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過渡，裴寧
蘇甜和周雨然是在下午一點半回到橘子傳媒。
一點四十五坐在了公司最大的會議室里，她們到的時候，裏面已經坐了不少演員和沒有到場的藝人所替代的助理或者經紀人。
曾經和蘇甜一起加入公司，現在準備進入《月兒盜》的袁冰研，最近在休息的穆婷婷和舒暢，沒有到場的鄭合惠子的經紀人，遠在雲港王君心和鍾嘉芯的助理，蘇曉彤，鄧佳佳，彭楊......
男演員較少，動作武俠方面的餘波、吳越、焦恩俊，老戲骨的兩位劉奕君和侯勇，年輕一點的就有彭昱暢、鄧澈、吳凡。
周雨然所聽到的陳榷的事情，便是鄧澈和吳凡兩人傳出來的。
陣仗不小，便是副董王鳶可都坐在了袁冰研一側，看來她真的挺喜歡這位演員，而庄強和陳榷都還沒有到，蘇甜被周雨然拉着坐到了蘇曉彤和鄧佳佳的一側，彭楊也在附近，除了蘇甜，她們算是公司資深演員，但無一例外，有些沒有接到合適的角色。
不過幾人也都習慣了。
機會總是需要等的。
「佳佳姐，公司發消息來開會，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鄧佳佳比較隨性親和，所以公司里演員她人緣最好，大家都願意同她說話，所以她的消息一般最為靈通。
蘇曉彤和彭楊坐的比較近，聽聞周雨然的問題也都齊齊看向鄧佳佳。
鄧佳佳沒有遮掩畢竟是早晚知道的事情。
「公司和奈月的計劃已經敲定下來了，接下來會有一系列的項目成立，主要是打開亞洲這邊市場，公司的意思是先給我們看看，並且哪些角色可以去試鏡，大家也好有個準備！」
「我早就說趙總不會虧待自己演員的。」周雨然一臉興奮的問，「可以多選？」
陳榷在場必然產生疑問，周雨然不是知道和奈月合作，還有《月兒盜》的事情，還裝作第一次聽見？
可在場幾人哪裏知道。
「估計看開機的時間，不過可以多試鏡，免得最後一個都沒有。」鄧佳佳說話時盯着正在緩緩落下的屏幕，心裏估計已經有了想法。
蘇曉彤和彭楊小聲的說話，周雨然從拉着蘇甜到拉着鄧佳佳去說悄悄話了。
蘇甜安安靜靜的坐着，她才剛加入公司，自然沒有奢望過被公司的女演員歡迎，周雨然的熱情在她看來不過是請搜索即將到來的合作而已。
如若陳榷知道周雨然和莫循私下對他的議論，會是什麼反應呢？
她忽然想到。
陳榷還是沒有來。
庄強推開門帶着胡明進來，一臉笑容的掃過所有人，而後站在巨大的屏幕前，胡明幫他準備，他則是面對所有人開始閑聊，他先是代表所有人歡迎袁冰研與蘇甜的加入，隨後又一個一個提及，他會問穆婷婷和舒暢最近休息如何，接下來的工作會排得很滿，又會說沒有到場的幾人的玩笑話，提到蘇曉彤和彭楊，他說這是咱們公司里兢兢業業的好演員，提到周雨然，他會說這是咱們公司最跳脫的女演員.........
而到男演員，面對餘波和吳越，他會吐槽這兩位讓公司經常要派人監督，一不小心就想要自己上場也不管危險不危險，面對兩位老戲骨，他則是尊敬表示這是每一個公司的寶，至若年輕的三人，庄強一下子收斂了笑容，他拍了拍彭昱暢表示減肥必須進行下去。
而最後的兩人，庄強的臉色已經是沉了下來。
在場不少人也收斂笑容，因為都知道接下來庄強所說的才是重點，他雖然還掛着經紀人的名頭，但實際已經是橘子傳媒的副總，更是趙鶴的左膀右臂，許多事情都是他傳達着趙鶴的意見。
「徐若和謝傲的事情，我希望大家引以為戒，我們不是什麼華策的大公司，也不是角落裏的小公司，我不知道其他公司對於藝人的約束，可在橘子傳媒，除了遵紀守法之外，還需要做的一般的道德約束。
我承認最近兩三年公司給大家資源不多，但那是因為虧損了，公司有電影的項目需要節流，沒有辦法，可相應的，你們要的自由度，我們給。
你們想休息，OK，休息，你們想演戲，OK，我們找資源，雖然自家比較少，但只要我們搭上關係的都會介紹你們過去，沒有相應的潛規則，所以我希望大家明白橘子傳媒和其他公司不一樣，那麼藝人也就要不一樣。
我知道有些人和自己的經紀人有些小動作，我和趙總，還有王董其實都知道，但今天之後，我們都希望不會再聽到。
鄧澈，吳凡，你們說，是嗎？」
在庄強眼裏，拋開演技不談，連長相都遠遠比不上陳榷的兩人，聽聞到某些事情后，他更是瞧不上。
整個會議室里的目光像是穿透過兩人。
就算庄強着裝和頭型出眾，可當他身處高位多年，只是稍一蹙眉，便是氣勢都讓鄧澈和吳凡招架不住，再加上全場的目光，兩人是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只得是匆匆點頭稱絕對不會。
「庄哥，好了！」跟隨庄強多年的胡明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稱呼庄強。
庄強點頭，將身後的屏幕露了出來，這是他吩咐助理做好的PPT，本來是兩個大板塊，一是橘子與雲皇傳媒的合作，二是和奈月的合作，不過他讓助理取消雲皇傳媒的劇本，到時候製作會以雲皇製作，他們為輔，主要展示的是自家編劇和奈月那邊的人的全部本子，一共十八個本子，投資都在千萬乃至更大，大致有三個方向，一是現代，二是古裝，三是科幻，與偶像劇有關係的本子也就三五個，這些本子按照三步走計劃，從明年20年到23年的三年之間，要拍攝出五六個本子，並且播出一部分，所以庄強此次只從十八個本子裏選了十個進行展示，並且將編劇講解劇本的視頻帶來，讓在場的演員可以認真選一選。
「大家也都清楚，公司接下來在電視劇的投資會加大，雲港和雲皇傳媒的合作已經開始，鍾嘉芯和王君心到時候會接那邊的戲，當然她們也可以看看等會兒展示的本子。
這些本子是公司和奈月三步走計劃的成果。
一會兒的十個本子裏，我們定下了三個本子在明年開拍，其餘的也都是在未來三年來拍攝完畢，所以一定要注意好自己的檔期，當然你選本子，也要本子選你，每一個演員都要試鏡，到時候也會有別家公司的來試鏡，如若導演選擇別家公司的，只能證明你確實不適合這個角色。
一會兒我會播放每一個本子編劇的視頻，他們會講講劇本的構思以及走向還有人物，你們自己來判斷到底去參加哪一個的試鏡，然後報給我的秘書，我來做最後的統籌。」
挑選本子像是人才市場一般，蘇甜這也是第一次見，不過看周圍人的神色，估計橘子傳媒經常都是這樣做的。
不過陳榷......不來嗎？
她只知道陳榷接下雲港的電影，卻不知道陳榷一下接了兩部，這個時間點，他正忙着做另外一件事。
其實，他也沒做什麼事。
見過梁家徽之後，他和庄強一起吃了盒飯，庄強接下來忙着和奈月的本子，問陳榷想不想去參加看看，陳榷問跟自己關係大嗎？
庄強想了想，那你回家休息吧！
於是陳榷回了家。
幾個月沒有回來，他回來的第一件事是打掃衛生，從廁所到廚房，再到客廳，他里裏外外的都打掃一遍，所以他在忙，其實也是事實。
【你在幹嘛？】
「打掃！」
【不，你在想蘇甜和莫循是什麼關係？明明她對你都沒有露出過些許的笑容，怎麼感覺莫循跟她更熟呢？】
「你真的有病！」
「有幻想症！」
陳榷一邊拖地一邊回道。
【天雀仔，世界上什麼葯都有，唯獨沒有後悔葯，我可以聽見你的心跳聲，可聽見你的情緒，可以聽見你心裏的聲音，它們都在告訴我，從第一眼見到，你就想好了你們倆孩子的姓名。】
陳榷差點手一滑，臉撞上玻璃，他第一次拖着很長的聲音表達自己的無奈：「你是真的有妄想症！」
這就像是有人一直給你發無益處的消息，而你還不能屏蔽他一樣。
【你應該多看看曾新珏的本子，不然拍攝出來的影片里，你應該會成為梁家徽的踩板，不對，你還成不了踩板，最多是背景板。】
【我屋子裏有以前錄下的課堂視頻，你可以多看看，學一下節奏兩個字該怎麼展現最好！】
陳榷只說了一句知道了，便繼續打掃，公寓房間一室一廳不大，但陳榷還是打掃了好幾個小時，當停下來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逐漸黯淡下來，他打開冰箱，將裏面過期的全部丟掉，並拿一張小紙條寫下自己需要買的東西，然後提着布包開門往最近的超市去。
不過首先，他要去丟垃圾，經過腦海里的聲音和陳榷自己查找的資料，他將分好類的垃圾丟在各自的垃圾箱裏，確認沒有什麼問題之後，才按照腦海里的聲音去往以前『陳榷』去的超市。
這還是他第一次去超市。
有些新奇。
在『陳榷』的提示下，陳榷找到推車上了二樓。
琳琅滿目的商品放置在櫃枱或是貨架上，有些是白光，有些是紅光，看着精緻，可拿在手裏卻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在公寓的日子少得可憐，所以紙條上記錄的不多，上面寫得最大的一行字很簡單，就兩個字，果凍！
【沒想到你喜歡吃這個！】
陳榷站在拜訪果凍的一欄里選了又選，選了好幾包放在購物車裏，隨後又朝着蔬菜水果區的地方去：「味道還不錯，有什麼壞處嗎？」
【壞處？不知道，不過什麼東西吃多了都有一定的壞處吧？你要回去炒菜做飯？】
「不然我明后兩天吃什麼？」
【明天不是定好的劇本研討會嗎？】
「晚上呢？」
【按照常規，晚上應該是劇組的人一起聚餐，第三天也就是後天，第二次研討會也是這樣，聽說場地沒有談下來，不知道第四天會不會開拍！】
「我習慣一個人吃飯！」
【你在家跟在劇組完全是兩個狀態，你在劇組是裝的和善好說話嗎？】
「許多經驗教導我，在人群里，你不能成為出眾的那一個，哪怕是孤僻，而且在劇組好說話不是為了儘快結束工作？」
【那張衛健和黎耀祥，還有鄒凱？】
「如果真的只是裝的，他們也不會現在一有機會就打電話來騷擾我！」陳榷眼神露出一絲無奈，今早在三人群里，他就看到了黎耀祥發來的進組的照片，以及小唐的照片，黎耀祥讓陳榷品鑒一下拍照技術，陳榷裝作沒有看到，問大師兄，新的進組計劃是什麼？
陳榷有兩面。
合群的和善，離群的孤僻。
其實每個人都有。
人，總會想要時間來獨處，去思索，去感受，去享受。
【那蘇甜呢？】
陳榷似乎被『他』給逗笑了。
「你怎麼又提到她了？」
「你喜歡她？」
【因為人生可以後悔的事情太多，我不希望過了三四年，五六年，你對着一望無際的大海會想，當初自己是不是選錯了！】
陳榷沒有回應，只是伸手拿菜的姿勢有些僵硬。
在超市推著車一路走，陳榷看到的基本都是單獨一人推車的身影，偶爾才會出現一兩對，這個時候他會對腦海里的聲音說，你看，這個城市裏單身的年輕人還是居多，誰知道腦海里的聲音這樣回道，你怎麼不知道別人是下班時間不一樣？
陳榷摸了摸鼻子問一旁銷售員，這兒有沒有小的布袋子，這是腦海里聲音告訴他，什麼叫做循環利用以及保護環境的結果。
【你沒車，一會兒怎麼拿？】
「你以為大家都像你一樣體弱？」
【誒，還真有！】
【你看你右邊！】
「我沒有看見的，你可以看見？」
陳榷這樣在心裏回道，卻還是照着他所說的方向偏頭望去。
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努力，朝着被放在貼牆貨架的最上層桃子伸手，可照陳榷的目光來看，她不踮腳，只要把身子伸直就可以拿到，可她的身子好像有些伸不直，陳榷看了看四周，似乎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手放在推車上看了有兩分鐘，然後看見她停了下來。
可扎著高馬尾的身影一直沒有放棄，反而是休息了三四秒后，一躍跳了起來，陳榷都以為她會拿到，可....還不如不跳。
陳榷又看了一分鐘，環顧四周，這才推車慢慢走了過去。
「需要幾個？」
他拿下來一個放在手裏問道。
「啊？」
陳榷應聲扭頭看着到自己肩膀的女孩兒，也明白她明明伸直身子就可以拿到的桃子怎麼就拿不到，因為她的脖子上正掛着一顆西瓜。
是真的吃的西瓜，而不是單純的掛飾。
「陳榷！」女孩兒眼睛一亮，陳榷移開看向西瓜的驚詫目光，就算女孩兒戴着口罩，他依舊可以從她充滿驚喜的笑眸中感受到一股熟悉。
「我！」
女孩兒似乎見到陳榷眼裏的疑惑，摘下口罩，露出一張勝過出水芙蓉的臉蛋，雙眸生翹似三春煙雨，鼻挺唇俏似前人之畫，和蘇甜的明媚嬌俏不同，眼前女孩兒更多的是宛若太陽的朝氣，她的微笑像是一個小太陽一般。
「裴寧！」
她說完立馬戴上口罩。
陳榷目光一凝。
周遭時光像是瞬間慢了下來，屬於原先陳榷的記憶一下子全部涌了上來。
二十三年的生涯在天雀仔腦海里屬於走馬觀花式觀看，而大學生涯里，那些來往交談的人群竟然沒有一張切實的臉，模糊或者乾脆沒有，直到天雀仔再次聽見這個名字，那段大學的記憶里忽然亮起一道光，照亮了那人的面龐，那就是裴寧！
他們上次見面還是在六月的畢業典禮。
15級中戲的畢業典禮。
只是一個是普普通通的畢業生，另外一個是中戲優秀畢業生。
他在大三簽約經紀公司，近兩年時間裏，未曾有戲約，而裴寧早在進入大學前就簽約公司華策，蘇甜和柳林原先所在的大公司，與蘇甜不同的是，裴寧是華策在電視劇圈新生代的力捧，不是之一，而是唯一。
不只是待遇。
裴寧的代表作也被大眾所熟悉。
國內情景喜劇《江湖兒女》就足以讓她在演員履歷里留下着重的一筆，更別提她於高中拍攝的九州系列，就天雀仔腦海里的記憶，她似乎正在拍攝《大堂雙龍傳》。
要問為什麼陳榷的記憶里為何有裴寧？
天雀仔不知道，在這份冗雜的記憶里，他沒有找到，擁有裴寧的那幾段里，裴寧像是站在光里，而陳榷站在角落，明明自己不認識裴寧，可夾雜在記憶里的複雜情緒還是在一瞬間佔據了陳榷的整顆心。
陳榷點了點頭移開目光只是再一次問裴寧需要幾顆？
裴寧想了想說：「六顆吧！」
「你沒有推車？」
「我忙着.....上來找西瓜。」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抱着掛在脖子上的西瓜，陳榷有些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掛在脖子上，但沒有問。
「那先放在我推車裏？」
「謝謝！」裴寧說。
她和陳榷不是太熟。
陳榷這樣想着從貨架上取下六顆桃子放在推車裏，放在他買的果凍上面，他看向裴寧說：「要不你把西瓜也放下來？」
他指了指裴寧被掛着西瓜的袋子所勒紅的脖頸。
裴寧本想堅持，剛一扭動脖子帶着西瓜的繩索便摩擦着她的脖頸，讓她疼得倒吸一口氣，稍微緩和后便對上陳榷一雙深邃的眼睛以及他一如既往令人讚歎的容貌。
風花雪月的肌膚，瀲灧霞色的雙眸，似蕩舟湖上的微風，帶着自冬日便潛藏着的肅殺與冷意。
陳榷在入校時，名字就已經傳遍中戲，被稱作校草，只因為他的長相，不陰柔嬌弱，不粗壯剛猛，美如冠玉，神似清澗，他有劍與竹的身骨，更兼清貴與離群的氣質，像是冬日裏獨自盛開，迎著越發凜冽的寒風，便開得越發美麗的梅花。
三分從容，五分清貴，更兼一分君子，一分癲狂。
這是當時儀態老師見到陳榷的想法，但更多的人認為陳榷只有兩種氣質，便是陰鬱和孤僻。
可裴寧從不這樣認為。
裴寧熟稔的移開目光，尷尬的扯起嘴角將掛載脖子上的西瓜放在了推車裏，她看見裏面放了不少的果凍荔枝還有一些蔬菜和肉類冷凍製品。
「你還要買什麼？」陳榷問。
裴寧收回購物車的目光，看了看四周搖搖頭望向陳榷，陳榷則是看了看自己寫的便條，還要一些生活用品，需要重新買。
「我還有要買的，一起，還是我先送你到結賬的地方？」
「一起一起！」
裴寧從陳榷手裏拉過推車：「裏面放着我的西瓜最重，還是我來推吧！」
話音剛落，陳榷沒來得及說話，便看着一個推車往前走的高馬尾背影，蹦蹦跳跳，似乎真的有用不完的活力，陳榷剛才才看見她疲軟到不能伸直身子，有些懷疑到底是不是一個人。
「裴寧！」
陳榷叫了她一聲。
裴寧慌張的推車往回走，美眸不時瞥向四周，見沒有什麼異常，她才鬆了口氣，本想說她好歹也是一個名演員，可想到眼前男人似乎連戲約都接不到，她便沒有說，只是湊到陳榷跟前小聲說，可能有狗仔跟着我，你叫我....叫......小寧就行。
「有狗仔，你不帶助理？」
在陳榷對這個世界的印象里，如同裴寧這般出名且粉絲比莫循還要多的藝人，出門口罩墨鏡是標配之外，還有助理和保鏢，說不上是地位如何高等，而是遇上一些狂熱的粉絲，以免造成什麼不必要的傷害。
裴寧聽到助理兩個字，臉色發苦，頭搖的像是撥浪鼓一般。
「不好！」她說，「他們讓我注意身材，連水果都是每天定量定點的，我忍了幾個月了，終於殺青了，我可不要再回到以前那段日子。」
庄強提過這個話題，蘇甜也提過，藝人的身材也是一種標桿或者說有一種標準，陳榷看了看齊自己肩膀的裴寧，發現這姑娘又開始推車往前走了，陳榷張了張嘴：「裴.....小寧....」
見裴寧轉頭望過來的目光，陳榷說：「裴小寧，走這邊！」
他指著裴寧背後的一條道，他本來叫住裴寧就是想說這個的。
僅僅露出一雙眼睛的裴寧有些不好意思的移開目光，推著車從陳榷面前走過，不到三秒，陳榷上前拉住了車，示意該右轉了。
超市裏，女孩兒推車，男孩兒散漫着挑選商品不時被人看一眼，更有甚者，有一男一女當着陳榷和裴寧的面議論他倆。
男人說：「怎麼能讓女孩兒推車呢？」
女人說：「等你長他這個樣，我都可以給你洗襪子，信嗎？」
「不信，你連自己襪子都不洗。」
這不過是個小插曲，裴寧卻注意到陳榷眉頭緊鎖，明明是別人在誇他長相好，他表現的卻像是被人砍了一刀，不過裴寧也習慣了，學校里陳榷一直都是這樣，不是他交不到朋友，而是他不願意交，他給自己築了一道牆。
就像是現在，裴寧不說話，陳榷便一句話都沒有。
裴寧習慣了，要知道在學校里兩人也算是說上話的人，可兩人連聯繫方式都沒有。
「你....最近怎麼樣？」裴寧斟酌著問。
同學們都知道陳榷簽約了橘子傳媒，而且待遇還不錯。
可試鏡是一個沒有過，很多人說陳榷是憑藉這張臉討得了上層的歡心，裴寧聽見只是嗤笑，如果陳榷真的是願意討好別人的人，早在大二就可以獲得頂級資源了，她親眼見到陳榷冷聲拒絕了那個女人，她更是見到了庄強對於陳榷的推崇。
那天在辦公室門外，她親耳聽見老師和庄強的談話。
老師問庄強挑好想要的演員沒有？
庄強說，挑好了。
站在辦公室門外向里張望的她看見庄強將一段視頻遞給老師看后，老師苦笑着問他，是不是確定？這是我的學生，所以我很了解他，只要人一多，他就會發揮失常，沒有一次例外。
我的眼光不會錯，我想要的就是這樣的演員！
就像是當初我見到阿梁一樣。
那個時候梁家徽已經嶄露頭角，配角的光芒在閃耀，大家都知道，他離影帝只是缺少一個機會，裴寧很喜歡很喜歡梁家徽，聽到庄強這樣說，第一時間是不忿，陳榷演技可以和阿梁比，隨後又想道，當初阿梁就是庄強發掘的，而且庄強發掘影帝影后眼光出眾.......說不定是真的呢？
可這個想法在兩年的時間裏逐漸有些動搖。
沒有哪一個演員兩年時間連一個配角都選不上的。
可裴寧忘記了，或者很多人都忘記了，陳榷挑選試鏡的劇本，往往是那一年評分最高，口碑最好的劇本。
再者說，裴寧知道陳榷很喜歡演戲，沒有選上，其實最失望傷心的應該是他自己，所以她有些小心的問。
能夠讓裴寧注意陳榷的情緒，到底是兩人的關係，還是裴寧本就是這樣的人？
天雀仔一邊想一邊回道：「還不錯。」
有戲接，也交到朋友，自己的眼界和演技也在向上，他自認為拋開另外一個世界的事情還不錯。
陳榷一句話將話題堵死。
可這是裴寧誒。
「是嗎？」裴寧注意到陳榷的情緒是真的還不錯，沒有了往日的陰鬱，她想了想小聲問，「那你的工作？」
「你想問我接沒有接到戲約，可以直接問。」
「過往沒有接到是事實，現在有戲接，也是事實。」
「沒有什麼好避諱的。」
「你接到戲了？」裴寧雙眼放亮，是真的為陳榷而高興，天雀仔看在眼裏，心想也在另外一個世界，陳榷也會想到裴寧這個名字的吧？
不過為什麼.....沒有聲音了呢？
天雀仔說的是腦海里自詡為陳榷一絲念想的那個『人』的聲音。
「很難以相信？」陳榷有些想像到以前『他』面對那些目光的感受，每一道目光比刀劍更尖銳。
裴寧連忙擺手，示意自己不是陳榷所想的那個意思：「我是聽同學說的......」
「說什麼？」陳榷追問她。
裴寧臉頰竄起一抹緋紅，支支吾吾說道：「說....說你....你一直......沒有接上戲。」
她低着頭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陳榷的回應，抬頭一看，陳榷已經走到幾步之外的貨架上看澡巾，她無奈一笑，心想自己怎麼能等著陳榷的反應呢，他一向是這樣。
「你接到什麼戲了？我見多識廣，說不定可以幫你分析分析！」
「陳榷，我認真的。」
裴寧跟上陳榷的腳步。
「怎麼說我也是你的前輩！」
發現陳榷不像之前冷臉之後，裴寧的話也多了，可大多是裴寧在說，陳榷默默聽着，偶爾會回一句，比如我知道了，然後呢諸如此類的話語，可直到兩人在超市結賬後分開，陳榷也沒有說自己接了什麼戲，更沒有提留下聯繫方式。
看着高馬尾的身影蹦蹦跳跳離開，陳榷轉身往自己所住的小區走，他忽然問道：「你和裴寧是什麼關係？」
靜默良久后，他才聽見腦海里的聲音說：「大學同學！」
「我可不信！」
陳榷似乎早就準備好了後手：「我記得......今天大掃除發現某人的日記，似乎是從高中就開始了的。」
在陳榷廣超市的時間裏，他不知道的是，他沒有在公司的會議室里，可名字還是出現在了這裏。
當編劇們的介紹語講解視頻播放完畢，庄強上台又講了二十來分鐘，主要是公司如今的發展以及未來的發展，還有公司需要的究竟是哪種的演員，講完之後才將每一個本子的角色都放出來展示一遍。
放到某個本子時，不曾想台下的王鳶可忽然出聲。
「這不是趙總和庄總給陳榷的餅嗎？也捨得拿出來給我們選？」
她聲音不大，可在會議室里足夠所有人聽清楚。
包括後排的蘇甜。
給......陳榷的？
她看着屏幕上的本子和角色名。
王鳶可是公司的副董，照理是不需要參與運作，可照她的話講，如若不找點事情做，我怕真的會一眨眼，人生就過完了。
當初橘子傳媒有兩位創始人，一個姓趙，一個姓王，幾經發展，趙佔據了大頭，成為公司的主導，可王對公司也有貢獻，於是趙鶴在接手公司之後，才對王鳶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不想別人指著姓趙的人的骨頭罵。
另外一點便是王鳶可的眼光獨到，不說每每發現黑馬投資項目，可到她手的項目倒是不怎麼虧損，當初電視劇部門的紅色虧損，如若沒有她，會更加嚴重。
所以，從她嘴裏說出來的話語有很大的可信程度。
在場演員或是經紀人助理，都聽過陳榷兩個字，蓋因為公司找到的好劇本往往會給陳榷試鏡的機會，而每每陳榷都會落選，一來二去，難保其他人心裏沒有什麼想法，鄧澈和吳凡不是唯一，只是之一。
「王董說笑了，都要看試鏡的。」庄強淡然回應，「到時候自然會選擇表現更好的，我記得《月兒盜》也會公開試鏡，王董對嗎？」
王鳶可恨恨的看了眼庄強，沒有接話。
她和庄強不對付不是一兩天的事情，當你發現有人在不斷剝奪你手裏權力時，任誰也不喜歡這個人，何況他穿衣的審美簡直在王鳶可的審美上打雷閃電，比如現在。
上層打架，其餘人裝作沒有聽見，自顧自的在自己手機上勾畫，選擇自己喜歡的本子本就是今天來這裏的目的。
蘇甜也在想該選哪一個。
拍完請搜索之後，她暫時沒有了戲約，而來到橘子傳媒，似乎這裏也很少有雜誌之類的通告，她不希望也不想過上以前無所事事的生活。
這些本子裏，她看上的就有三個。
只是不知道該以哪一個為主要的努力方向，以及選擇哪一個角色好。
等整個流程走完，庄強讓在場人選好報給自己的秘書便說結束時，他叫住了往外走的蘇甜，周雨然在門口往回看了看，被穆婷婷拖着走了。
「看來庄總和柳林關係不錯，這是要幫蘇甜開小灶？」王鳶可語氣有些陰陽怪氣
庄強早就習慣了，他笑着回道：「雲港那邊還有些配音的事情要交待，就不勞王總關心了，王總還是想想怎麼把《月兒盜》的導演和男主給嗑下來吧！」
趁著兩人說話的間隙，蘇甜看了眼跟自己一起進入公司的袁冰研，遠遠沒有一眼的驚艷，小家碧玉，她同王鳶可眼神一般，似乎根本沒有看見蘇甜，就是不知道她的演技像不像她眼神這般傲了！
一路跟着庄強到他的辦公室，蘇甜進門后便問庄強是不是雲港那邊給萬妖女王配普通話出了什麼問題？
庄強一笑：「有什麼問題？正常推進。」
「我找你是想問問你接下來有沒有自己的計劃，你知道我一向都是尊重藝人自己的想法，你在拍攝完請搜索最多明年的二月，之後呢？想過嗎？」
庄強給蘇甜遞來一杯咖啡，他的辦公室里就有一台咖啡機。
熱氣騰騰的咖啡端在蘇甜的手心裏，她搖搖頭。
「或者我這樣問，你想走哪一條路？」
「以阿梁和小陳為例，他們倆很明白就想單純的演戲，那麼公司也只會給他們接各類的劇本，不會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商務活動，像是周雨然，她就想走半偶像路，既可以去正劇裏面露臉，也可以在偶像劇里擁有一席之地，我似乎還沒有問過你這個問題。」
「秦導和李導對你評價很好，這些我都知道，可你要明白，在請搜索的播放量和口碑出來之前，這些都得打一個問號，打一個觀眾的問號，畢竟很多觀眾是看演員下菜，而不是演員演技下菜。」
「所以，你是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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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想？」
「我當然是想找到你和裴寧的關係，看看她為什麼對你很熟，而你的記憶里，她就像是部無聲的黑白電影，偶爾那麼一絲有些的用陽光來染色。」
「你現在不裝沉默了？」
陳榷一邊回道，一邊在下午整理的箱子裏翻找出原本他找到的屬於【陳榷】的日記本。
【你不洗碗？】
「先看日記！」
「來這裏幾個月了，其實......我好像....沒有怎麼了解過陳榷！」
天雀仔的聲音里夾雜一絲從未有過的......期待，因為這樣的人生本該屬於另外一個陳榷，就像他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懷念自己心裏的人，那麼陳榷呢？他那些記憶里模糊且不堪的於他是什麼？那些光鮮靚麗又是什麼？
記憶是電影，他是觀眾，而現在，他想要去掀開角色的皮囊，露出原本的陳榷。
那個孤僻強大，淡然從容，卻又充斥着矛盾與脆弱的陳榷。
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