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送還之子。

第十九章 送還之子。

「啊!」

猛地睜開眼的魚庭雀一下子從地上坐了起來,可隨之而來的便是腦袋后劇烈的疼痛,她扶著腦袋警覺的環顧四周。

「這、這,這是?」當看清楚房間的景色,有些似曾相識,後知後覺間她才從趴在門外的乞望身上確定,自己正坐在廢屋裡。

「真是抱歉,我以為你是什麼怪人」從屋子內里走出的少女拿著浸濕的手帕走向她。

「欸?」魚庭雀盯著她,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面容清秀俊麗,尤其是一雙天生睫毛濃密的大眼睛,還有嘴角的一顆痣,讓少女看起來既可愛又甜美,只是聽著她的話。

魚庭雀一愣:「你用什麼東西敲我腦袋?」

「哦,就是這個」說著,少女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一根粗短的木頭,看濕漉漉的樣子,應該是泡好以後打算用來雕刻的木塊。

看她這副完全不知道自己下手有多重的模樣,魚庭雀這才鬆口氣,非常無奈的揉著自己的後腦勺:「我說小緹卡,你下手也太重了吧,你不知道這麼打會打死人的?」

「我看你趴在窗戶那裡偷看了好久,還以為是歹人,所以……」

魚庭雀在她的攙扶下總算坐到凳子上,多少有些委屈:「你……你怎麼在這裡?你是誰啊?」

「這不是我應該問的嗎?你是什麼人,怎麼在這裡啊?」

「抱歉,失禮了」魚庭雀想也沒想就表示唐突致歉,「我是過路的行者,聽說這裡有人教雕刻東西所以過來看看。」

「哦,不過你來得不巧,今天那個人不在」少女說著拿起一邊的刀開始自顧自的雕刻起來,「我叫能(nai)剪蘿,也是過來刻東西的。」

魚庭雀有些失望,不知道是因為被她打了的緣故還是腦袋本來就有些迷糊,她搖搖頭:「是么,你也是為了翳宿屋前來的?」

「翳宿屋?」少女明顯有些停頓,隨即點頭,「嗯,算是吧。」

「這裡住的是誰?」

「一個很普通的雕刻師。」

「遠離小鎮一個人住在這裡?」魚庭雀突然想起了什麼,「可這裡跟小鎮上的屋子完全不一樣,難道不擔心那個野里王的襲擊嗎?」

能剪蘿好奇的看向她,打量了一番后開口:「你是行者?已經見過野里王了?」

「見過?」魚庭雀甩甩頭試圖清醒一些,「那可真不能說只是見過了,那簡直是不想再經歷第二次的深刻體會。」

「是么。」

看見她反應如此平淡,魚庭雀仔細地環顧整個房間,除了這個桌上有木刻的剩料以外,就是在一個角落裡放著的一個栩栩如生的野里王雕刻作品,看那雕刻的線條,非常傳神。

「已經習慣了嗎?」

能剪蘿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只是點點頭。

「我聽說,野里王變得狂暴襲擊小鎮是最近才開始的,是這樣嗎?」

「說起來,以前盤踞在小鎮上的飛鳥應該是屬海藏珠和烏鴉這些之類的鳥居多,至於野里王,它們平日都是待在五加山上,除非遇上獵物短缺的時候,否則幾乎不會離開五加山。」

「果然如此」魚庭雀就知道會是這樣,「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讓它們竟然會離開自己的巢穴與領地,甚至性情大變。」

聽見魚庭雀的話,能剪蘿好奇的看向她:「什麼事?」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話音剛落,魚庭雀忽然抬眼盯著她,「你住在這裡,難道不知道最近發生了什麼事嗎?」

「這兒的住民除了自顧自的事情以外,對其他發生的事都不會關心的,只要不影響生活就行!」能剪蘿頓了頓,「你剛才來的時候應該看見了吧,小鎮上所有人都在準備祭禮,只有祭禮這種大事,才能讓所有人都上心。」

從之前長老那裡得知小鎮歷史和祭禮伊始的魚庭雀自從見識到野里王的那種陣仗,也確實能夠理解。

「我有點事想請教一二。」

「請說。」

「我之前聽人說,這座小鎮已有上百年的歷史,毗鄰五加山,靠山吃山,經過數代人的努力終於變成了東部富裕小鎮之一,可在這之前,因為五加山內住著的那頭凶獸,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整個小鎮的人們都要遭受這頭凶獸的騷擾,直到鎮主一族人出現,與之談判並最終安定下來」這是魚庭雀從長老們的口中聽來的小鎮歷史。

能剪蘿雕刻手中木頭的動作開始放慢,自然的搭腔:「嗯,我也是這麼聽說的。」

「但之所以凶獸願意與人和平相處,是因為鎮主答應,自己所有的後代長子都要送入五加山進行為期數年的神交祈禱儀式,表明人族一直都保持初心、始終純粹純潔;可歷代長子一旦進入五加山,都會被凶獸選中最終歸靈不會再回到人族之中,這是……真實的嗎?」

少女放下手中的木刻,片刻的停頓后她看向魚庭雀,然後點點頭:「嗯。祭禮一旦成了,就意味著在這一代,又能維持數年的和平,不再有任何衝突,人族也能在此期間繁衍生息,過自己的生活。」

「這難道不是變相的活祭嗎?」魚庭雀當時聽見這件事的時候也與此時一樣忍不住激動。

能剪蘿對於魚庭雀的反應倒是流露出不太尋常的好奇,她似乎是在沉思魚庭雀的話,但沒有想出個所以然的模樣又繼續手中的雕刻動作。

「你也認為,只要除掉那個所謂的凶獸,小鎮就能永享太平嗎?」

「欸?」能剪蘿一愣,「你,為什麼……」

「這不是我的想法,但大概,這會是小鎮上絕對部分人的想法和願望」魚庭雀此時稍稍能夠理解長老們為什麼當時會說出那種話了。

「行者是鎮主專門雇傭前來之人嗎?」

魚庭雀有些出神的搖搖頭:「雖然不是為此前來,但陰差陽錯得知了這件事」說著,她起身欲走,「既然在這兒沒找到主人,我也不能繼續待在這裡了。」

「已經要走了嗎?」能剪蘿捏著木頭怔怔的看著她。

「感覺一直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我要稍微去醒醒腦才行」魚庭雀說著扭了扭脖頸,然後看著她,「給你個建議,下次真別再打腦袋了,這裡可是很重要的地方,要是睡覺的時候有塊鼓包在那兒,誰也不舒服。」

能剪蘿輕笑的對她擺動手:「是,我記住了。」

「對了,忘了問,這兒的主人是個什麼樣的?」

「雕刻師嘛,還能是什麼樣的」能剪蘿伸手扣了扣眼角示意是有皺紋的人。

當今日最後一次因星追變暗的天色降臨,魚庭雀帶著乞望總算是找到了今夜的落腳點,好在這家店的老闆並沒有對乞望表示出太大的抗拒意思。

魚庭雀住在後面稍寬的屋子,剛好一打開門,可以從轉角的地方看見一些街上的情況。

在通往五加山的那條主要街道上,家家戶戶都掛上了隆重的籠燈,並且拉起了由每一戶臨街人家接力的巨幅布匹,那架勢,應該是要暫時封了整個街道。

當夜。

早早休息的魚庭雀忽然從睡夢中醒來,此時趴在床邊依舊熟睡的乞望呼嚕聲震天,她用腳翻動壓住自己鞋子的乞望后打開門,門外籠燈被點亮,街上雖然無人,整座小鎮此時都處在連蟲鳴都沒有的寂靜中,但窸窸窣窣間,她還是聽見了莫名的聲響,而且是從街上被布擋住的中央傳來的。

睡眼松惺的她豎起耳朵仔細捕捉那聲音,的確是非常的微弱,好像是有人壓著嗓子發出的非常微妙的音色。

「什麼啊,這鎮子上的人大半夜都不休息的嘛」魚庭雀實在是腦袋暈暈的忍不住嘟噥。

聽了一陣,這種聲音似乎是由遠及近的,而且聲音的響動也越發清晰,這讓魚庭雀著實忍不住,還是打開門走了出去。

「咿——!」

剛一腳踏出轉角想要看個究竟的魚庭雀,一探頭就看見一張巨大的鬼面朝這邊轉過來,好在她躲閃及時,應該沒有被發現,可此時她已經忍不住背脊發涼。

當她用力甩甩頭讓自己清醒不少,認為是自己眼花看錯的時候再探頭看去,排成兩排的巨大四方形的鬼面正緩慢的在街道中央行進,伴隨著一陣微弱的節奏音色與看起來像舞蹈的動作,不過那的的確確是真實的。

「鬼——砰!」

也不知道是因為能剪蘿擊打後腦勺的後遺症還是其他,此時的魚庭雀一頭栽倒。

次日。

「嗚哇!」一屁股坐起來驚嚇得就差沒有拔出惹雙棲的魚庭雀左右搖擺著腦袋,當確認自己是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屋子裡還有乞望的時候她才慢慢平復心情,冷靜下來。

「怎麼了,怎麼了」聽見聲音一把推開門的老闆娘手裡端著早飯跑進來,看見滿頭大汗瞪著比銅鈴還大的眼睛盯著自己的時候她才笑笑,「看你那麼大個人,膽子怎麼這麼小,莫不是被昨夜的遊離鬼儀式給嚇到了?」

「鬼……」魚庭雀一把抱緊了被子,「果然不是在做夢,真的是、是,鬼?」

「啊,對啊,遊離鬼。馬上就要到祭禮的日子,在此之前鎮上被選中的人都要提前兩日每夜進行遊離鬼驅離和鋪道的儀式」

魚庭雀實在是不想再聽見從任何人口中說出那個字了,但她還是很好奇:「為什麼在祭禮前要進行那個什麼什麼的儀式?」

「遊離鬼聽名字不是什麼美好寓意的東西,不過這是根據小鎮傳說,專門指引人族死後因為各種原因無法歸靈之人的靈光回到來時之地的靈鬼,只要由他們指引並鋪路,無論任何的黑暗之路都會出現光明;我們之所以這麼做,也是為了祈禱之後的祭禮能夠安然無事的進行和完結」

老闆娘說著,臉上閃過一絲陰霾,大概是因為之前發生的野里王襲擊的事,那場突如其來的襲擊,讓鎮上的那家人只留下了倖存的一個老人和孩子。

「原來如此」魚庭雀漸漸放鬆手裡的被子,「可是,不過,晚上突然看見那東西也太嚇人了。」

「哈哈哈哈」老闆娘爽朗的笑出聲,「的確,我就是擔心會不會有人被嚇到,所以昨夜不時出去看看,結果,剛好就看見莫瑪直愣愣的躺在地上。」

「老闆娘,直愣愣這個詞是多餘的」魚庭雀已經能夠想象到當時自己的模樣,剛說了兩日,看來今夜也要再來一次,還是早早休息為好。

一整天都有些無精打採的魚庭雀坐在後街看著陌生的景色發獃,幸好從老闆娘那裡討得了些普通煙絲解饞,否則煙癮犯了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給!」突然從腦袋上掉落的一顆糖剛好落在魚庭雀的腳邊,從頭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幾天不見,你怎麼蹲街邊了,不用客氣,那是請你的!」

「見春!?」魚庭雀閉上眼滿臉的不待見。

見春一個翻身扒著房梁穩穩的落地,然後蹲在她面前雙手托著腮望著她:「你抽的什麼,好臭。」

「小鬼才不會明白,去去去,走遠點去玩兒爛泥巴」魚庭雀此時實在沒有多餘的心力去對付這個纏人的小鬼。

「欸,努達還說要是你見到我一定很感興趣的」見春偏側小腦袋忽閃忽閃的眨巴著大眼睛,「要不然就是很生氣的大吼大叫,看你的樣子,這是努達第一次猜錯別人的反應啊。」

魚庭雀對著她長長的吐出一口濃郁的煙氣,讓見春連忙躲閃,看著這個身姿靈動的少女魚庭雀反而懶懶的模樣:「我可不是你家努哈琴手裡的游依,想讓我笑就笑,想讓我為難我就會為難,我倒是很好奇,他得知自己猜錯時候的表情是什麼樣的。」

見春像一隻小狗一樣手舞足蹈的驅散煙霧,然後捏著鼻子來到她身邊雙手按住眼角和嘴角一下往上提,一副與努哈琴維持笑意的表情一模一樣:「大概會是這個模樣。」

「那不是跟這地兒的野里王那張狐面幾乎一模一樣了嘛」

見春想了想,然後捏了捏自己的唇:「可惜沒有長喙!」

「噗——哈哈哈哈,說得不錯」鬱悶了許久的魚庭雀總算笑出聲來,「你這小鬼,要是被你家努達知道了你這麼形容他,你的孝心可嘉啊。」

「大概……」見春再次將臉部上提的動作換成了下拉,「可能會變成這樣。」

魚庭雀搖頭:「幸好我沒撿到這種小鬼來飼養。」

「走吧」見春突然抱住她的手臂將她拉起來。

「幹什麼?」

「有人想見你。」

「嘖」魚庭雀猜到了只要見春出現,一定沒有好事。

被見春硬拉著從後街兜兜轉轉不知道來到哪裡的魚庭雀只知道悶頭前行,最終從后舍進入一家屋子,然後上到一間樓閣上,當門推開,內里所坐之人讓她不免嘆口氣,除了那天的兩位長老,努哈琴也在。

完全不顧及自己形象一屁股坐在遠離幾人的樓欄上的魚庭雀單腿盤放壓在另一條腿下,整個人比粗野的男子還要自然,尤其是見到努哈琴的時候,眼睛就像豺狼一樣閃爍不友善的光芒。

「也別把討厭表現得這麼明顯嘛,莫瑪行者」努哈琴率先開口,可口吻和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和悠然,「我可是為行者介紹了一個不錯的生意,那麼簡單就入賬不菲的莫比,怎麼還不高興呢?」

「嘁,把人攪進你們的那灘渾水裡,還說是不錯的生意?真是多虧了你,讓我知道了那麼讓人不舒服的事情」魚庭雀說話間,目光掃到了一旁長老的身上。

「我也只是為了生意上的往來,適時出手相助而已,這能有什麼錯呢?」努哈琴不溫不火的說著,「再者說了,此事既然是長老們先開頭的,與我何干?只是行者恰好趕巧了,居然遇上對小鎮而言可謂是轉折點的事件。世間的事就是這樣,很多都是因緣際會,能夠碰上,這是命中注定的。」

「少給我耍你那套嘴皮子功夫」魚庭雀抬手擺動,「你們究竟是什麼關係跟我無關,想幹什麼也跟我無關,我只要咬住那隻巢鬼就完了,我不想繼續深入你們的事情里了。」

「聽聞行者在昨日野里王襲來時救下了我鎮上的一名住民,我們還未對行者道謝」長老見狀連忙開口。

「免了,不過是適逢恰好,實在無法視而不見……」

「既是如此,那麼行者既然見識了那種場面,還望能夠再考慮一次之前的提議。」

魚庭雀眉頭緊蹙,她就知道見到這群人一定沒有好事,而此時她雖然側身看向遠方,但腦海里始終縈繞不斷昨日發生的事情,這種離開不是,留下也不是的局面讓她忍不住用力咬住煙桿。

努哈琴轉動眼珠想了想,然後從身邊帶來的盒子里取出一個滿滿的煙袋以及沉甸甸的另一個袋子遞給見春,見春雙手掂著兩個袋子走向魚庭雀然後遞給她。

「就這點東西就想讓我答應這種事?」魚庭雀並未接下,但已經從味道和聲音知道是雪凝絲的煙絲和滿袋子的莫比。

「您多慮了,這只是定金」努哈琴端起一杯酒,「行者放心,其實長老們早已考慮好所有事,一定不會讓行者冒那麼大的風險,只需要行者按照計劃同時進行,就行了。」

魚庭雀並未答應,只是看向不遠處那座五加山以及通往五加山那條已經被布置成為隆重祭禮儀式的長街,她此時內心還是非常混亂和猶豫。

「行者就算現在從此事中抽身也未嘗不可」努哈琴不知何時來到她的身邊,手裡端著一杯酒遞給她,「可看行者現在的模樣,更像是已經一腳踏入淤泥里卻從未想過要回頭,甚至一定要探得其地底所在的固執者。」

「哼」魚庭雀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與之對視,看著他眼中的自己,還真是如他所說的一樣,臉上寫滿了固執。

她忽然一笑從其手中接過酒杯隨即一飲而盡,當酒杯被她隨手扔掉后,眼睛斜睨著不遠處的兩個長老回道:「如果尾金少了,你可得小心自己吃飯的傢伙,千萬不要沽錯一個人。」

當魚庭雀離開,努哈琴站在樓欄處輕呷一口手中酒杯里的酒液,身後的長老還有些不放心:「那個人真的可以相信嗎?現在小鎮上多了那麼多的賞金追獵者,我們實在很擔心之後的事會不會順利進行。」

「是啊,單憑她一人之力,這件事恐怕……,偏偏那個什麼巢鬼,居然會在我欽塔夫留駐,還在這裡繼續殺人,如果不儘快處理這件事的話……」

「冷靜點,不要亂了方寸」努哈琴緩緩轉身,他側頭抬手用著手指順著自己頭上的火絨葉發簪向上輕撫,神色一瞬變得冷淡無比,「任何事的發生都有可能促進原本結果的偏差,長老們作為欽塔夫的掌權者,能夠穩穩噹噹的坐在這個位置上,豈是會被任何突發事件給難住之人,將任何人、任何事都迅速轉變成為對自己有力的局面,這才是你們的職責和擅長的不是嗎?」

兩位長老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相視后彼此瞭然於胸。

「你猜錯她的反應了!」見春趴在一邊的樓欄上目光隨著魚庭雀離開的方向沒有移開過。

「哪有?」努哈琴瞥了一眼被摔在地上的酒杯,始終遊刃有餘,「她的反應,剛才你不是看得一清二楚嗎?」

「你故意的?」見春不解。

努哈琴反而好奇的打量見春:「你這麼快就喜歡上她了?就為了幾顆糖?」

見春轉過頭去雙手托腮:「只是聞到了許久沒聞到的喜歡的味道罷了。」

次日。

在擁擠人群中,魚庭雀脫離出來站在稍高的地勢上遠遠的看著從鎮主家牽出的雙鹿引車,封的嚴嚴實實的車裡不必說便是那位只有九歲的鎮主家少主,西尼尼都·那木,按照慣例,鎮主家與之有血親關係者都不能相送,這也是為了讓彼此都冷靜下來。

經過兩日遊離鬼的儀式,道路上鋪滿了銀色與眼睛無疑特殊打造的石頭,也是為了驅離飛鳥,怕它們會降臨來攪擾了祭禮。

當雙鹿引車慢慢的碾壓在石頭上通過街道,兩旁的鎮民們都虔誠的雙手合十閉目祈禱,都在祈願這次的祭禮能夠一如過去一樣順利完成,給鎮民帶來之後的平和日子。

除了一些與魚庭雀一樣處在觀摩狀態的外鄉人,整個小鎮都是非常的肅穆無聲,怕是驚動了神明一般。

魚庭雀已經不是第一次發出嘆息,看著這種場景,她始終無法感覺到莊嚴肅穆,只覺得可悲可嘆,這份心情既是對人族,也是對五加山裡的獸族。

「瞧你那張陰雲滿布的臉,本來就不好看,現在更丑了。」

「啊?」魚庭雀頓時冒火的咂舌,「你才是,怎麼哪裡都能見到你,須魎金,你是耗子嗎?」

須魎金稍稍朝著她的方向嗅了嗅:「雪凝絲的味道,你……又攬到什麼活兒了?」

「不是什麼好事」魚庭雀不打算繼續看下去轉身便離開。

「如果是與這個小鎮有關的,你還是好好考慮清楚」須魎金幽幽的開口,「這地兒真沒有什麼好事發生。」

「那我要是說讓你把巢鬼讓給我,你會答應嗎?」魚庭雀與之剛好並肩,她側頭看著沉默的須魎金,「我們兩都是就算撞到南牆也不會回頭,甚至還會把牆給拆了的人,臭脾氣一模一樣。」

「這話也沒錯」須魎金第一次非常坦率的承認,「你知道嗎?這場祭禮叫什麼名字。」

「祭禮還有什麼名字?」

「有人告訴我說這場祭禮叫送還之子」須魎金眯縫雙眼,「將原本屬於神的孩子,還給神祗。」

「神之子?」魚庭雀沉思下來,「這是指,司典?」

「誰知道呢。或許,此地的鎮主曾經也是被神選中的孩子,不知什麼原因被留困於此,最終發展成為小鎮的鎮主後裔,但也不知何因,到現在為止,竟然會以這種聞所未聞的方式繼續所謂的送還之子的祭禮。」

須魎金的聲音隨著他的離開越漸飄遠,只剩杵在這裡不知在想什麼的魚庭雀一人。

當夜。

當地熱斯的光芒完全褪去,阿古都的微光照亮了地面上祭禮之後雙鹿引車留下的碎石痕迹,魚庭雀的身影在扇廊橋岔口處短暫停頓后消失在前往五加山的黑暗小徑里。

因為怕乞望過於惹眼並未帶著它獨自一人進入五加山的魚庭雀邊隱藏自己的氣味,邊跟著雙鹿引車留下的車印前進。

頭頂穿透樹蔭的微光開始逐漸變得幽暗時她知道自己已經進入了五加山的深處,四處都閃爍著各種動物的夜光,而她此時裹著嵌入黑暗的行者長服,腳步輕微,行動敏捷的穿梭其中。

當遠遠看見那輛雙鹿引車停在一個洞口時,那裡應該就是長老們所說的通靈洞穴,被送來的鎮主之子將會在這個洞穴內進行數年的神交洗禮,將自己的全身心都獻給五加山的神靈,給供奉的神祗守靈並祈求降臨浮音帶來安寧與富饒。

她熟練的鑽到車底,解開車底的繩索,拿到了長老們所說準備好的布袋,而她所要做的就是將布袋帶入洞穴左後方的一個鳥巢內。

當她拿起不太重的布袋繞過鹿車,借著微光繼續摸索著前行,只是原本之前都是人工所造的道路,從洞穴門口開始,之後便都是崎嶇的山石和山澗道路,夜行在這其中著實很困難。

這時候她心裡也不免抱怨,那群站著說話不腰疼的粕茄,說什麼不遠,說什麼一定會順利,說什麼行者一定能辦到的話,難道就不能雇一個真正的弋狩來做這件事嗎?

「那裡……」撥開一個樹叢,魚庭雀終於看見一個建在無數荊棘與藤蔓之中的巨大鳥巢,從天灑下的阿古都之光照在空空如也的鳥巢里,卻不見鳥巢里有主人飛鳥在,魚庭雀環顧四周,什麼也沒見到,「快點結束這件事吧。」

「嗯?」剛好走到半途的魚庭雀耳朵靈敏的捕捉到腦袋上發出的聲音,她眉頭微蹙,剛才完全沒聞到任何的味道,但現在她聞到了熟悉的鳥味。

她愣愣的緩緩抬頭,霎時,旦見她灰色的瞳孔立刻緊縮,頭頂的樹上原本以為是樹冠遮蔽了阿古都的光芒,但現在才發現,居然全部都是野里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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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送還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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