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第二次痛苦，遠比第一次痛苦輕微些

第二次快樂，往往沒有第一次那麼快樂

身體有個適應的度，麻木！

什麼是刻骨銘心，簡直荒謬！

遺忘併產生抗體是每個人都會的本領

唯有惡意，第二次惡意消滅了第一次惡意

哦，不！是征服，惡意拓寬了自己的版圖

不明白為什麼還要有第三次、第四次……

因為活著？因為延續和反覆

如果生只有一次，那死亡註定只有一次

明天還有幾天？回憶還有幾次？

有多少個世界？有幾個我？

還有多少疑問被解答，我才懂得時辰無限長

我才與真理那樣永恆而不惑

——

騎士總是無所畏懼

無論那道門的後面有什麼

是怪物也好，是寶藏也好

他總是義無反顧，他有信念

騎士的長槍必能刺破遮住黎明的晦澀

我不會像騎士那樣無敵且勇猛

我記掛著鮮血的粘稠度，那麼粘手

上帝的淚水也不容易洗掉那瘮人的紅

我要安全地進入並走出，不含一絲危險

曾經不顧一切冒險的我，在騎士面前，裝得懦弱

——

「虛假的來客呀，你的謙卑成了虛假的做作

你怕得要死，虛假的演技掩蓋不住靈魂的顫抖

未知讓你恐懼，但你又貪圖未知

你想知道門后藏著怎樣的世界

看到了嗎？門內和門外的差別，我們之間的差別

騎士已經走了，你進來的時候他剛好出去

擦肩而過是無數種遺憾中的一種，你不必遺憾

也不必沉默，可以說一聲再見

你不必將他嫉妒，你們皆是平凡之人，但又是那幸運之子

你是何等幸運，能遇到諸多奇事

甚至穿過草原的屏障，來到這裡與我相遇

我曾經也屬於人類一族，經過夜以繼日的修鍊，與草原融為一體

每一棵草都在為我呼吸，我的肺葉

得到最完美空氣的賜予

你能猜到我在享受多麼美好的事物嗎？

你猜不到！等你把星辰揣進褲兜，把夢想放逐，把悔恨丟棄

或許你就能猜到一點關於我的故事」

——

我看著這裡的一切，都很普通

只是這一切的主人，有些神秘

聽到聲音卻看不到他的形體

難道他已經忘記人類的自己

整個草原就是他龐大的身軀

——

「為什麼要見我？」

——

一開口便只有疑問，哪管什麼真理

我的出現不是意外，那便是刻意

——

「你是特別的！」

——

「眾生都是特別的！」

我不吃這一套，我不習慣別人的奉承

——

「好吧，我喜歡你，你踏入草原的那一刻

我便迷戀你身上的味道，好似落日留下的氣息

當年我第一次踏入草原的時候

應該是在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

那時候飢餓完全佔據我的身體

但我還是沒有吃下一棵草的根須

最後我倒在草原的懷抱里

醒來時我已成「無」，我的身體

化作草原的養分，我的意識

飄蕩在天地之間，我的些許殘留

被草原和天空連成的那一條線串連起來

這樣的我，死去還是活著？

大概還是死去了吧！因為我喜歡你

喜歡你身上蓬勃散發的生機

帶給我另一種至高的嚮往

那更廣闊無邊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