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七章：風息、風起

距蒂日尼城西部近五里的荒土區域上，寒風瑟瑟。

似是映照而本身身處這樣一處荒蕪地帶，放眼望去，唯有遠處由廢品堆疊的連綿不絕的山峰，心中便不由生出幾許蕭瑟。

但當下的荒土地帶，卻被龐大的圓形建築佔據，數不清的人以其為中心圍繞，將它層層包裹。

若是從上往下俯瞰，眼前的場景好似遊戲中的攻城戰。

位於人群核心區域，亦即是最靠近九星觀賽場的荒地之上，早已搭建起不少白色帳篷，供醫務人員對生命垂危的傷員進行緊急救援。在場外百姓的注視下，已有不下百名傷員進入帳篷中接受治療。

而這自然讓場外關注的人民越發擔憂。

當不安逐步蔓延，籠罩這一片區域，語言便成為他們舒緩情緒的最好方式。而當說話的人越來越多，整片場地也變得人聲鼎沸。

對於其中參與救援行動的警衛隊員與醫護人員而言，這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如果長時間處在噪音高度籠罩的空間里，會對人體多個系統造成危害，最明顯的便是聽覺方面。當然，在諸如心血管與神經方面的危害同樣不容小覷。

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進行工作，警衛與醫護人員承受着外人所看不見的壓力。

而另一方面，這恐怖的噪音同樣也影響着場外焦急等待的人們，此起彼伏的聲響逐漸激起他們內心的焦慮，使他們心中的負面情緒不斷積累，只消一個毫不起眼的導火索，便能將他們埋藏已久的炸彈引爆。

情況持續了不到十分鐘，各個區域便相繼發生人員吵架，甚至爆發強烈肢體衝突的情況。警衛隊不得不派遣小部分隊員與機械人前往涉事區域對衝突情況進行調解。這無疑減緩了救援的進程。

「喂喂……隊長……聽得到嗎？」

對講機里不斷傳來隊員斷斷續續的聲音，他們似乎身處於喧囂噪音的中央，被徘徊身邊的人流推搡轉移。儘管他們竭盡全力讓自己的聲音蓋過身邊之人，但終究還是無能為力。

聆聽着收音頻道中不時響起的聲響，胡廣宏面色凝重。

他清楚地知道隊員們想說什麼，但一打開對講頻道，聽見那可怕的吵鬧聲，胡廣宏便只能無奈地放下。

他明白，即便自己向隊員們傳達信息，他們也根本無法聽見，甚至可能因為過於關注自己的命令，忽略所處環境，落至危險處境之中。

「是外面的平民開始按捺不住了吧？」

正在此時，低沉的男聲在耳畔響起，胡廣宏微微點頭，算是承認，「如此規模的人群聚集，且涉及到家人性命，他們感到不安也是自然。」

「我有個辦法。」鍾碩緊跟着胡廣宏的話語，語氣依舊是那樣的平穩。

這次，胡廣宏終於有些動容，他轉過頭去，眼中隱隱閃過些許期待。

五分鐘后。

龐大的觀賽場默默地坐落於荒蕪土地，圍繞整座賽場的龐大人流依舊那般吵鬧，似是要將自己的情緒通過當下的言行盡數釋放。

各個區域內，協調一職的警衛們苦不堪言。出於職業規定，他們不可對平民惡言相向。可輕聲細語根本無法應對如今面臨的局面。

另一方面，由於置身人群之中，警衛們縱有渾身解數，卻也無處施展。他們既不能運用蠻力擠出人群，也不可能召出機甲飛躍人群。能夠維持現在的狀態，已經是他們的極限。

就在這情況難以改善之際，忽然間，就見原本漆黑一片的觀賽場忽然間燈光大放，無數綠色聚光燈在空中匯聚交織，逐漸構成一名身穿警服的男人。

他的出現那樣突然，只是瞬間便吸引了場下大部分人的注意。而隨着身邊人漸漸停下，那些未曾發現巨大投影的人也在疑惑中循着所有人的目光看去，最終發現那浮現空中的胡廣宏。

高空之上，胡廣宏高大的身影在無數光芒中得以呈現，興許是多年來從警積蓄的威勢，讓他只是出現在眾人的面前，便讓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停下喧鬧。

在民眾看來，胡廣宏的出現，就像是在每個人心中打上一針強心劑。只要胡廣宏站在此處，他們便能放心地等待。

這樣的影響力，並非一日而就。可除了長時間的積累，自然也不可能起到此刻的效果。

最為關鍵的一點，還是在於胡廣宏從業生涯至今，真正做到了讓人民信服。

觀賽場投影室內，鍾碩看着屏幕上的場景，古井無波的眼中終究還是閃過淡淡的羨慕。

一名警衛，能夠在出現的瞬間便影響如此數量的人群，令他們停下喧囂，即便是是他也是無法做到的。

可儘管嫉妒，鍾碩卻對胡廣宏沒有半分嫉妒。他與胡廣宏同屆進入警衛隊，只是在成為隊長的時間上稍晚於對方。可以說，他是警衛隊中最熟悉胡廣宏的幾個人之一。

正因如此，他深深明白鬍廣宏在擁有此刻的影響力背後，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

鍾碩心緒飄蕩之際，胡廣宏目光四顧，在一眾平民的臉上掃過。他的目光平淡，卻又帶有某種無法言述的威嚴。不少人迎着他的目光，似是想到了先前自己的行為，不安地低下了頭。

「大家好，」看着默不作聲的民眾們，投影中的男人緩緩鞠躬，「我是蒂日尼城警衛隊一隊隊長鬍廣宏。」

「我知道，在場的各位，多是親人或好友，不幸捲入這場災難之中，我能理解大家的心情。」

「在這一事件發生后，我與本小隊成員受到命令，便立刻前往了賽場。至於我們在賽場中究竟遭遇了什麼……我想此刻在現場的各位，大概已經在魂脈中有所答案。」

「剛才的賽場墜落，我在其中，親身體會。若非幸運，找到一處避難地，恐怕現在你們也見不到我了……」

說到這，胡廣宏自嘲地一笑，可即便是透過投影，也能瞧見那抹笑容中難以掩飾的無奈與自責。

「無論如何……現在我好好地站在這裏，還能夠以這樣的姿態與你們對話。我謹以個人的名義，希望大家能夠配合現場的警衛與醫療人員。」

「今天發生的意外，我們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幫助你們，也請大家幫幫我們！」

話音剛落，他的身體前傾，再次深深鞠躬。

這一次，他許久未起。

寂靜無聲。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一眾成功脫困的警衛與醫療人員，都不約而同地看着高懸空中的胡廣宏。他們的臉上並無更多表情，可眼中閃爍的複雜卻是那樣明顯。

良久，不知從何處響起零星的掌聲，便如燎原之火般頃刻席捲整片區域，所到之處，充斥着對胡廣宏的敬佩。

同為警衛的隊員們，並未與身旁的平民們一般掌聲雷動。他們的眼角沁著晶瑩，昂首挺胸，朝着胡廣宏鄭重敬禮。

投影室內，深居幕後的鐘碩看着光影中的胡廣宏，目光已不再低垂。

胡廣宏的一番話，雖然簡短，卻將自已深深扎入民眾之中。他的話，從不會顯得高人一等，讓人聽上去極為舒服。

聽完他的話語，鍾碩不由自主地欽佩眼前這個略顯疲憊的男人，儘管這樣的情緒早已不是第一次出現。

就在這時，手腕處的思朽忽然傳來震動，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過數秒，鍾碩平淡的眼中精光乍現，渾身氣勢不由外放，即便是胡廣宏都有所察覺，向其投來詢問的目光。

約莫十秒鐘的時間，鍾碩眼中的銳利緩緩退去。見胡廣宏已將投影關閉，來到他的面前，鍾碩深吸一口氣，迎上他的目光。

「小隊成員……發現重啟光影燈的傢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