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 回家

「我要走了。」

背後傳來一連串雷鳴般的咒罵與咆哮，阿特柔斯與安格爾伯達對視一眼，盡量不讓自己去想之前發生了什麼。儘管在他們看來，為了拯救一個沉浸在幻景中的巨人，順帶解救出那些無辜的動物，砸爛一口魔法坩堝是理所當然的事，但那巨人悲傷，憤怒以及恐懼的神情，還是令阿特柔斯以及安格爾伯達，感到強烈的不適。

對戰巨人是一碼事，毆打自己年邁的奶奶又是一回事，那一連串咒罵，讓阿特柔斯心疼安格爾伯達的同時，也不由的想起了一個事實：自己突然離開住所來到這片與世隔絕的鐵森林，已經在這裏度過了好久好久，如果自己的父親，發現自己突然消失不見了……

「我得儘快趕回去了。」

阿特柔斯取出腰上，那裝着巨人靈魂珠子的袋子，將它再次交到了安格爾伯達的手中。

「……守護它們是你的責任，怎麼，這就要放棄了嗎？」

「不……我不是放棄了，而是……將它交給你保管更好。」

阿特柔斯看着那一袋的靈魂珠子，下意識的打了個冷顫。

他剛才，在路過那些沒有靈魂的動物身體時，由於腦海中的突發奇想，與安格爾伯達攜手，將一個巨人的靈魂從珠子中取出，放進了一條蟒蛇的身體中。當他親眼目睹那條蟒蛇再次恢復生機，遊走消失不見時，他才朦朧地意識到了自己剛才做了什麼，回憶起很久以前發生過的事。預言沒錯，只要他想，他可以利用這些裝有巨人靈魂的珠子，拉起一支巨人戰士隊伍，為那諸神黃昏的進程添磚加瓦。

但看看安格爾伯達，那因為恐懼，而沉浸在動物靈魂之中，只能通過魔葯去享受虛假的自由的巨人奶奶，阿特柔斯意識到，或許……他還沒有資格，沒有權力，沒有智慧去決定巨人一族的未來。

在那之前，這些珠子，最好還是放回在安格爾伯達這裏。

再次回到安格爾伯達的住所，一路上氣氛很是沉悶，阿特柔斯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安慰被自己奶奶詛咒的安格爾伯達，最後他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儘管他不想讓自己的父親，就像預言壁畫上那樣死去，但不得不承認的是，阿特柔斯能夠來到這裏，其起因便是自己與父親的爭吵。

下意識的，他看向那被自己摧毀的壁畫。

「你還是不相信那個，不是嗎？」

安格爾伯達拿起畫筆與顏料，繼續描繪著自己之前那副尚未完成的畫，阿特柔斯撫摸著那破碎石壁上，明顯的狼爪痕迹，猶豫片刻，還是開口說道。

「是的，在經歷了這麼多之後，我不相信，或者說，我無法相信。或許，你會覺得我很傻……」

「我的想法？」

安格爾伯達揮舞著畫筆，那壁畫上的紋路更加鮮艷。

「我的想法是，你太過在意你的父親了，根本無法想像在現在這樣的世界裏，你會讓他受到傷害。」

「在你看來，你的父親是強大的，戰無不勝的，無可匹敵的，永恆存在的。但是，即便是號稱自己永恆不朽的奧丁，也無法做到這一點，即便祂做出怎樣的舉措，終究無法改變，祂那註定走向終結的命運。奧丁如此，更何況是你的父親呢？」

阿特柔斯沉默不語。安格爾伯達又想了想，放下手中的畫筆與顏料，拉着阿特柔斯走到一塊攤子旁。

「我有樣東西要給你看看。」

阿特柔斯挨着安格爾伯達坐下，安格爾伯達在口袋中摸索片刻，取出一個靈魂珠子，但與那些撞在袋子中的巨人靈魂珠子不同，阿特柔斯並沒有在這顆珠子之中，感受到任何靈魂氣息。從安格爾伯達手中接過珠子，阿特柔斯仔細的觀察一番，最後，在那珠子的表層，發現了巨人的名字。

「勞非……這是我母親的珠子？」

阿特柔斯驚訝的問道。

「……我也希望它不是空的，但是……」

安格爾伯達凝視着阿特柔斯的雙眼，認真的說道。

「我知道失去一位親人的痛苦，甚至是雙親俱失，孤身一人是種怎樣的感受。你的母親或許已經逝世了，但是你的父親，至少還在你的身邊。你還有時間，與他一起度過最後的時光……」

安格爾伯達的臉上滿是失落，似乎她會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而阿特柔斯只是握緊那枚刻畫着母親名字的珠子，有些猶豫，但卻有堅定不移的回答道。

「我很感謝，真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說不好，我們所經歷的，不應該只是一堆，早已註定了結局的故事。有人告訴過我一些道理，或許我還不明白他的真正含義，但我知道，至少命運並非無法改變。」

「而現在，我要回去了，正像我告訴你的那樣，我可不會眼睜睜的看着，我的父親走向死亡。」

阿特柔斯躺下，雙手握緊那顆空的靈魂珠子，他扭頭看了一眼安格爾伯達，突然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你的故事並沒有就此結束，就像我說的那樣，你的未來會是怎樣，取決於你而不是那些神神叨叨的預言。我有種奇特的想法，你知道嗎？有朝一日，雖然不清楚到底是是什麼時候，但我想，我們會再次見面的。」

「……當然。好了，現在，把你的眼睛閉上，抓緊那顆珠子，別把它弄丟了。『回家』，在心中默念這句話，一直重複下去。」

「回家，回家，回家……」

「就這樣？是不是太……」

阿特柔斯有些難以相信的抬頭，想要看到安格爾伯達的表情。但當他睜開雙眼，卻愕然發現，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家裏，那塊硬邦邦的木板床上。

「……我真的回來了？」

阿特柔斯驚訝的坐起，下意識的伸了個懶腰，可當他伸到一半，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哦不哦不哦不……」

他猛地拉開緊閉的窗戶，映入眼帘的不是自己想像中的世界樹與星空，而是飄飄揚揚的鵝毛大雪，以及那行走在雪地上，正180°扭頭，用那空洞的眼眶，死死盯着自己的亡靈戰士。

阿特柔斯猛地關上窗戶，再次躺回床上，雙眼金幣，緊握珠子，口中開始念叨。

「不是這個家，是別的家，是另外一個……」

刺骨的寒風中回蕩著亡靈戰士的嘶吼，寒冰纏繞的短劍瞬間刺破木板，向著阿特柔斯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