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日常
天雀仔的彆扭，來源於.......他自己的嘴硬，如果說看見莫循同蘇甜的那一幕幕只是小柴火，那麼陳榷的那段自述便是最大的柴火，他應該追尋自己想做的事，記住陳榷的名字，讓這個名字可以留住光，也該有自己的生活，不只是朋友，還有感情。
他說過，這個世界，他沒有根。
可想要有，便要他自己走出這一步。
他原本的想法忽然有些鬆動。
同蘇甜的過往種種這兩天一直困擾着他，他沒有談過戀愛，只在劇本里見過，自然不知道該怎麼做，唯一記得的便是他告訴蘇甜，不用困擾，大家回去之後便一切如常，可真的到一切如常，看着她和莫循站在一起的畫面，他少了一半的心氣。
說過便要做到。
而蘇甜的彆扭在於，落差感。
劇組裏，陳榷不會和蘇甜每每待在一起便要說上一整天的話，他會安安靜靜待在蘇甜身邊，聽風看景，偶爾蘇甜會說上一兩句感受，陳榷便會接話，沒有煙火般絢爛，只有潺潺溪水的流淌。
她本都有些忘記兩人互相約定回來之後的一切如常，可在公司見面第一面，陳榷看她的一切如常的眼神，她一時之間，心裏有些空落。
她告訴自己，不過是因為陳榷態度轉變太快，自己有些不適應而已，只是需要時間而已。
兩個而已，到底是真是假，其實在她跟上陳榷的腳步時便有了答案，可還有一根線釣著，那根線便是同鄭里的那些錯誤歲月。
她不想再成為那個無所事事，沉寂在圈子裏，無人可聞的蘇甜了。
這不是她步入大學時的心愿，也不是她告訴柳林來橘子傳媒時所期望的。
站在電梯前的兩人心思各異，剛一瞥到對方便移開目光，沉默不語。
電梯到了，蘇甜走進電梯，可陳榷站在原地沒有動。
蘇甜對上陳榷的目光：「不下去？」
陳榷迎著蘇甜的目光，神色複雜，最終還是走入到電梯里，在關上門的那一刻他出聲道：「可能我是做小人了，可莫循......你最好還是離他稍微遠一點！」
「他在圈子裏的名聲還不錯呢！」蘇甜望着電梯門倒映出來的高達身影，偷偷瞧了幾眼，只覺著沉着一張臉的陳榷不像先前那般好看了，他不該這樣悶悶不樂。
陳榷聽到這一句，本來想告訴蘇甜他在廁所聽到的那段話也沉了下去，從蘇甜嘴裏聽到莫循兩個字總是很刺耳，可他嘆了一口氣，俊俏似風雪的眉眼此刻偃旗息鼓，升不起半分肅殺：「我今天在廁所里聽見莫循打電話的聲音了，他語氣輕浮，似乎認定你喜歡她，而在劇組這段時間，他應該是要追求你。」
「他似乎談了好幾個女朋友.......」
「你......想清楚！」
「你.....想說的就這些？」
蘇甜試探問道。
陳榷沉默下來，如果可以，他想儘快去到雲港拍戲，那麼再也不用煩惱這些事情了。
電梯緩緩下降，幾分鐘的時間裏，沒有一個人按下電梯按鈕，自然也沒有停下在任何一層，直到到一層，天雀仔是因為確實沒有學駕照，所以還要打車回去，而蘇甜是自己開車來公司的，她的車正停在停車場里。
電梯門緩緩打開。
陳榷遲疑一下，還是慢慢走出去，回首和蘇甜點點頭后便轉身離開。
蘇甜凝望着陳榷的背影，她柳眉微蹙，剛上前一步，兩旁便電梯門緩緩關上，她看了看電梯門，終是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盯着電梯上閃爍的層數沉默不語。
陳榷沒有在公寓附近找到合適的健身場所，便就著昨晚從超市買來的食材簡單做了幾道菜，同白米飯果腹，忸怩糾結的事情想不通便不想，他拿着劇本看，不同於西遊和請搜索劇本，這一次他看得很慢。
同梁家徽的那次隨意表演歷歷在目，他既然想要朝梁家徽看齊，就要做很多以前不會做的事情，也會繼續做其他經常做的事情。
【一個演員要懂得調理自己的節奏。】
【不是說你給的情緒精準到位就是最好的表現，而是根據切實的情況，可以做到控制情緒的漸變，節奏便是將這種漸變的過程做到細膩，哪怕是所謂的精神病角色，在導演的鏡頭裏，也有節奏。】
【天雀仔，梁家徽說的很對，你有時候表演過力的根本原因在於你很擅長情緒的爆發，你用過一次之後發現可以很好展現角色，又可以拉開和其他角色的差距，所以你越發習慣用爆發，而忽略掉所說的漸變。】
「理論都可以說出來，可真正要做到，不是聽完一番話就可以明白的。」陳榷目光在一行行的文字上掃過說道。
【知道我當初是怎麼訓練的嗎？】
【我會給情緒分級，比如快樂，我最開始分三級，當我可以做到一級一級分清楚時，會會擴展到五，等擴展到十級，我又會拋棄所謂的級別，而是將它們雜糅在一起，體會到其中的漸變，等我掌握一到兩種情緒后，我便會變化著來，這是我曾經用過的方法。】
【當然，我也只是提供一個建議，每個人畢竟都不一樣。】
【作為演員，你要學會自己思考，學會改變。】
陳榷看到劇本上天台戲份時，他腦海里不斷閃回在那個辦公室里的畫面問道：「你覺得我和梁家徽差距大嗎？」
「距離太大了！」
「近一點！」
「好！」
「非常好！」
「小陳情緒給到很到位！」
「OK！」
「定妝照拍好了！」
陳榷早到三十分鐘，配合著造型師坐在鏡子前近四五十分鐘，又站在全身鏡前讓服裝指導拿着一件件服裝對比半個小時，在一旁等待了一個小時，最後和周雨然拍攝定妝照不到五分鐘，照片不到五張。
攝影師興高采烈的招呼陳榷站在鏡頭前，又更興高采烈的叫着莫老師快來，揮手讓陳榷和周雨然去到一邊。
蘇甜從妝容到着裝都體現著幹練兩個字，不同於西遊劇組化著彩妝，她的臉上乾乾淨淨，在去西遊前，她瘦了一些，穿上古裝后更顯嬌美曼妙，經歷過劇組摧折她越發清瘦，倒更增添了一抹職場幹練的氣質。
同一臉扮嫩的莫循矮了半個腦袋，可蘇甜身上的氣勢比莫循高了豈止半個腦袋。
宋允兒和劉奕君的照片比陳榷同周雨然還要早結束，四人站在一旁看着劇里男女主角站在聚光燈下時，劉奕君評價兩人有CP感。
「劉老師，你懂CP感是什麼嗎？」宋允兒半開玩笑的說道，站在這裏等無聊是一回事，可她有些不同意劉奕君的說法才是切實接話的原因，她微微偏頭，宛若紮根於土石中青竹的陳榷正望向不遠處，俊俏的眉眼裏有風雪，也有春光，他就像是在看待可以看見卻不可觸摸的事物，絲絲縷縷的深情在他的雙眸中生根發芽。
這才是所謂的CP感！
僅僅是一個眼神，可以讓看的人從中看到無數的故事，可惜這一幕只有宋允兒看見，她或許有些明白，為什麼昨日的會議室里氣氛有些低了！
「氣場！」劉奕君自然不能很好的解釋出來，就像是很多名詞大家都清楚是什麼意思，可如果再用言語來擴展卻有些困難。
「看氣場合不合！」
周雨然說：「我覺得沒有什麼理由，就是看兩人長相和氣質有沒有什麼聯繫，可以讓人感受到一股氛圍。」
陳榷沒有接話，CP感......他看過不少熱搜和詞語，確實沒有了解過，可大致上明白是在說蘇甜和莫循相不相配，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該去休息室里等著。
宋允兒瞥了陳榷一眼說：「他們看起來似乎........沒有相契合的氣場！」
看向四目深情相對的蘇甜和莫循，本來覺得還可以的，此刻也覺得平淡些許，劉奕君準備推過話題道：「那我們倆呢？」
「咱們倆屬於角色賦予的氛圍！」
宋佳京和李珏！
因為集團破產，宋佳京被父母賣掉，和不被看重的李珏走在一起，成為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
宋佳京在沉默忍受變為李珏母親手裏一把刀的時候，李珏從未多問，他做的只是每每送給她自己找人拍照的『出軌』照片，好讓她離婚時有所依靠，為她處理曾經同牛郎牽扯的傳聞，為她處理前同事的反擊。
當她爆發，選擇再也不做一把刀時，他可以找到孤身落魄的宋佳京，給她歇腳的地方，同母親爭辯，給宋佳京以自由。
古早霸總文學加上先婚後戀，或者還有暗戀，被編劇寥寥幾筆，勾勒出引人的故事情節。
故事情節普通，可寫出來的故事卻不普通。
陳榷雖然不甚喜歡偶像戀情戲份，可卻要承認編劇寫的很好。
劉奕君聞言想了想，無奈搖頭，這還是他第一次出演帶有偶像劇情節的戀愛戲份，倒是不知道這些對於觀眾有什麼吸引的。
周雨然不由看了眼陳榷，可發現他只是自顧自的四處看，根本沒有要接話，她便沒有了詢問陳榷關於薛城和李弦兩個角色之間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感覺陳榷過分嚴肅。
相比於在雲港拍戲，陳榷可以做到對每個人露出笑臉，對於請搜索劇組他變得話少笑容少，倒不是說他對兩個劇組有什麼意見，而是進入劇組的時機和所屬位置都不同。
在雲港西遊劇組，陳榷進入劇組的首要身份是武師，是劇組工作人員，而不是演員，他要和很多人進行交涉，而且在這個世界第一次去到雲港，他的情緒難免會徹底平靜下來。
但是在這兒，蘇甜和莫循的事情縈繞在他腦袋裏，討論會上導演根本沒有給予他講話的機會，再之後，在此刻，他感受到兩個劇組的細微差別，重要的是，他在這裏是演員，和梁家徽對戲就在幾個月之後，他需要安靜下來，好好調整自己的表演。
所以，他沒有像在雲港那版，給予到每個人一個笑臉。
況且，他在上個劇組發現，笑臉給予太多，總會給到其他人錯誤信號，導致他要應付一些瑣事。
「甜甜，小心一點！」
鏡頭前，莫循一把摟住差點從枱子上摔倒的蘇甜的細腰，蘇甜的臉頰升起一抹嫩紅，不是因為莫循此刻的動作或是眼神，而是她的腳踝真的有些扭傷，可在周圍人看來這正是曖昧兩個字的最好體現。
起鬨的聲音里，莫循大大方方的笑了笑，可蘇甜第一時間站直身子，向後退了幾步，示意自己沒有沒事。
宋允兒看了看蘇甜和莫循，又看了看一旁準備離開的陳榷，她的嘴角微微上翹，她忽然覺得這股異樣的氛圍也許不是一件壞事。
陳榷本想離開找個休息室坐下休息，可被工作人員攔下，他說一會兒還有大合照要拍，還有三位男主的合照，所以最好在攝影棚里等。
他沒有回到劉奕君三人所站的位置，而是自己找了一個角落，坐下后在那兒不看手機，也沒有四處看，只是盯着某一處怔怔出神。
工作人員本想勸說陳榷最好站着，一會兒把服裝弄皺了，可瞧着他一動不動的模樣，便也就沒有去了。
他看似在出神，實際上卻是在和腦海里的聲音不斷對話，他在問自己以前沒有弄懂的理論，也在想自己過往每一次表演的節奏還有台詞哪個地方沒有做好，畢竟《西遊記2》內地版需要普通話配音，到時候還可以改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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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甜比陳榷來晚一些。
在化妝室，她一眼便看見在椅子上坐姿筆直的陳榷。
他真的很像一根竹子。
他不說話，也不和別人搭話，安安靜靜在那兒坐着，卻讓每個進來的人都會注意到他，畢竟在化妝師和造型師的技能下，他越發顯得矚目，而他好似習慣周圍人的目光，一動不動像塊雕塑。
蘇甜所不知道的是，在她移開目光時，陳榷正透過面前的鏡子看着她的側顏。
只是陳榷還沒來記得多看幾眼，她旁邊就坐下了一個人。
陳榷收回目光。
如若是周雨然，陳榷不會太快收回眼神，而他很快收回眼神，自然代表坐下的是莫循。
莫循長相不差，不然也不會因為一眾配角而有了不少的粉絲，何況他的配角演得不錯，這就像是他經紀人告訴他的，他是天生吃這碗飯的，就該繼續向前。
他的粉絲誇他，性格好，演技好，長相好。
身邊的人也會誇他，好看，這個角色演得不錯啊！
他公開或者隱藏的交了幾個圈子裏有名的漂亮女星。
所以他自認為自己很受喜歡。
比如曾經的周雨然，比如此刻的蘇甜。
她對着他禮貌一笑，他認為這就是兩人獨特的笑容信號，他自然也笑着相對。
燦爛到每個人都可以感受到心情的愉悅。
蘇甜心底有些煩躁，可還是裝作認真聽他講話的模樣，時不時附和一聲，答一聲，陳榷什麼時候離開化妝室的，她都不知道。
莫循會追你......考慮清楚........
這還需要考慮嗎？
蘇甜不由嘆氣，她覺得她沒有給予到莫循信號，怎麼就莫循認為自己一定會喜歡上他呢？一旁滔滔不絕的莫循讓她覺著這一次請搜索的拍攝不會像以前那般可以全心全意做好自己表演了。
外面工作人員叫兩人可以拍照。
她向前幾步，莫循便向前幾步，她放緩步伐，莫循也放緩步伐，她說您先走，我打個電話，莫循說我等你。
蘇甜冷著一張臉走出去，一眼看見和周雨然摟在一起的陳榷，他們錯身而過。
站在聚光燈前的蘇甜逐漸收斂情緒，按照着攝影師所描述給到情緒，自然而然她並沒有看到陳榷的眼神，再到她不小心扭到腳踝，莫循摟住她，她一眼和陳榷對視，有些慌亂的後退幾步，再然後，陳榷坐在角落裏，她站在台上繼續拍照。
當兩個嘴硬的人走在一條路上，總會有些麻煩的。
請搜索的拍攝地在上海，劇組已經溝通好需要用到的場地以及時間。
十二月開拍，爭取在二月之前拍完，而陳榷最遲要趕在一月十號之前到雲港，拍攝《殺破狼》，所以他的戲份時先拍的，B組到一月這段時間基本都是拍攝陳榷和周雨然的戲份，而在上海拍攝的第一場戲就讓陳榷感覺有些不一樣了。
寒風乍起。
夜色還沒有褪去，孤離於遠處如火焰的城市，此處山腰一塊腹地，抬頭望去，夜空中的每顆星都微弱而熾亮。
陳榷從劇組的車上下來，不禁拉攏些許身上的外套，一股冷風吹過，他的臉頰升起一抹嫩紅，曦光將近，此刻的溫度雖回暖一些，可由著寒風肆意，也不會好受。
劇組開始佈置拍攝現場，指揮的是執行導演，而負責B組拍攝的孔煊，正在湊在周雨然的車裏閑聊，公司給她配置的保姆車，兩個女人的笑聲在忙碌的劇組裏顯得有些嘈雜，陳榷雙手揣在兜里，帶着自己的水杯站在山腰腹地的盡頭，從這裏可以看到整座城市，它像是精緻美麗的盆景，讓人望而生畏。
「慢點，慢點，孔導說了，拍攝不急，如若今天拍不了，明天再來。」
「日齣戲份？明天再來？我希望今天就拍完。」
身後傳來劇組人員的議論聲，陳榷一言不發，只是看着遠方漆黑的天空，在那處繁星不再閃爍的地方，太陽，會從那兒升起來。
就像是薛城告訴李弦，這是我們第一次看這樣美麗的景色，決然不是最後一次。
陳榷在《請搜索關鍵詞www》中的第一場戲便是薛城和李弦一起看日出。
兩人確定關係后，薛城接到了一則電影邀約，這是大師級別導演的新片，他啟用了全新演員，也讓薛城加入其中，只是在開拍之前，要去到國外培訓五個月的時間，這對於還在熱戀的情侶無疑是個不小的波折。
所以之後的一段時間，薛城都儘可能陪着李弦，一系列的情侶約會之後，薛城才會離去，所以可以說這些戲份，其實是陳榷飾演角色的最後幾場戲之一。
薛城和李弦的故事簡單，陳榷表現自己的機會也就變得簡單，或者說不會有。
只需要按部就班，跟着導演指示就好。
他此刻思緒發散，想到薛城，卻聯想不到許多事情，因為他連台詞和場次都不多，聯想出來的，根本展現不了。
也許，這才是他覺得這一次劇組有些不一樣的原因。
不是！
完全不是！
陳榷說。
他半張開的嘴還沒有說話，便被孔煊一個笑容帶着一個好字，以及比喻他的演技多麼好的話語而制止住了。
孔煊，劉振的副手，三十來歲的短髮女人，戴着金絲眼睛，如若不是穿着休閑服以及頂着一頂針織帽，她完全像是高樓大廈中上班的職業女性，而不是在此處拍攝的導演，她不笑時看起來很嚴肅，可對着陳榷笑容滿臉稱讚，陳榷覺得她根本沒有笑。
這是薛城離開前和李弦最後一次相處，相約看日出，之後他便會趕往國外訓練幾個月時間，之後可能還會待在國外拍戲，很長一段時間都回不來。
這一幕很簡單，在車裏，薛城為李弦蓋上衣服，然後走到車後面來，靠着車後門，望着遠方的夜空。
照理說不會有什麼問題，可陳榷剛才為周雨然蓋衣服時，周雨然碩亮的眸子正盯着他，鏡頭可以恰好收到，如果這還不算什麼，那麼他開車下去的時候不小心似乎不小心擋住鏡頭了，他本意是想看看監視器的畫面，但孔煊站在了他面前說沒什麼問題，不用看了。
陳榷楞在原地一會兒。
「繼續！」
「繼續，把鏡頭放在那兒，對，再來一個鏡頭，記住我想要的效果！」
孔煊越過陳榷，利用喇叭向整個劇組講話，沒有理會陳榷。
陳榷坐回車上去，一段幾分鐘的視頻，鏡頭的切換，往往代表着一條需要拍攝多次，利用不同的角度的鏡頭。
周雨然和陳榷坐在車上沒有話語。
如若說在庄強的辦公室里還有話聊。
那麼到現在，兩人都覺得對方和自己不是同類人，或者是同類人，但更排斥，不是嗎？
孔煊在遠處叫着再來一次，周雨然躺在座位上慢慢閉上眼睛，陳榷從睡夢中醒來，望着周雨然的側顏，他微微一笑，輕輕取下自己的衣服給周雨然蓋上，看了看窗外不再那麼漆黑的夜色，他悄悄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他走到車后，凝望着遠處的城市燈火，也抬頭看看夜空閃耀的繁星。
孔煊讓攝像師懟臉拍攝，無論其他人如何理解，在她和劉導的眼裏，薛城和李弦這條線就是偶像路線，是為了讓劇本符合大眾路線，並且增加集數的角色，只要拍攝過關，將三位女主的戲份拍攝好，說不定到最後觀眾還會抱怨為什麼不刪除掉男角色的戲份，或者有觀眾喜歡。
可無論是哪種結局，這部劇都會有受眾，有熱度。
A組要拍好，而B組，及格線足夠。
況且，陳榷的名聲，她早有耳聞了，她在接了這份工作，知道橘子傳媒指定陳榷來的時候，她就不抱什麼希望了，在看到陳榷想要看監視器里的畫面，還想說補拍一條的，她不由心中一笑。
你是什麼水平？
自己不清楚，還補拍？
擁有一張好皮囊，效果不錯，至少鏡頭裏的陳榷很會滿足那些幻想的觀眾，孔煊這樣想着，出聲喊停。
「別睡了！」
孔煊走過去拉開車門伸手叫醒了裝睡的周雨然說道：「對一下詞，醞釀一會兒情緒。」
「小陳，記下台詞了吧？」
她看向另外一座的陳榷語氣里有些不確定，眼神讓陳榷有些不舒服，他移開目光點了點頭說沒有問題。
二十來句詞，薛城和李弦的閑聊夾雜着最後一句的情話。
陳榷事實上沒有看過太多次請搜索的劇本，可連一句長台詞都沒有，又有什麼問題呢？
兩人坐在車裏拿着劇本開始一句一句對，這個時候，就是需要練習怎麼接詞，沉默幾秒，反應幾秒，或者是動作等等，都是需要和對手演員配合的，除非是獨角戲，任何一幕都會需要鏡頭裏的演員互相配合。
陳榷記得很清楚教他老師說的，好的表演永遠是相互接觸，相互遞進，一味的壓戲可以證明你的演技，卻不足以證明你對於表演的熱愛。
熱愛表演，你會想每一個片段都完美，不只是自己。
相較於剛才的沉默，車裏終於有了些其他的聲音，從車窗外望去的孔煊新看見，陳榷似乎正在說明一會兒該如何演，她心想，陳榷也可以指導表演的嗎？
她不是橘子傳媒的人，自然談不上對趙鶴和庄強的決定如何信服，她只是覺得陳榷一定付出了不少讓人不忍拒絕的代價。
拍完就好！
很快拍完就好！
她轉身讓工作人員把燈光打好，絲毫不想看見陳榷。
陳榷感受到孔煊目光里的刺，顯眼沒有一絲遮掩，而他也想着可以快點結束，因為這樣的導演和演員間的關係，讓他有些不舒服。
「你談過很多戀愛？」周雨然忽然問。
陳榷一愣：「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剛才說的很多細節，沒有很多戀愛經驗都不會知道！」
「可能看得多！」
陳榷隨意回了一句，便自顧自的念著自己的台詞，並不想要繼續說話，周雨然見狀也安靜下來，等待着車外的孔煊的聲音。
薛城會和李弦在這處平地，靠着車，看着太陽慢慢升起，幸而剛才的戲份可以在五次之內結束，鏡頭對準遠處的天際，準備捕捉太陽的升起，而還有數個鏡頭落在陳榷和周雨然一側，將兩人連同遠處的太陽一起捕捉，寧靜悠然，卻又充滿著生機，這是薛城和李弦的愛情。
周雨然和陳榷說完台詞，她便摟着陳榷的胳膊，慢慢將頭靠了上去。
靜謐的畫面里，只有溫馨受着光茁壯成長。
當孔煊一聲停落下的時候，周雨然自然的離開陳榷的肩膀，站了起來，陳榷拍了拍肩膀上的頭髮絲未曾言語，各處工作人員忙着轉場，只有陳榷有些無所事事，他看着周雨然和孔煊湊在一起不知道說些什麼，傳來一陣陣的笑聲。
鏡頭有些瑕疵，可同一天，太陽可不會給你再來第二次的機會，孔煊定下明早讓攝影師來這兒取景的決定后，便帶着劇組開始下山，回到城市裏已經是正午，她讓司機找了一個地方吃飯，並取好發票。
陳榷下車的時候注意到，一起進來的只有十來，而更多的工作人員早就開着車繼續往拍攝地點趕。
沒有人覺得奇怪。
說說笑笑。
只有孤身一人的陳榷顯得格格不入。
也有人搭話，不過陳榷奇怪的掃了他一眼后，便再也沒有人來搭話，照這人嘀嘀咕咕所說，陳榷不就是一個新人，裝什麼？要不是趙總和庄總，他算個東西，還擺臉色？
陳榷聽得清清楚楚，照他以前的脾氣，今天中午這頓飯可能就要見血了。
不過這次他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便自覺做到了飯桌的角落，沒有人喜歡他坐在主位，沒有看見孔煊已經招呼着她的助理和周雨然在主位附近坐下，絲毫沒有要照顧陳榷這位男三的意思。
如果說以前天雀仔只是聽見陳榷會面對異樣的眼光和待遇，此刻他是真的體會到了，在雲港電視台主持的劇組都沒有遇到這樣的事情，倒是在橘子傳媒自己的組裏有這樣的待遇，說不出什麼感受。
他喝了一杯冷水。
越發期待和薛兆邯的動作戲，以及和梁家徽的文戲了。
周雨然輕輕掃了一眼坐在角落的陳榷，孔煊瞧見了，湊近說道：「怎麼？你喜歡這款的？怕趙鶴和庄強可是第一個不會同意的！」
她語氣浮誇，卻夾雜着淡淡的輕蔑。
其他人可能不知道為什麼，和孔煊認識許久的周雨然知道，因為曾經孔煊就是被趙鶴和庄強給踢出橘子傳媒的。
曾幾何時，孔煊和周雨然都是剛加入橘子傳媒的新人，因為一部戲她們相識，當時已經拍攝到後期，再來半個月就可以殺青。
可就是這個時候，身為劇的導演孔煊被庄強換下去，給大眾的理由是孔煊潛規則劇組的男演員，事實也確實是孔煊這樣做了。
橘子傳媒在趙鶴手裏，潛規則這三個字便從來不會出現在由橘子傳媒自己承包製作的劇里，也不會出現在自己公司的演員里，進入公司的每個人都會聽到庄強嚴厲說出公司禁止的某些事情。
周雨然和孔煊當然也聽過。
可誰也沒有想到這會是真的。
而且手段強硬。
完全不顧及項目的進度。
周雨然記得當時孔煊求着庄強和趙鶴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似乎真的知道錯了，不該利用公司拍攝的劇去滿足自己的私心，聲淚俱下的悔過，得到的只是趙鶴的沉默以及庄強笑着的一句，江湖再見！
那是周雨然第一次拍戲，也是孔煊第一次拍戲，她們倆都明白對方的認真，由此才會成為朋友。
也由此知道孔煊對橘子傳媒的恨。
劉振接手劇組后，除開基本的工作人員之外，幾位副導演都是劉振自己找的，橘子傳媒審核的人似乎看見了，可也沒有什麼動作，所以很多人認為橘子傳媒不在意孔煊了，包括孔煊自己。
可孔煊難以忘記那天的江湖再見。
陳榷是庄強和趙鶴力捧的人，知道的人不少，自然而然，陳榷成為了庄強和趙鶴代替。
「孔姐你可不要亂說，說不准我們在劇組裏說過的話就到了庄總的耳朵里。」周雨然說着環顧了一周。
「我怕什麼.......」孔煊清澈透明的聲音只維持了四個字便沉寂下來，她看着一臉淡漠，似乎和周圍格格不入的陳榷，越發覺得他高潔傲岸，便越發覺得有些可恨，明明自己能力不行想要演戲，可還要裝作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這算什麼？
早晨的幾場戲，陳榷發揮的中規中矩。
一個演員能夠將平凡的一段展現出自己演技的魅力，這是真正的厲害演員。
可陳榷還遠遠到達不了這個地步。
但是在孔煊眼裏，陳榷的中規中矩就代表了他能力不行，要不然橘子傳媒給了那麼多的機會，現在還在無名演員里？
不過她也能理解，現在的陳榷看開了，只想着拍偶像劇，憑藉自己的臉拿到關注度和粉絲就好，哪裏來的那麼多追求？
周雨然碰了碰孔煊，在孔煊看過來時給了一個笑容。
「你說你為什麼還待在橘子.........」
「你不是接了橘子的工作？」
周雨然目光灼灼，孔煊倒是沒有接話，扭頭讓周圍人多點些菜，下午才有力氣好好拍戲，周圍人聞言自然是好好接了一番話，讓原本清凈的包間里有些嘈雜，陳榷望着這一幕微微挑眉。
他以為像孔煊這樣的副導演應該不會有什麼威名，可現在看來，她的威名不低，所有人的眼神都可以說明一切了。
陳榷不知道的是原先第一次拍戲的孔煊就在橘子留下不少名聲，比如罵哭，比如換人，比如踢人，可最讓人印象深刻的還是潛規則，不少人想到這兒看了眼陳榷，不過隨即收回目光，心想趙總和庄總可不會由著孔煊亂來，自己在想什麼呢！
私房菜里各種菜系不少，陳榷看着被端上來的一道道菜，騰空的熱氣勾起他些許過往的記憶，他應該感到幸福和滿足，在最初的那幾年裏，他上課之後，到各處去做散工，阿爸腿斷了之後，他要撐起整個家。
像這樣在大餐館里吃着熱氣騰騰，由服務員端上來的飯菜，太久太久，沒有經歷過了。
人越大，會越發懷念以前的時光，可陳榷明明年紀不大，到這個世界后愈發懷念記憶里的時光，他又嘆了一口氣。
陳榷默默在角落裏吃着只在自己面前的幾盤菜，配合著一碗白米飯，這些比那幾年他吃的可好太多了。
「其實很多人想要跟陳榷熟悉認識的，畢竟他身後站着的可是趙鶴和庄強，可咱們這位男演員似乎有些傲氣？」孔煊嗤笑一聲，對於陳榷的做法似乎很不認可。
周雨然沒有接話，在她看來討論陳榷實在沒有任何的意義，她倒是對於莫循和蘇甜有些在意，因為明眼人都看出來了莫循對蘇甜的態度和行為有些不一樣。
「怎麼了？」孔煊看出周雨然眉宇間的思索詢問道。
「我看咱們劇組估計要成一對情侶了！」周雨然說。
孔煊問：「誰？劉奕君和宋允兒？」
「當然是.......咱們男女主角。」
孔煊有些驚訝道：「應該不會吧？不是聽說蘇甜和鄭里....她還敢找圈子裏的？那未免心也有點兒大吧？」
「你會拒絕嗎？」
周雨然語氣犀利，孔煊一是語塞，恢復過來卻是一笑：「為什麼不？」
周雨然看到的是瀟灑的孔煊，聽到的自然也是她說出來的，在周雨然看來是瀟灑的話語。
「橘子傳媒是個異類，可更多的是我和莫循這般人，枯燥的日子裏，尋點樂子不行？你情我願的事情怎麼了呢？」
周雨然未曾接話，有些事情存在不代表就是正確的，孔煊不是女演員，自然不知道在她看來是你情我願的事情，在周雨然演員視角看來，不過是有着索求二字的枷鎖或者是鎖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