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 舊時代的終結

章六 舊時代的終結

暗無天rì的沉睡,和他的莊園一樣,都像是歸於了始點。

期間發生的事,就如古舊的老電影,晃晃蕩盪,沒有任何sè彩,也沒有任何聲音,流淌過他jīng心打理的薔薇園。沒有了主人照料,薔薇再有生命力,也已是凋零在即。

混沌的時間,一切都是混沌的。

在某一個夜裏,盧卡斯再一次,緩緩地睜開了雙眼,和上次從沉睡中醒來不同,這一次身邊站着的,不是蕾娜,而是一個兵士,那個奧德里奇城堡里的兵士。

盧卡斯坐起身,輕聲地問,「是你,把我喚醒的?」

「是的,尊貴的弗萊瑟爾伯爵,」兵士回答,雖然他站在盧卡斯身側,表情並不能直觀的看到,但從聲音中就可以聽出欽佩,還有敬仰。

「你為什麼會在我這,」盧卡斯重新躺回了棺材,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沉澱,他問。

盛着盧卡斯的整個棺材緩緩地立起,直到和地面垂直,然後兵士看着盧卡斯從棺材中走了出來。而厚重的棺材,如同失了魂,轟然倒下,一層灰燼撲騰而起。

「幫您取出嵌在體內的子彈,尊貴的弗萊瑟爾伯爵,」兵士立正仰首,說道。

「子彈?」盧卡斯活動了下手腕,剛要問些什麼,看了一眼標準站姿的兵士,卻改變了主意,說,「你叫什麼?」

兵士說,「是的,尊貴的弗萊瑟爾伯爵,我的名字是撒姆爾。」

「全名,」盧卡斯問。

兵士嚴肅地說,「撒姆爾·K·康斯坦丁騎士,弗萊瑟爾伯爵。」

盧卡斯有些頭疼得揉了揉額角,疑惑看着兵士,慢慢重複著,「撒姆爾·K·康斯坦丁……」

「是撒姆爾·K·康斯坦丁騎士,伯爵,」兵士很有禮貌地糾正盧卡斯的錯誤。

「你……」盧卡斯盯看撒姆爾,眼中終於閃過一抹波動,說,「你叫醒我,不是他們的指示?」

「不是,伯爵,」撒姆爾回答的斬釘截鐵。

盧卡斯問,「為什麼?理由?」

撒姆爾過了好一會兒,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說,「我認為他們做的不對,甚至是完全錯誤,尊貴的伯爵。」

「在您沉睡的這段時間,我們的族內並不安定,人員一直在減少。上面一直在掩飾這件事。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原因,就是蕾娜,所以我決定救您,伯爵。他們不會對我們乾淨殺絕,但是人類一定會。」

「脆弱……的人類,」盧卡斯完全不知該怎麼回答撒姆爾,撒姆爾的話,則完全應證了他的想法。

解剖,試驗,破解,應用,反戈,他們拱手將蕾娜送到了對手的面前,將整個族群千百年來的秘密,拱手送到了對手的面前。再脆弱的對手,也可以適應環境。再強大的生靈,也會有其對付不了的天敵。

殘酷的法則,就是適者生存!勝即為生,敗即為死。

撒姆爾慎重地和盧卡斯對視,舔了舔乾涸的唇邊,說,「我認為只有您可以拯救整個族群。」

「不可能了,」盧卡斯走到那面巨大的鏡子面前,撣了撣肩上的灰塵,說,「已經太晚了,再說,我已經不是伯爵了。」

「可是……」撒姆爾皺了皺眉,卻終是沒有說下去。

「走吧,撒姆爾,」盧卡斯的右手放在胸口,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瞳孔不引人覺察地收縮了一下,說,「朋友已經到了,我們是這裏的主人,出去迎接他們吧。」

「可別忘了必要的待客之禮,年輕的騎士,」盧卡斯若無其事的聲音掛在撒姆爾的耳邊,而人已行至走廊盡頭。

盧卡斯聞到了熟悉的味道,而他也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哈哈……還真沒想到,會有個蠢材會來救你,」意料之中,女人的聲音,還有不羈的狂笑。

「您可沒有預約,美麗的女士,」盧卡斯面無表情,語氣中的冷冽,如入冰窖。可動作卻儼然是主人模樣,一絲不苟。

女人快速地拔出手槍,和上一次不同型號的手槍,在她還算柔軟的手指間跳躍變幻。盧卡斯沒有作出什麼反應,他知道,面前的女人現在不會開槍,因為她的同伴們還沒有出現。又何況,若是對付不了一個人類,他也就不叫盧卡斯了。

「不需要預約了,就是現在了哦,我親愛的盧卡斯,」女人的食指勾住了手槍的扳機,手槍的轉動驟然停下。

盧卡斯下了台階,雙手手心十字合在一起,微微彎腰,咧了咧嘴,嘴角的笑意定格住,說,「現在是晚上,美麗的女士。」

藉著穿透雲層的一束月光,盧卡斯的側臉從暗處探出。女人一怔,竟有着不到一秒的失神。雖然臉上不動聲sè,但她在心裏卻在咒罵着,這種低級的錯誤,現在可是會直接導致自己小命不保的,找理由不難,但……

死,女人從盧卡斯的眸中,只能讀到這一個字。

「沒錯,老娘就是選的晚上,」女人哈哈大笑,笑聲持續了一陣,女人才接着說,「晚上是做事的好時候,不是嗎?」

「你……」撒姆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個人類居然敢在晚上,獨自來到盧卡斯的莊園撒野。那不是個傻子,那一定是瘋子。

「喲,喲,」女人吹了一個口哨,眼神曖昧,一手掐著腰,說,「沒想到哦,沒想到哦,偉大的盧卡斯·弗萊瑟爾伯爵,居然會在莊園里,藏了這麼一個小可愛。」

撒姆爾的劍扣響起古怪的輕鳴,盧卡斯手橫在撒姆爾的胸前,阻止道,「騎士,放下你手中的劍。」

撒姆爾的目光和盧卡斯針鋒相對,少了憧憬,多了輕狂,態度異常的堅決,傲然說,「我想,騎士永遠不會放下手中的劍,弗萊瑟爾伯爵。」

「我知道了……」盧卡斯一愣,沉思了會,接着說,「下面無論發生什麼,你不可以出手。」

「怎麼?」撒姆爾滿臉疑惑。

「即便是你想插手,也是不能的,」盧卡斯長出了口氣,目光落腳點是極遠,苦笑着說,「尤里西斯·查爾斯,請得動你,他們很好!」

「你成長了,盧卡斯,」聲音來自女人的身後,不知是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穿着和奧德里奇一樣特製,暗紅長袍的男孩。長袍的長度顯然不是為這個男孩量身設計的,拖在身後,更像是婚紗后長長的裙擺。

古舊老氣,歷盡經年的滄桑,卻是稚嫩的童音,撒姆爾本能地感到極度的危險,可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但是,男孩身上的暗紅長袍他是認得的。只是,位高權重的人物,都是有數的,而這個男孩,任他想破腦袋,也搜索不出有效的信息,證明族中確實有這麼一個佔據高位的孩童。

盧卡斯一言不發,向那個男孩走去,在合適的位置,恭敬地行了一個禮,淡淡說道,「要是再沒長進,只怕族裏就沒有人了。」

尤里西斯簡單地掃了一眼庭院,盧卡斯和身後不願處的年輕騎士,說,「看起來你剛從沉睡中醒來,那麼,不介意再多睡一會兒吧,盧卡斯。」

「我想應該請求您的原諒,」盧卡斯歪著頭,獠牙自唇間伸出,瞳仁即刻血紅一片,全速沖向尤里西斯。

非常快,撒姆爾甚至都沒有看清,盧卡斯是怎麼在那麼短的距離加速的。實際上,撒姆爾在速度上是有一定自信的,所以他更加的明白,在速度這個概念上,快,只是很小的一方面,比起絕對速度,瞬間的加速才更加致命。

可出乎撒姆爾意料的,讓他震驚的是,倒在地上的,並不是尤里西斯,而是盧卡斯。

撒姆爾瞪大了雙眼,去適應眼前的狀況。按在腰間劍柄上的手,由於不自覺緊握,烙得生疼。這個叫尤里西斯的男孩,給了他太深刻的印象。盧卡斯究竟是什麼人他清楚的很,可男孩呢?

未知的事物,總能夠帶給人以恐懼,在這個看不見明天的時代,尤其明顯。

尤里西斯的微笑很漂亮,是屬於他這個年齡的笑容。只是看在撒姆爾眼中,卻是如薔薇頸上的刺,美麗誘惑,卻見血封喉。

夜已經深了。

盧卡斯背後的黑sè骨翼像是只展開了一半不到,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形狀。十分虛弱,剛從沉睡中蘇醒過來,盧卡斯的這種虛弱,是顯而易見,而且身上還帶着不輕的傷勢。但他的身軀卻挺得如撒姆爾手中筆直的劍,撒姆爾可是知道他手中的劍,是個什麼樣的貨sè。

「你還是要我來動手,」尤里西斯抬起頭,向盧卡斯望了一眼,有些不悅地說,「還是沒長進!」

撒姆爾瞥過臉去,不願在看向那邊。他是見過血,打過仗的騎士,不是一個儈子手,不是施暴者。可那個男孩,用他臉上的天真,徹底擊碎了撒姆爾在這個時代僅存的,最後的美好。

尤里西斯掏出一張銹滿花紋的手帕,仔細擦拭著自己的手掌,不過手帕上卻沒有沾染上一絲血跡。深深嘆了口氣,他有些笨拙地將手帕摺疊起來,放進了自己的懷中。緩緩地轉過身去,瞟了一眼那個女人,yīn沉地說,「剩下的交給你們了,盧卡斯不會反抗的。還有,希望你們不要忘了約定。」

女人一臉驚愕,jǐng覺地看了一眼撒姆爾,向尤里西斯的背影,微微點了點頭,喃喃道,「我知道該怎麼做。」

盧卡斯躺在早已乾涸噴泉池的廢墟里,那些凋零的薔薇花瓣仍然飄蕩在空中,傷口的血淋漓染透了他的純黑sè的西服,星點暗紅,如花綻放在黑sè的夜空。

一片薔薇輕輕地掉在他冰冷下去的臉上,盧卡斯的頭歪向撒姆爾的方向,嘴角斜斜抹出一笑,眼前驀地黑了下去。血不停地從傷口裏汩汩滲出來,從頸部順着領口和髮絲漸漸地洇成觸目驚心的鮮紅。殷紅的液體順着手指白皙的紋路,一滴滴從指尖滴落到池邊的土壤里。暗暗天sè下,沾滿血紅的黑sè人形,映着白sè的薔薇,越發詭異。

可這樣的詭異在一剎那消失不見。

庭院中所有的薔薇彷彿重新有了生命,凈白的薔薇沾染了血sè,帶出妖艷的紅暈,美麗非凡。如火焰燃燒的腥紅,沿着薔薇的經絡蔓延,通向了莊園各處。

而不過,一眨眼,血sè薔薇便開滿整個庭院,綻開的花焦慮地抖動。雲層中,探出一角的弦月,閃爍著灼白的光華,照在滿地的薔薇上,那些從瓣沿滲出的紅sè汁液,晃動着勾魂攝魄的綺麗。

——盧卡斯·弗拉瑟爾,在撒姆爾眼中,他被黑暗吞噬,隨後被鮮血埋葬,是夜sè對鮮血痴迷的追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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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賜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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