三年的俱都尋出來了,請奶奶自便。」

「你低頭作甚,難不成我長得不好看?」庄宿阮端起了描金繪花鳥紋的瓷碗,笑文道。

劉娘子連連搖頭,就差成撥浪鼓了:「不,不是,奶奶誤會了。是……是……小的不是賬房裡頭要緊管事。」

庄宿阮聞言一笑:「我既識得你,如何不是要緊管事了。不必拘謹,我也不過就是頭一回接手這事兒,還一上來便是白事這樣的大事。我在府里根基又淺,二太太又未曾將東西一併給我,我自然是要給自己找條後路的。坐罷,我有話說。」

聞言,劉娘子這才略放鬆了些:「奶奶儘管問便是了。」

「府里各庫房的鑰匙俱在二太太手裡?還是老太太手裡也有?」庄宿阮手裡頭有張遙的賬簿心裡自然有底,賬房裡頭送上來的不過就是使個障眼法罷了,免得外頭疑惑她一無管家賬簿二無對牌鑰匙,是如何在這般短的時間裡將家底摸清的。賬簿到手了,那頭一樁麻煩事自然是庫房鑰匙和支領對牌了。

這事劉娘子倒是知道:「原本二爺母親在世管家時也只有小庫房的鑰匙,大庫房的一直在老太太手裡,二太太接手了也一併沒有。之前的許多大事要用著大庫房的大件兒時譬如去歲宮宴時因著家裡大姑娘從女官成了貴人,家裡年宴一應應酬都變化了許多,二太太往老太太處跑了兩三趟方才得著。」

雁書看著庄宿阮垂眸,上前借著布菜道:「正月里家裡年宴,南安王妃破天荒的來吃了一頓席面,往常可沒有過。許是瞧著宮裡頭的貴人面兒上,二太太為顯出臉面想從大庫房裡頭出些東西。老太太原沒答應,說是一個貴人便如此往後可要如何。後頭也不知為何,還是答應了。」

庄宿阮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轉頭看向沉默的劉娘子,笑道:「我這裡怕是後頭要清凈些,若是有人問娘子,煩請娘子就說我瞧著一如以往的平靜就好。」

「可,奶奶瞧著就是平靜的,並沒有焦急之色。」劉娘子還以為庄宿阮要她出去說她看起來不好。

庄宿阮淡淡一笑:「既是事實,那便是說也說的問心無愧。雁書,給劉娘子看賞,好生送她出去罷。」

「諾。」雁書低聲答應,將筷子轉交給了宜詩,轉身過去了。

這時辰流轉很快,不過多久庄宿阮尚且安然,王夫人卻按捺不住了。原是她在屋子裡叫外頭來回事兒的管事鬧的煩不勝煩。

「這庄宿阮做什麼使喚的!」王夫人剛打發走一個今日上午最後一個過來回事的管事娘子,正打算用膳,卻聽見玉釧兒回報另有守在靈堂的管事過來回話,怒道,「她不是從賬房裡拿到了賬簿么,怎的,還打算置之不理不成?!眼看著這日子一日日近了,她竟也不急!」

周瑞家的也不解,按著常理,庄宿阮得了管家權便是當家人,想法子籠絡人心提拔親信才對。可,她卻安安靜靜的待在復安院,除卻請安一概足不出戶。賈母問她,她也只答一切安好。

王夫人倒是想閉門不見,可對牌在她手裡握著不肯撒手。庄宿阮又不想法子同她乾耗著,那些個管事慣會見風轉舵的,庄宿阮縮頭縮腦不肯伸手,對牌又在自己個兒手裡,自然是知道找哪個主子最為管用。她之前還為此驕傲了幾日來著,這府里終究還是要她來當家才是最好的。可頭幾日還好,愈到後頭愈覺得不好。回事兒的人如潮水般湧來,連綿不斷,便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也過來同她說。原本已將將好的差不多的身子又倒下了。可她要強,不肯叫外頭人看出她不好。只能日日期盼著庄宿阮何時轉頭來找她,或是賈母發話讓庄宿阮出來。想她自己開口,倒不如祈禱清明不下雨呢。

「之前瞧她去賬房要賬簿還以為她多利害,如今看著也不過就是個外強中乾的貨色。」王夫人尤是氣憤,「既打了包票接手這事,那自然是要盡心儘力好好做事才是。你瞧瞧她如今這副鬼樣子,哪是個要接手的架子!

周瑞家的搖搖頭:「老太太那邊依舊沒有發話,還是一如既往的笑聲陣陣。寶二爺在屋裡頭自在得很,老太太甚也不管,只不出格,一律閉著眼睛囫圇過去。太太,在這樣下去如何得了啊!」

王夫人這幾日光顧著想家裡事了,寶玉也有好些日子不來瞧她了:「寶玉是忘了我這個母親了不成?這麼久也不見得他過來瞧一眼。」

「要不,我去問問去?」周瑞家的試探著問道,她一直覺著這事透著古怪來著。

王夫人卻擺手:「你且不必去,回頭我自有說法,如今要緊的是珠兒的事。去,你去見見璉兒家的,好生問問到底是個怎樣的章程。我原想給她個下馬威殺殺他的威風便是了,她可倒好,騎上老虎還悠然自在不樂意下來了。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諾。」周瑞家的無奈答應。

轉身出去,那邊外頭探春便奉著葯碗進來:「太太,到喝葯的時辰了。」

王夫人見著她,略一點頭,也不要她服侍,自顧自端了葯碗起來皺著眉頭一飲而盡。

「太太最近為著珠大哥哥的事大傷其神,可要多注意身子才是啊。」探春立在一邊,殷切道。

王夫人聞言,抬眸看了她一眼,心裡鄙夷。這管家權她便是讓給庄宿阮也不可能讓探春這個毛丫頭沾手的。一個庶出的女兒,未到年紀想管家,也得瞧瞧她能不能夠呢!

「那是你璉二嫂子躲懶兒呢,趕明兒將事情都提上來了,她如何不過來接著。」王夫人一邊說,一邊觀察她的神色,見她垂下眼帘依舊掩飾不住眼底的失落冷哼一聲,「我也好些日子不曾見著寶玉了,不知道他這會子在老太太處做什麼呢。」

探春見問寶玉,連忙收回神思,低頭道:「老太太最近心情鬱結,二哥哥在陪著疏解心情呢。」

「這話你自己信么?」王夫人看著她反問了一句,而後冷笑道,「老太太從前再不這樣,如今也不知是為何,一個勁兒的拘著寶玉在她身邊。你說可是林家丫頭這幾日常來。」

見狀,探春便知瞞不過:「老太太說是看著珠大哥哥心裡難免對幾個孩子愈發牽挂。姑媽在揚州見不著,便見見與姑媽那般相似的外孫女也好。故而這幾日林姐姐三日里會來上一日半。」

她還真是不死心吶~王夫人如是想,笑著搖頭:「林樂晴在家也是一堆事務忙,何必要她兩頭跑的麻煩。」說著吩咐玉釧兒往薛家去尋寶釵說話。

探春見狀便知道自己這位嫡母心裡想著什麼,猶豫著開口:「老祖宗她之前回絕過幾次沒見著。」

「有些人她想見人家還未必樂意見,人吶~總是這麼得隴望蜀的。」王夫人似是嘲諷般的說道,「也罷,這見不見得也不打緊,打緊的是人的心~很快了,很快,只要我的元兒出人頭地了,看誰比得過誰去。」

探春愈發低頭,不敢喘大氣。生怕這位嫡母心底的念頭打到自己身上,不久前她才在趙姨娘身邊的喜鵲口中知道了長一輩那三個庶出姐兒的前途,她可不想花骨頭才冒尖便叫一把掐滅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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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林氏長女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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