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公演
燈樹千光照，花焰七支開，花滿市，月侵衣，華燈步幛滿舒光，皎若日出掛扶桑。
萬象集這場公演的繁華程度，即使比起號稱天下第一夜景的神京上元燈會也是不遑多讓。
每一處適合觀演的位置，都架起了高高的看台，有資格坐在上面的，都是襄城中財力雄厚的員外公子，或被柳詩詩名氣吸引而來，在紅袖招長期消費，旅宿於萬象集客店中的外地顧客。
而看台距離中央廣場位置的遠近，則是由其上觀眾購票出價的高低決定的。
懸掛在看台四角的琉璃燈將六條街道照映得亮如白晝，數十名着裝統一的侍女小廝手捧果盤、茶飲、點心秩序井然地穿梭其中。
遠高於看台所在的青雲閣四樓，禁幄低張，彤闌巧護。
從下方看去，帷帳之後有隱約十數賓客，在這最適合觀演的位置上傳杯弄盞，把酒言歡，顯然身份十分特殊。
「奶奶的，咱倆湊了足足千兩才勉強從黃牛手中搶到這第一排看台的門票，不知在那樓閣中看場演出，又要多少銀子？」
「這你就不懂了吧，那閣中之人反而不用花錢，乃是襄城四大家族的人受主人邀請而來。」
「還有這等好事？你看中間那瘦子穩穩坐着，其餘人無不上前敬酒，應該就是青雲閣那神秘的主人了吧。」
「照我看也八九不離十，這青雲閣主人到底是什麼來頭，能讓四大家族畢恭畢敬，雲集響應？」
「咱可猜不出來，聽說連天仙下凡的詩詩姑娘也是為他做事。」
「啊？紅袖招難道不是黃家的產業？」
「這你老兄就有所不知了，若不是易了主，怎會放着好好的青樓生意不做，改為什麼教坊司？」
「原來如此，青雲閣主人也真是有辦法，在萬象集張貼紅袖招姑娘們的畫像，又在紅袖招中宣傳萬象集中的貨品。不但如此，沿着荊州所有驛道佈置姑娘們代言貨品的廣告，短短半年時間，竟將紅袖招與萬象集的名聲傳進了神京。」
「兩位客觀，你們點的乳酪包與玫瑰蜜茶來了。」一名侍女款款登台，雙手將托盤擺在竊竊私語的兩人面前：「不知今晚的演出，客官可還滿意？」
「好好好，簡直是嘆為觀止。」一名觀眾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侍女，伸出手掌便欲覆上她的手背：「不知姑娘在紅袖招中可有花名？」
侍女尷尬不失禮貌地微笑着將手抽回：「小女只是在萬象集中幫工打雜的。」
那觀眾賊心不死，繼續糾纏道：「姑娘這般容貌，只做個打雜的豈不可惜？不如待會兒跟着本相公回家，保證讓你從此吃香喝辣。」
「姑娘休要聽他胡吹，他家裏有隻母老虎，那可是吃人的。不像在下，始終不曾婚配，嘿嘿。。」
「高凱，你什麼意思，要和我搶人不成？」
「這算哪門子搶人？你我各憑本事，姑娘傾心於誰，便跟誰走。隋升，你可別忘了，買演出門票，我花了六百兩，你才隨了五百兩。」
高凱一邊爭吵，一邊斜眼看向侍女，宣示著這自己才是此間的主角。
侍女陪着笑默默後退，同時從腰間摸出一串鈴鐺。
若這兩人鬧將起來，只需搖響鈴鐺，立時就會有人趕來維護秩序。
「對對對，讓姑娘自己選。」隋升跟在高凱後面高叫着：「姑娘，你可知他為什麼三十好幾了還不曾娶親？」
侍女後退間，左腳已然邁上樓梯：「你們個人的私事我不想聽，祝二位用餐愉快。」
眼見侍女匆匆轉身，就要下台，高凱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侍女衣服：「等等，話還沒說完，姑娘急着去哪？」
「我們花了這麼多錢，難道不該陪我們坐上一會？」隋升不甘示弱，也上前去拉扯侍女。
說時遲，那時快，兩枚黑點激射而來，準確地打在二人手上，掉在地上時，卻是兩粒骰子。
力度雖然不大，卻着實把兩人嚇了一跳。
正要叫嚷時，突然意識到這兩粒骰子分明是從青雲閣方向打來，轉頭看去，四樓立了三四個人，都是面向這邊。
那裏可都是他們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兩人頓時沒有了剛才的囂張氣焰，訕訕地坐回原位。
「多謝郡主仗義出手。」方圓站在慕容欣身後感激地說道。
「郡主神功蓋世，真是虎父無犬女。」黃滿一臉奉承：「觀兒，我提議你將郡主方才的英姿畫進繪本里，供世人膜拜。」
慕容欣白了黃滿一眼：「不會說話就把嘴閉上，我又不是死了。」
黃滿忙不迭地抽著自己嘴巴：「是是是，微臣失言，還望郡主恕罪。」
隨着青雲閣樓頂鐘聲悠揚響起，五光十色的煙花從隱藏在街道各處的禮炮中竄向夜空，拼出兩個大字：萬象。
璀璨的天幕之下，一艘紫金相間的飛艇不知何時從青雲閣背後繞出，緩緩駛向廣場。
與此同時，廣場上的戲班迅速收起演出道具，然後在外圍工作人員的配合下，快速地將一整張羊絨地毯鋪滿舞台，並擺放燈具花籃等舞台裝飾。
就在眾人還在驚嘆與這搖曳空中的巨鯤時，舞台已經佈置完畢，此時飛艇剛好到達廣場上方，時間把握之准毫釐不差。
飛艇高度越降越低，於距離地面兩丈的高度打開艙底，霎時間，漫天花瓣紛紛灑落。
亂舞的花雨中，有一十二人素腳踏雲，徐徐下落，如同敦煌壁畫中躍出的仙子，珠裙香腰，盈盈若雪。
處在正中的柳詩詩纖纖玉手把著腰鼓，翩翩凌空而行，火紅的霓裳拖曳著柔長肩帶，美眸顧盼，眉目含情，飄飄然有姑射之姿。
眾人簇擁下的慕容恭，也就是高凱與隋升猜測中的「青雲閣主人」看到此情此景，如痴如醉，雙手把著扶手將身體支撐前傾，嘴巴張成O型：「這又是什麼戲法？」
「回王爺，姑娘們身上皆有飛艇內部懸出的鋼絲繩牽引，師弟稱其為威亞。」
慕容恭目不轉睛地盯着舞女們踩上地毯，排開陣型婆娑起舞，嘴上說道：「搞出這麼大的排場，辛苦你了。」
方圓謙讓道：「演出由師弟總策劃，詩詩姑娘統籌節目，我只負責後勤保障。」
慕容恭轉頭直視方圓：「對了，小曲他人呢？怎麼也不見那名東瀛舞姬？」
方圓眼中閃過膽虛：「他們在飛艇里。」
飛艇內部，龐觀對着專心致志操控舵盤的馬鈞叮囑道：「姑娘們已經解開威亞，將高度升上去，好讓曲大哥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