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仔細想一想，如果我們所處之地

不是人間

那究竟什麼才是此處的真名呢？

就像我們命名地府和天庭那樣

仔細想想，是誰寫下第一個文字

又是誰說出第一句聖言

又是誰第一次把沒有生命的人稱為死者

如果可以，能不能不要

讓我學會描述我的悲傷，表達我的苦痛

（天啊，如果不是苦痛與悲傷

我就不會愛上這令人苦惱的文字）

——

「你信不信，打開我的家門

沿著門口的路一直走，能抵達星辰

你還別不信，你無法想象我家門前的景色

一條幽靜的小道，旁邊種滿鮮花和蔬果

小道的盡頭，可以是家，也可以是外面的世界

差點忘了給你說過的星辰了

那是我孩子眼裡的星星」

——

小貨車司機很悠閑地講述著故事

快樂就這麼一瞬間表現出來

根本不需要語言的指導

他對現在的生活十分滿意

他還挑釁地拍了拍斷了的那條腿

——

養老院很快就到了

同時我也看到了孤兒院

兩座大院的重影，兩個世界的重合

「你看到了嗎？」

親愛的她的聲音在我心裡響起

我以為的彼此相連，是想象中相連

我不能理解她口中的神聖

她所處在的境界

屬於我的，高高在上的女神

——

來不及吹捧她，誇讚她，供奉她

來不及臣服在她神奇的預言里

我聽到一個老人的啥呀，同時我也聽到一個孩子清脆

他們說著同樣的話，感激涕零的話

「美麗的事物再一次降臨

我們接受饋贈並致以感謝

想必這世間，沒有比這無聲的賜福

不求回報的關懷更令人慰藉了吧

孤獨的人，總盼望著能夠打敗孤獨

你們一定是能打敗孤獨的使者

看著你們可愛的身影

唯一也不再是唯一了

我們也從未被拋棄了

可這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孤獨的人」

——

我還來不及開口

便被擋在時空之外

跨越時空的交談開始了

我不知道

是一群老人看望一群孩子

還是一群孩子看望一群老人

或者是，他們集體看望我

「只有孤獨才能打敗孤獨」

——

老人們突然變得精神起來

他們眼中的稚嫩是曾經

「倘若人生是一場夢，不好意思

我們已經到了夢將驚醒，卻遲遲不醒的狀態

我們陷入一種思想的休憩

不對，從最初便開始懈怠

一種平凡人生的懈怠，別笑

無論你們此刻對未來抱有多大的幻想

現實會教會你從來不屑的一切

竟然每時每刻都環繞在你的身邊

當然，我們也不能為此失去一開始的夢」

——

孩子們的手腳乖巧起來

嘴上卻肆無忌憚

他們自認還有未來

「故事不會終結，特別是童話

誰能準確無誤的告訴我

未來究竟是怎樣

我們都會老去，成為一段悲傷的往事

然後被無窮無盡的過往埋葬

啊，不要質疑新生代的成長

我們見識了文字和歷史

快樂與生俱來，悲痛不會遲到

那顆子彈不僅打死了幾個人

還掀起了一場戰爭，脫掉時代的外衣

我們知道你們口中所說的那種老去

蛻掉了青春的皮，保留了夢想的稚嫩

無所畏懼的我們，滿口胡言

不知道絕望和希望哪一個會先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