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九章

不知太陽和地球，哪個星辰更為出名

不知腐爛的身體里，蛆蟲和手術刀哪個更懂解剖

不知新的一天，黃昏和黎明誰更讓人喜愛

不知好人和壞人，哪一個更好相處

不知幸福和不幸，哪一個先來到，哪一個更長久

不知……你的疑問一定和我一樣多

直到長眠，或是永生

——

早就聽說有人是網吧的常駐居民，我現在才第一次見到

我承認自己對這個世界了解得太少，人間疾苦

我的一雙眼睛不能夠看清楚所有，甚至是這家網吧

人是自私的，我僅僅看得到的，是與我痛苦相似的痛苦

我身旁的這位陌生朋友，他的痛苦我還沒有看到

——

「我身上沒有煙，我不抽煙

空氣里已有太多的煩惱

香煙里的孤獨、愉悅等多種複雜情緒我不敢嘗試

少抽點煙吧，你眼睛里沒有了光，我能感覺到你的身體不太好

是不是沒休息好？戰爭時期，一停下來就會陷入危機

放下手中的鍵盤和滑鼠，敲響人生的警鐘」

——

「我沒多少時間了，現實的世界里

我已遍體鱗傷，你看不到的，我要做透析的身體

你看不到的，我是一個尿毒症患者

你看得到的，我追求的簡單的生活

沒有幾年我就會去到另一個世界

如今我在體會遊戲中那些異世界的場景

我甚至模擬過死亡，帶著微笑的面孔

我早就認清這個世界了，沒有一個健康的人，就看病的輕重

我從未埋怨過，我只配得上簡單不過的生活

我愛這個世界，但不愛我自己

希望大腦可以退化，痛苦得以化解

可笑我越來越像個智者，死亡和病痛教我人生的真諦

我只能盡我最大的能力讓我短暫的餘生有一些快樂

虛擬的世界，廉價的快樂，至少快樂

抽煙也是一種快樂，能不能借我點錢買包煙

你把快樂帶給我，我把快樂分享給你

這是一筆絕對不虧的交易，你同時得到兩份快樂」

——

不知道為什麼，我願意滿足他此刻的慾望

也許我兜里剛好有一包煙錢

他沒有告訴我喜歡什麼品牌的香煙

出於尊重我讓他自己去買，很快

他便帶著自己的快樂回來了

他的周圍煙霧繚繞，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堂？

幸福的表情在他臉上顯現

「謝謝，太感謝了，你絕對是個好人

小小的一根煙有著無窮的魅力，你增加了這根煙的魅力

為了報答，我告訴你一些我偶爾看到的異世場景

那是我生不如死之時，窺見的一些端倪

生與死正在交談，他們預謀著人，所有人

該生的生，該死的死

他們沒說該上天堂，還是該下地獄

只見那喜鵲從生的肩膀飛到死的頭頂，變成了烏鴉

它們偷偷竊喜，試圖藉助可悲的人類來篡奪命運的高位

其實它們早就發現了我，它們選擇視而不見

一個卑微活著的人，還不如一隻堅強奮鬥的螻蟻

它們說那些一直活著的人，是永恆的試驗品

而死去的，都不是人，是一種悲劇

每個人的出生都意味著一場悲劇的誕生

無論是誰，蠢材或是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