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瀕死

「轟隆隆」，雷聲沉悶，鮮血從千蘊道長的下巴一滴滴落下，本來就枯瘦的臉，加上面色蒼白，看起來比面前的『流浪漢』更像殭屍。

他的左右手快速的分開合閉，合閉分開，聚集的雲層越來越濃厚，雲層表面出現五個金色光點，被紫色的閃電穿梭圍繞。

咒語誦閉，千蘊口中喊道，「疾！」，聲音之洪亮幾乎蓋過了雷聲，與此同時，一道颶風旋轉而至，連通天地。

鬆開指尖，雷符脫手而出，千蘊噴出一大口鮮血，染紅了胸前的衣襟和地上的泥土，面色又蒼白了一分，他雙手交叉食指中指四指合併，保持著站立姿勢，一動不動。

雷符飛入颶風，懸立在半空中央，符面發出金光，上面的字飛射出來，發出耀眼的紫光，紫光愈發強烈，布滿颶風邊緣，隨風旋轉。

颶風將『流浪漢』吞進體內，紫色的符字圍繞著身體向內縮小，直到將『流浪漢』從頭到腳束縛住，另他無法動彈。

雲層表面的光點已變成帽子大小，從地面看去，像五個太陽排成了梯形。

「轟隆隆」

第一道雷柱纏繞著紫電，直直落下，漸漸變成水桶蓋大小，再變成鍋蓋大小，快到地面時變成房屋大小，足有十幾米長。

『流浪漢』望著即將落在自己頭頂的雷柱，微微搖頭，聳了聳肩，周身的符字碎裂后消散，接著他向上揮出右拳，硬生生接住了雷柱，使其完全停了下來。

紫電沿著手臂纏繞在他的身上，臉上很快出現一道道電紋，但他彷彿毫無知覺，微微彎曲手臂，振臂一會，將雷柱彈飛出去。

雷柱在空中滑出一道弧線，恰巧落在廟宇旁邊的另一座山丘上。

「轟」，伴隨著刺目的金光，整個山丘變成一個焦黑的圓形大坑，廟宇所在的山丘被整齊的切掉一半，三間大殿懸在半空，搖晃不定。

「噗！」千蘊道長噴出一大口鮮血，身體向後退了幾步，險些坐倒在地，他穩住身形，眼睛中的光芒黯淡了許多。

「轟隆隆」，第二道雷柱應聲落下，與第一道相比，聲音小了許多，柱面大小隻有它的一半，與第一道雷同樣的結果，被『流浪漢』擊飛，落在遠處的樹林中，炸毀大片樹木，燃氣熊熊大火。

千蘊道長悶哼一聲，再也支撐不住，向後倒去，此刻他像個血人一樣，完全失去了意識。

剩下的三道雷柱失去了雷法支撐，漸漸隱入雲層中，厚厚的雲層退散，露出湛藍的天空。

『流浪漢』皮膚上的電紋已全部消失，他惋惜的看著躺在地上的千蘊，「人間道士諸多，能讓我稱讚的人，你也算一個，並非因為你的道術，而是你那顆除魔衛道，不畏生死的心。」

若是千蘊能夠聽到他的話，心中一定是欣慰的吧，被一個殭屍稱讚，是一名道士的另類榮耀。

隨心仍然沉浸在悲傷之中，痛哭流涕，對於剛才發生的一切，他無暇顧及，就連千蘊倒在地上，他都未被驚醒。

『流浪漢』步至隨心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圓治大師斷臂救你，並非因為你是他的弟子，若是換作旁人，他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你嗔心太重，沒能領會大師的意圖，他的佛在心，而非行。」

字字入耳，隨心如夢初醒，停止了哭泣，他紅著雙眼看著『流浪漢』，「阿彌陀佛，多謝施主，十幾年來我夜夜噩夢，每次醒來，師父那斷臂的模樣就會出現在眼前，今日被施主點悟，

是我放不下心中執念，辜負了師父的良苦用心。善哉，善哉。」

『流浪漢』欣慰的點頭，圓治知道自己的死會給隨心帶來無法磨滅的傷害，圓寂之時，曾託付與他照看一番，隨心醒悟，算是了卻圓治的心愿。

隨心擦拭掉鼻涕眼淚，這才注意到躺在地上的千蘊，幾步奔跑過去，探了探鼻息，尚有呼吸，又摸了摸手腕，脈搏微弱，生命危在旦夕。

『流浪漢』說道，「帶他去青靈山找他的師兄青靈子，眼下只有他能救命。」

聞言，隨心背起千蘊，快速向青靈山的方向跑去。

望著遠去的背影，『流浪漢』搖頭嘆息。

回過神，朝廟宇的方向凝視，剛才在擊退雷柱時，他聞到了生人的氣息.

此時，那股氣息越來越微弱，他身形晃動，縮地成寸，要去看個究竟。

『流浪漢』一躍數十米之高，幾個縱身來至山頂，走進大殿之中，看到躺在地上姜遠。

此刻，他全身變成了赤紅色，口鼻之中流出黑色的血液，胸口微微起伏，有進氣沒出氣，細細尋找，發現了小腿上的牙洞。

「原來是被毒蛇所咬。」

『流浪漢』清楚的感知到姜遠的心臟以極其緩慢的速度跳動著，已是蛇毒攻心，即便是神醫在此，也難以將他救活。

「救？還是不救？若是救，這世間又會多一個殭屍，若是不救。」

『流浪漢』猶豫著，一幅畫面出現在腦海中。

戰場之中，橫屍遍野，有身著各色道袍的道士，也有寶相莊嚴的和尚，此刻他們都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

戰場邊緣的一處角落裡，一名灰發男子跪在地上，他的懷中，一個美麗的女子緊閉著雙目，衣服已被鮮血侵染，就快要失去生機。

他感受著懷中的女子微弱的心跳，仰天長嘯，墨綠色的眼睛滿是悲傷與仇恨，發出震天的吼嘯聲，嘯聲過後，眼神變的堅定，「敏兒，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

接著，他張開嘴巴，顯露出屍牙，緩緩的靠近著女人的脖子，就在牙尖快要刺入動脈時，女子緩緩的睜開雙眼，無力的捧起他的臉龐，淚眼婆娑，虛弱的說道，「千萬不要這樣做，你答應過我的，即使救活了我，我也不會開心的。」

銀髮男子停在半空，忽然間，女人腦袋歪進男子的懷中，手臂緩緩的垂了下來，男子緊緊的抱住女人，泣不成聲，「敏兒！」

拉回思緒，『流浪漢』的臉上出現兩道淚痕，「敏兒，我無法眼睜睜的看著一個人即將死去，也許，你也會同意我這樣做吧。」

收起情緒，『流浪漢』緩緩的低下頭，再抬起頭時完全改變了模樣，亂糟糟的黑髮變成了整齊的銀白色披在肩頭，白皙的臉上墨綠色的眼睛幽幽發亮，臉頰兩旁是各有一個火焰形狀的藍色圖案。嘴角兩側的屍牙長白明亮。

他蹲下身體，用手托起姜遠的腦袋，張開嘴巴，朝著脖子上的動脈，毫不猶豫的咬了下去。

屍牙刺入動脈，牙尖上滲出兩滴精血，順著血液流向全身，流進心脈中時，原本快要停止跳動的心臟緩慢有力的跳動起來。

每分鐘六十下、八十下、一百下、兩百下，如同鼓聲響徹大殿。

隨著心跳的加速，姜遠的身體抖動浮動越來越大，小腿的傷口出流出黑色毒血，身體所有的毛孔中湧出一股股黑色的濃液，濃液遇風則干，變成顆粒，將身體完全覆蓋，另姜遠看起來像一隻黑猿。

漸漸的，毒蛇咬過的傷口處流出的血變成了紅色，皮膚的顏色由紅變白。

姜遠半睜著雙眼，吃力的望著四周，突然「哇」的一聲，從口中吐出一股股黑色濃稠的液體，發出陣陣惡臭。

『流浪漢』鬆開姜遠，恢復成來時，走出了廟外。

夜色襲來，明月高掛枝頭。

姜遠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自己的親生父母模糊著臉，向他招手；還夢見自己的暗戀的姑娘邀請他共進晚餐，似乎要答應他的追求；自己唯一的好哥們舉著酒杯朝自己嘴裡灌酒，二人醉生夢死，互訴長短……

忽然，他的夢變成了一道耀眼的白光，倆個模糊的身影出現在白光中，一個手持鋼叉，牛頭人身，另一個手握冰刀，馬頭人身。二人慢慢向他靠近，口中發出刺耳的邪笑聲，走到跟前時，舉起手中的武器，朝著面門刺了過來，他下意識地抬手遮擋。

忽然，一個身影擋在了他的面前，他清楚的看見了身影面容，銀色長發、墨綠色的眼睛、尖長的獠牙……

「啊！」

姜遠驚呼一聲，揮舞著手臂，從夢中醒來，第一時間去看自己的小腿，之前被毒蛇咬出的牙洞卻已經消失不見。

正當他疑惑時，身後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