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守山家族

第八章 守山家族

扁蕾跟著魚庭雀前往白翁山內唯一一戶人家所在地,一路上兩人都並未再有言語。

對於眠耳之事,扁蕾始終覺得內心像被一塊石頭壓著,想要將它掀翻可無論自己怎麼用力都徒勞無功,或許正因如此,讓他就連走在山路上也覺得莫名的難受和無力。

回想魚庭雀在這件事中的一切反應,扁蕾不由自主的看著走在前方始終平淡的女子,每當說起世人與世事的時候,她的眼中似乎都會變得空無一物,不論所見何人,所歷何事似乎都無法激起一絲漣漪波紋,與其說是一潭死水,不如說是似鏡影的海市蜃樓,感覺不出其中的真實。

「在你的行旅路上,你遇到的,都是這類的事嗎?」終於,扁蕾還是沒有忍住問道。

魚庭雀摘下身邊一串的小黑果,嗅了嗅后扔進嘴裡,聽見他的聲音她連頭也不回的邊吃邊回:「你指什麼?你們這群天賦異稟的不良藥師嗎?不過說起來,我還真是第一次遇見痞得堂堂正正的葯廬。」

「像你這樣沒個正經樣的行者我倒不是第一次見,難道行者也是經過分類遴選所以才會如此出奇得一致?」

「你想吵架嗎?臭小子」魚庭雀側身瞥了他一眼,嘴角還殘留著黑色的漿汁,隨後繼續向前走:「你是想說我冷血,對嗎?」

「只是覺得,你所表現的冷靜,似乎與你的年紀不太相符」一瞬,他心裡的確是那麼認為的。

「這句話,又是在說我跟個大叔一樣?」魚庭雀舔舔嘴角,倒是並不打算否認,「明明是個藥師小子,嘴上功夫倒跟行商的傢伙差不多,真討厭。」

扁蕾忍俊不禁,看著她的背影,嘴裡碎碎念的樣子,的確跟平日里無所事事的大叔差不多。

「不管在什麼地方,有好事,也有壞事;有讓人歡欣雀躍的事,也有悲慘哀怨的事,那是無法避免的。就像這雙腳,走得路多了腳下便生出了繭子,這雙眼看得多了,便會越來越想閉上,但正因為無法閉上眼,要麼視若無睹,要麼避而遠之,不論怎樣,人都會漸漸被同化和習慣」

魚庭雀看著幽暗的森林眼中的光芒漸漸也被吞噬,忽然她停下腳來,站在稍高的地方俯瞰著扁蕾:「別人我可能不知道會是什麼樣,至少於我而言,越是被放大的人性黑暗,越是能夠吞噬小的黑暗,這樣相較下來,很多事也就變得微不足道,所以,這裡發生的一切,對我來說,應該算是再尋常不過的景象,你們的故鄉,實在算得上是理想之地。」

迎著她這般深暗的瞳眸,扁蕾下意識往後揚了揚身子,心裡不住一顫,她究竟見識過怎樣幽深的黑暗才能說得出這種話。

忽然,魚庭雀淺然一笑:「想得太多會容易老,如果能像乞望一樣整日除了玩就是吃那多不錯,對吧,哈哈哈」。

走了小半天的路,終於在兜兜轉轉的野林里找到了對的方向,跨過山澗,撥開雜草,在一處地勢稍高的地方兩人看見了屋子的頂部,看樣子距離不遠了,兩人也加快了腳步。

就在下坡的路上,忽然魚庭雀停下腳來,看著旁邊的大樹上垂墜的一顆誘人的金色果子好奇的觀望,那果子是從攀爬在樹上的藤上結出來的,跟桃子大小,看起來金紅色,非常飽滿,應該是熟透了。

她一把摘下,扁蕾剛好走來,只見他側頭盯著她此時已經迫不及待的神色,他轉動眼珠猶豫后開口:「這叫野藩萘,對長途跋涉的行者來說恢復體力有很好的效果,是野果里不常見的東西……」

「是嗎?我這是第一次見到」魚庭雀伸手擦了擦果子的表面,然後毫不猶豫的張嘴大大的咬了一口,「呃!?」

「噗。」扁蕾見到她瞪大眼的反應忍不住發出笑聲。

「嘔……」巨大的糞水味兒讓她一口嘔出嘴裡的果肉,汁水與口水混雜著從嘴裡似瀑布般湧出,一把捏碎手中果子的她惡狠狠的朝著地上摔出吧唧一聲,這種味道讓她簡直手腳蜷縮起來,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還沒來得及說」扁蕾退後一步,「雖然是對身體不錯,可是味道卻是連任何飛鳥和蟲子都不敢接近的。」

「你……你這傢伙……」連手上都沾滿了屎味兒的魚庭雀連忙在地上擦手,可嘴裡的味道卻讓她乾嘔不已。

扁蕾從懷中掏出手帕蹲下身遞給她,看著她此時恢復常態的模樣微微牽動嘴角:「或許就像你說的一樣,世上有太多陰暗的東西存在,我們也有太多的無奈與力不從心,可是,世上同樣存在安寧的須臾之地,在這片故土上,我們的故鄉里,至少還有不會與之同流合污的人存在,對我來說那就足夠了。」

魚庭雀吐著口水粗魯的擦拭身上的殘留物,盯著扁蕾的背影,從他的聲音里能夠聽出他在一點點的調整自己的心態,她站起身來深呼吸一口氣跟上前:「混賬小子,別以為裝正經就能混過去了。」

「莫瑪這是完全誤解了,怎麼可以好心當作驢肝肺呢?」

「你們八角的人是不是都跟你家藥師一個德性?」

「您的謬讚我之後一定會一字不落的轉告先生。」

「嘖。」

兩人在距離屋子還算遠的地方停下來,魚庭雀讓乞望留在更遠的地方暫時隱身,這邊比人還高的灌木叢將兩人正好擋住,魚庭雀則小心翼翼的撥開樹枝從縫隙環顧四周,既然夏無蹤說鎮主不讓任何人再到這裡來採藥,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還是謹慎小心為好,畢竟,從剛才開始她就察覺到這所林中屋子有種異樣感。

屋子外很大的土地都被圈了起來,耳邊有不太明顯的流水,甚至能聞到只有在池塘里生長的植物的特有味道,看來的確是截流蓄池了,那麼包括這座屋子在內周邊所有土地里種的應該就是人工種植的藥材了,面積雖大,而且不惜砍了一大片的樹林來擴地,但放眼看去只有這一片,表明這裡應該是初地,用於大片種植前的嘗試階段。

「果然是這樣,看來鎮上的擴地已經跟不上產量所以盯上了這裡,開始截流蓄水,擴大種植的面積」魚庭雀自喃。

「可我聽說鎮子上有規定,除了松針山外不允許鎮上的人擅自往白翁山擴地種植藥材,說是怕傷了山脈的靈氣,更何況,這裡本就以盛產野生藥材著名,這麼一來,不是自毀名譽嗎?」

「名譽、名聲這種東西,都是自己造的,只要有錢有權勢,就算是乞丐搖身一變也能成聖人!」

「你可真會說話」扁蕾一直都想知道她這一路走來,真的沒有過因為這張嘴惹禍的情況發生嗎?

「嗯?」魚庭雀耳畔傳來不易察覺的踏草聲。

「沒看見有人在,我們還是……!?」扁蕾看了一大圈也沒見到有人,剛打算站起身,卻被她一把推倒,這股難以置信的推力讓他躺在地上驚愕的眨巴雙眼,「怎……?」

一把捂住他口鼻的魚庭雀幾乎整個人都伏在他身上,原本安靜的四周從屋子的方向竟傳來一陣數人的腳步聲,聲音落在僅一片灌木相隔的耳畔,分明是踩在雜草和落葉上,但腳步聽來卻很輕,就像林中狩獵的野獸一樣,應該不僅僅是弋狩之類的人。

扁蕾幾乎大氣不敢出,安靜的聽著那聲音一直徘徊在耳側,直到聽見聲音漸漸遠去,他這才鬆口氣轉過目光,不曾想卻剛好看見她近在眼前的臉,雖膚色有些不同,但她的輪廓線條卻是分明的,流暢又柔和,尤其是如此近距離看清她潤澤的淺灰色眼瞳,此時因為她的專註更加有神,這讓扁蕾此時獃獃的盯著她。

「嗯?」也許是意識到了這股盯著自己的視線,魚庭雀低頭迎著他的目光,旦見她微微牽動嘴角一笑,他連忙轉動眼珠看向一旁。

一陣鼻息嗅嗅聲響起,扁蕾蹙眉懷疑的再次吸了一口氣,忽然他一把捏住她的手瞪大了眼,直到她鬆開手,他眼瞳顫抖的盯著她的手:「你……你的手……,你剛沒洗手……」

「啊?嗯……,嘿嘿」魚庭雀捏了捏自己的手后露出孩童純真一笑,然後在胸口擦了擦。

「噓!」魚庭雀一把抓住試圖逃離自己身邊之人,不讓他亂動做聲的瞪著他,透過灌木叢的縫隙數著對方的人數,「1.2.3……7,8,一共八人嗎?」聽得她自喃的尾音剛落,她轉動眼珠看向屋子東南方的稍高處,沉默后張嘴輕咬手指,「不對,十人。」

扁蕾還在與她抓著自己手臂的單手做抗爭,可不論怎麼掰,她這看似單薄的手臂竟然在一個成年男子用上了吃奶的勁兒下紋絲不動,讓扁蕾往日冷靜的瞳孔也溢出滿滿的慌張,這傢伙是石頭變的嗎?

「呃,商量一下」魚庭雀轉頭一臉看似認真的表情,「要不我們下次再來?」

「開什麼玩笑」扁蕾一巴掌拍在她的手背,她這才回過神來放開手,「怎麼可以無功而返?」

「我說小藥師先生,下面這群人倒是不難對付,可這地兒不止這群烏合之眾,還有高手在」魚庭雀說著也不免露出為難的神色,「我只是區區的行者,身上有點子保命的家底防身罷了,你可別把我當蘭台士看高了!」

扁蕾從自己隨身攜帶的藥包里挑出一大堆東西開始現場調配,聽見她的話他扭過頭一臉理所當然:「放心吧,誰也沒朝那方向想過,我又不是阿青那傻子。」

「哦」這傢伙突然這麼明事理倒讓魚庭雀有點不適應,不過,「嗯?這句話是不是有點不太對?怎麼聽來那麼……彆扭。」

「是你想多了。」扁蕾說著已經將手中的藥粉混合完成,然後交給她,「這是麻痹粉,能保證吸入者短時間裡全身麻痹動彈不得,這種程度,莫瑪應該沒問題了對吧?」

看他這樣子是誓不罷休了,魚庭雀無奈只得硬著頭皮上,誰讓這傢伙是僱主呢,還是快點結束了收錢走人,否則沒完沒了了。

「在我叫你之前,待在這兒別動。」

扁蕾頓時乖乖的坐端正了對著她擺擺手低聲助威:「一舉成功!靜候佳音。」

魚庭雀收起手中的藥粉,這才站起身來,從灌木叢里朝著屋子的方向走去,果不其然,剛一腳踏入便被人攔下,她示好的舉起手:「小心小心,別傷著人,我只是過路的,不小心在樹林里迷路了,不是有意擅闖。」

對方几人將她從頭到腳快速打量,看著她身著普通的行者長服又是獨身一人,幾名男子眼神交流,手中對準她的兵器卻並未放下。

「一個人在這兒迷路?」

「對啊,這山也太大了,轉了好久都沒走出去。」

「你從哪個方向進來的?」

「哪個方向啊」魚庭雀眼睛瞟了瞟四周,她一臉為難的笑笑,「我也弄不清了。」

「一個行者分不清方向就進山?騙人也好歹認真點」說著,一個舉著雙叉的男子將尖銳的叉頭對準了她的咽喉,「誰讓你到這兒來的?」

魚庭雀長嘆一聲,瞳眸變得銳利,繼而順著雙叉盯著對方:「我都說了只是一個過路的,這地兒的人,是不是都對路人有意見?」

察覺到她身上煞氣一瞬溢出時,對方几人已然反應過來,兵刃舉刺,卻見她更快一步抬起左手擋去眼前雙叉襲來的同時揮動右手,將粉末沒有浪費全部灑向對方。

在她拉上面罩后,於彌散白色粉末之中快速、精準擊中對方的身體,不遠處聽聞響聲之人立刻趕來,只是還未提起手中的兵器,眼前閃過的黑色身影便將一眾人放倒,接踵而至的是被一股衝力擊中身體各處的麻痹神經點,躲在灌木后的扁蕾因為那未消散乾淨的麻痹粉末的緣故甚至看不見她的動作,耳畔只聽得四起的悶哼聲與倒地聲。

「剛才發生了什麼?」扁蕾從樹叢的縫隙睜大了眼環顧著。

她看著倒在身邊的幾人抬腳跨過,剛走到屋檐下,屋頂上的動靜讓她抬眼一瞬一把抽出腰后短刃,不等她反應過來,從屋頂跳下之人舉刀砍向她,她卻頭也不回的舉刀自后擋住,刀刃相接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她抵著刀勢往上一抬瞬時轉身,再次迎接對方第二刀,看清了對方是使用寬刃長刀的魚庭雀退後一步穩住重心,隨之而來的兩招快攻令她只是接招避閃,直到她一腳蹬到身後的柱子。

面對壓迫刺來的長刀,她捏緊刀柄壓低身子,借著柱子腳下瞬時發力,一刀擋去對方砍來的刀刃,如同一隻蓄力十足的獵獸撲向獵物,她轉動手中的逆刃握法,一陣改變了自己速度快攻下的正手刺擋打亂對方的節奏,隨著一刀割裂對方手腕奪走長刀,她自左到右,從下往上一刀划穿對方胸膛,手中刀刃上沾染絲絲血跡順著刀尖滴落,倒在地上的男子從胸口漸漸溢出血液浸染衣衫。

她微微側身,站在不遠處樹林中只是靜默看著這場景之人似乎沒有打算幫忙的意思,與她目光交接片刻後轉身消失在密林中,魚庭雀這才朝著灌木叢吹了一聲口哨,乞望抖動身子跳出來,扁蕾也跟著撥開樹叢走出來。

扁蕾繞過屋前地上之人,趕到她身邊時看著地上已經昏厥的男子連忙上前檢查,雖然身上有多處刀傷但都只是傷皮並未傷到脈絡,就連最後一道冗長的刀傷也只是稍深一點,令對方失去了意識。

他從藥包里拿出一些止血藥做了簡單處理這才站起身來看向正擦拭自己刀刃的魚庭雀,她雖說自己的功夫只有保命的底子,但這保命的底子對扁蕾來說已經算是大開眼界了。

「時間不多,辦正事吧」說著,她收刀入鞘,徑直來到屋子的大門前。

當她推開偌大的門扉,一股陰濕的霉味迎面撲來,讓她也不由得伸手擋在鼻子前,甚至那吹入喉嚨的氣讓她覺得不適的咳嗽,她連忙躲閃對著扁蕾招招手讓他先行,並示意讓乞望等在門外。

扁蕾拿出手帕捂住口鼻走入內里,方正的前庭連接著整個屋子,原本庭院里看起來打理過的綠植此時也荒蕪了不少,前廳的大門全部關閉著,可是自走進來后在霉味中還能嗅到一股熬制的藥味,應該是從後堂傳來的。

兩人在屋子裡四下搜尋后除了找到後堂堆積的大量藥材以及后廚爐子上正在煎熬的葯湯,一個人也沒有見到,整座屋子就像將人突然抽離的空屋,難道這裡只有外面那群人暫居嗎?還是說這裡已經變成了藥材庫?

「看來已經完全被擴地種植藥材當做庫房了」扁蕾在堆放藥材的地方一一檢查,擱置在這裡的藥材果然都是腐質藥材,從整個保存的環境來看,每一種都像夏無蹤所言一樣,應該是從地里栽種的時候就已經腐化與積壓時間和環境無關,「就算是被擴充種植,也完全沒必要派人駐守甚至不讓別的採藥人踏足,他們究竟在這裡幹什麼?」

魚庭雀在門外艱難的呼吸,這股子霉味加上藥味真是要人命,她環顧四周,好好一處大房子,居然只是用來堆藥材真是浪費,那些荒廢的庭院植物以及泛起了青苔的縫隙,她不由得心想究竟是有多久沒有打理了。

「嗯?」她掃視的目光忽然停在對面的一面牆壁上,整面牆壁多多少少都長了青苔,為什麼中間的部分分明不一樣?

「這裡的屋主難道都被請走了嗎?」扁蕾站起身對眼前的環境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

魚庭雀走到奇怪的牆面前,她伸手順著那整齊的縫隙摸了摸,手指傳來粗糙的感覺,她稍稍用力往前推,紋絲不動,她拾起身邊的一塊圓石子對著牆隨便敲擊,沒長青苔的這塊地兒果然是中空的,而且聽聲音牆面也不厚。

咚——

扁蕾一驚連忙轉身走出,此時手持鐵鎚站在一面坍塌牆體前的魚庭雀揮動手掌驅散飛塵,看著露出的幽暗空洞她退後一步單手叉腰,考慮著要不要進去。

「喂,你在幹嘛呢?」

「只是覺得有點奇怪,你看,果然後面藏有東西。」

「這種一般不是會有什麼便於出入的機關之類的嗎?」

「欸,找什麼機關太麻煩了,我看起來像是會做那種事的人嗎?」將手中鐵鎚扔掉的魚庭雀一臉堂堂正正的盯著他。

「的確不像」扁蕾上前一步朝黑黝黝的裡面看了看,除了潮濕的味道外還有一股與外面藥材類似的味道,他轉身跑開去尋找能夠照亮的東西,當拿著螢燈順著木頭做的階梯往下走去,越是往下,似乎能夠隱約聽見一些細微的動靜,而且不時吹來一陣風,看來這裡空氣還算流通,就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咳咳咳咳」

「有人來了」

「是送葯的嗎?咳咳咳咳」

「好難受,全身都疼……」

「有人在?」扁蕾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連忙快走幾步將手中的螢燈轉向有聲音的地方,當他走下樓梯,光芒照在潮濕的地面,靠著牆擠成一團的人們用手擋著光,皆面色病弱又複雜的望著來人,眼中的不安與長久以來的倦態令眼前這些人都變得非常病態,其中還有面黃肌瘦的孩童正躺在大人的懷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乾巴巴的怯怯的盯著陌生的來者。

「看來他們應該就是前屋主了」魚庭雀跳下階梯,看著他們身上的衣服已經猜出了這群人的身份。

地下空洞里一共十一人,在兩人的幫助下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但情況一點都沒有好轉,這群人長久以來被困在陰暗潮濕的地方加上每個人都因為各種原因身體狀況非常不理想,扁蕾一個個仔細診脈查看情況,有一些年輕點的好在只是因為營養不良導致,但一些身子本來就虛弱的人同時被惡劣的環境加劇了身體的惡化程度,甚至其中最嚴重的兩名老者,身體上已經出現了莫名的斑疹,並且一直咳嗽不斷身體發熱。

「先……生,葯,請給我葯,咳咳咳咳,我好難受」

「我也是……,好難受,給我葯,給我葯」

「可,可我還不知道究竟應該開什麼處方……」扁蕾面對著朝著自己伸出求救之手的人們,此時只覺得著急又無力。

「每天都有人拿葯給我們,他們人呢?」

魚庭雀聽聞連忙走出屋子來到后廚,爐子上正熬著一股難聞的藥材,應該就是他們口中所說每日服用的湯藥,她招來扁蕾遞給他:「你看看,應該是這個。」

扁蕾接過藥罐,還沒有湊近就聞到一股腐質藥材熬制以後散發出的特有味道,他將罐子里的葯倒出后檢查著藥渣,果不其然裡面的藥材大部分都是庫房裡的,單是一種用在正常藥材里都難以想象會出現什麼後果,竟然還混合了這麼多種?

「這種葯,絕不能讓人服下去,全部都是要命的東西」扁蕾眉頭緊蹙,就連說話的聲音也變得顫抖。

魚庭雀來到隔壁的房間,這裡的人情況稍微好一點,她走向一名精神看起來還算清醒的中年女子開口問道:「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嗎?」

「你是?」

「只是一個外鄉的過路人……」

「你們還是趕快離開這兒」不等魚庭雀說完,女子連忙抓住她的手,顯得很是急切,「如果被那群人發現你們的話,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

「不用擔心,那群人已經沒威脅了」魚庭雀伸手安慰著輕輕拍了拍。

女子搖頭:「不是他們,他們不過是被雇傭的……」,說著,她的目光看向門外,整個人顯得虛弱無力但好在不像隔壁那些人病得那麼重,「我們這一家,恐怕這輩子都無法離開這裡了,被這座山養大的我們,現在也……只能以此來贖罪了。」

「這話怎麼說?」

「這件事,你們還是不要管了,快走吧,要是他們發現這裡的異樣,會牽連你們的……」女子看向身邊的人,一臉認命與絕望,「我們的時間也不多了,能死在自己的屋子裡,也好過曝屍荒野,連靈光都找不到回來的路……」

「這位行者,如果你們有心,願意把這裡的事告訴外面的人,我會傾囊相告」坐在一旁的男子實在看不下去,拖著難受的身子朝魚庭雀挪動。

扁蕾有些著急的找來,他看著魚庭雀:「我一個人實在不行,還是……還是把扁青找來」

「那我讓乞望下山將他帶來」魚庭雀說著吹起口哨,一直在門外守著的乞望循聲而來,魚庭雀將寫好的布條拴在乞望的前腿上讓其先行離開。

「拓康,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可以放心告訴我們」魚庭雀將男子搬動令其靠在門上舒服一點。

「我們從五代前就住在這裡,每一代家主都告誡後人這裡是靠近山脈水源的重要地方,絕不能輕易截流引流,否則山的靈氣一旦散了,整座山的所有生命都會遭到巨大的災禍,其中的利害山下的鎮民一直都清楚,可是,從去年開始,或許是因為藥材的需求增大,原本鎮上的人已經擴地種植,但還是有人打起了這座山的主意,多次找到家主提及要引流和在山中進行擴地種植的事情,家主每次都斷然拒絕,可這些人就是不死心,咳咳咳……」

「這些人……應該都是藥材大戶是嗎?」

「我不知道,只是這些人看穿著,說話的方式,應該是商人,什麼話從他們那張嘴說出來都變成了冠冕堂皇的東西,一口一個為了住民,為了生活,為了小鎮的發展和聲譽,凡是能說得出的都說出來了」

「這件事鎮主難道不管嗎?」扁蕾對此很疑惑。

「管,怎麼不管,一開始鎮主也是告訴他們其中的利害,可這群人的眼裡怎麼可能會看見我們口中所說的看不見又摸不著的糟糕結果,漸漸的,鎮主也被他們拉過去,原本只是沉默,後來乾脆……,默認了這群人的強盜行為」說著,男子捏緊了無力的手掌,就連說話的聲音也顫抖,「不知道從哪裡雇傭了一批兇狠的武者將我們軟禁起來,強行截流擴地,還不允許外面的人再近一步。」

「那……」魚庭雀猶豫著開口,「那個不幸跌落山溝的蘇吉(少年稱謂)……」

聽見魚庭雀的話男子頓時止不住的哭出聲來,淚水流淌在滄桑憔悴的臉上留下一道讓人不忍直視的痕迹:「我可憐的少主人,他才十六歲,從小就聽從家主的話,一心想要好好的守著這座山,可是……」,男子一拳砸在地上,乾枯的眼中閃動著憤懣與哀怨的光芒,就連聲音也變得怒氣十足,「可是這群該死的吃人惡鬼,居然連孩子都不放過,害得我家少主人慘死在外……」

「這是怎麼回事?」

「因為我家少主人發現了他們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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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守山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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