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私塾
「十月之交，朔月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彼月而微，此日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哀。日月告凶，不用其行。四國無政，不用其良。彼月而食，則維其常；此日而食，於何不臧。」
書聲琅琅，在朝陽下聽得路過的人暖洋洋的，但此時餘一一的心裏是拔涼的，沒能趕上，不出意外的話，先生應該是拿着戒尺在等我了。
「君子戒慎乎其所不賭，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於隱，莫見於微，故君子慎獨也。」
一路從詩經讀到了中庸，聲音愈來愈小，甚至隱隱有些躁動的響聲。不出意外的話，其他的學生已經做好幸災樂禍的準備了。
先生甚是嚴厲，也別是對於一一。雖然私塾里也有其他學渣，但每次都是一一被訓得最慘。用先生的話來說，就是愛之深，恨之切，別人讀書學點東西也好，打發時間也罷，但餘一一不行。身行力致，有時候還會跟個老頭子一樣，絮絮叨叨的說一些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餘一一乖巧的走到先生面前，伸出白嫩的手掌，閉上眼睛認命了：「先生，我遲到了。」
見半天都沒感受到那熟悉又鑽心的疼痛，便偷偷睜開了一眼，只見先生面無表情的看向餘一一的身後，空氣中瀰漫着一種針鋒相對的氣氛。
別這麼搞我啊，餘一一心裏直呼倒霉：「先生，那是我新養的狗子，很乖的，學生有些不懂的地方想請教先生，還請先生移步屋裏，幫學生解惑。」
先生手拿戒尺在一一頭上輕敲了三下，隨機釋然，開口笑道：「你啊，先進去溫習下早課吧。」
私塾里的孩子絕大部分都樂滋滋地蹲在門口準備看戲，十歲左右的孩子都是唯恐不亂，處於一個貓嫌狗棄的年紀。餘一一向來不喜歡他們，從最開被嘲諷是撿來的野孩子，再逐漸捉耍戲弄，有時候會結結實實的動手。
能在私塾上學的孩子，絕大部分家裏都還有餘糧，吃喝不愁的情況下，滿身的精力無處發泄，自然成了小鎮上的混世魔王。特別是葉家的一對兄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鄉下私塾就學，但憑藉家裏的凶名，很快就行了這群孩子的頭領。
平日的惡語相向就算了，但不知道這群少年哪裏學來的腌臢，各種潑向餘一一走丟的姐姐的污言穢語，使得平日子性子淡然的餘一一怒上心頭，也許是先生教的太極確實有點作用，餘一一看似單薄但渾身氣力可不小。
雖然一個人確實不敵一群人，少年動手素來沒有輕重，但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手持一個木棍，就抓着說話最髒的葉家兄弟，劈頭蓋臉一頓，不管被幾人圍毆，只管把那領頭的打的頭破血流，昏倒過去。
到最後，只有一個還算冷靜的，偷偷跑到巷口，撕聲裂肺的喊道：「死人啦！死人啦！」
聽到死人兒子，雙方才驚醒，看到地上躺着的，奄奄一息的三人，餘下的孩子面面相覷，感到一陣后怕，隨即鳥獸般散去。
餘一一不知道的事，當晚先生前去葉家拜訪。夜裏，葉家的老頭便帶着兩個孩子登門道歉，倒是嚇了余父余母一跳，本來自己的孩子打傷了大家族的子弟，自己正要去向對方求情下跪道歉，但沒想到對方先上門了，葉家的營生，小鎮里的人是清楚的。
但葉家的家主居然親自帶着兩個剛從昏迷中醒過來的孩子上門道歉，並一腳踹飛，表示回去后一定嚴加管教，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留下了不少財物跟一瓶看起來價值不菲的藥膏后，再三保證之下才離去。
難怪葉家干著亡命營生卻在小鎮有着不錯的名聲。只有餘一一看着那老頭的眼神，感覺自己好想會被生吞活剝，掩飾得很好，但令人十分不自在。
陳正在私塾幫工的時候，也免不了被惡語相向，但一個無父無母的孤魂又豈會怕這些，一句我不要命，你要不要，就足夠鎮住這些毛頭小子了。
中午，餘一一走在街上，趁著四下無人，開口說道：「猰貐，先生髮下你了，對么？」
空中傳來一句話：「我看不透他，但肯定是發現我了，盯得我都發毛了。」
餘一一自然不清楚其間的神色交鋒，但也確實好奇：「猰貐，你是有多強。」
猰貐沉思了片刻，回答道：「大概萬人敵吧。」
少年怔怔出身，雖然以前就察覺到先生不是普通人，但沒想到先生這麼不一般，按照猰貐的說法，那豈不是跟神話傳說里的大能一樣，舉手投足間便能毀天滅地。
猰貐看出了少年在想什麼：「別想太多，不同修鍊方法，所造就的能力不同，劃分的境界也不一樣。有人專攻殺伐舉世無敵，有人修身養性神色內斂。」
細細思索了片刻，餘一一又開口問道：「那你們是怎麼劃分境界的。」
難得見餘一一對修鍊的事有點興趣，猰貐整理了下思緒：「我那個時代，說真的，很亂，所以關於境界的劃分也很簡單，以殺伐能力劃分，十人級，百人級，千人級，萬人級，對城級，對族級，至於比這還強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餘一一猶豫了下，問道：「先生敲我頭三下，孫猴子那一套？是在暗示我去找他，還是在暗示你？」
猰貐嘆了口氣：「先生敲你的時候一直盯着我，不出意外是在暗示我，你那先生對你貌似特別上心，應該是有把你當成親傳弟子的打算，怕我會傷害你。有點傷心，當異獸的日子真難過。」
再往前走是一座牌坊，木質的，在風雨中早已搖搖欲墜，從不見有人來修繕。在當地老人的故事中，是為了紀念一個卧底在倭寇中的桃葉鎮英雄。餘一一停下腳步，抬頭歐望去，早已看不清牌匾上寫的是什麼。索性昨晚猰貐翻閱過整個縣城的書庫，大也地方志上記載過這麼一件事，解了餘一一的疑惑，「捨我其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