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萬法宗內 180

曲游看到阿即似乎並不意外。他微笑道：「我剛才去明功峰找你，霧師兄說你出山了，我便料想你會來找這小兄弟。幸好我猜中了。」

「你真聰明。」烈星辰笑道，「這裏本來就是你的山洞，我也就不招呼你了。」他說着，從旁邊的一塊岩石上拿下一個籃子來、遞到曲游身前。

曲游低頭一看，見裏面裝着都是吃的：有山果、也有煎餅，還有一隻燒雞。

曲游不解道：「山果和燒雞我倒是明白……只是這煎餅得要麵粉和油，你卻是從何得的？」

烈星辰眨眨眼道：「近水樓台呀。」

曲游一想，懂了，當即笑着看了看阿即道：「他卻是個面冷心熱的人。」

這煎餅和燒雞都是阿即從明功峰帶來給烈星辰的。他知道烈星辰無肉不歡，自然也得吃些麵食。那山上的果子雖然清甜，卻不對他口味。之前他因為張先道得知附近有辣椒一類的植物后，便定期摘了帶給烈星辰——配着煎餅和燒雞，味道也就不會太差。

烈星辰笑道：「你卻是面熱心也熱。」

曲游笑了：「你和即如同學真是互補的個性。」說完，他看着阿即問道：「你可知隱姬離開了宗門？」

阿即稍感意外，搖了搖頭。

這一年多以來，隱姬一共找過他三次，但每次都不過數句話的時間。阿即為人冷淡、又沉默寡言；隱姬也是不懂聊天的性格，兩人見面就像默劇一般，實在有些尷尬。況且這三次見面，二人都只是聊了些無關痛癢的問題，多數也是談到神秘女子和烈星辰。

自神秘女子回來之後，隱姬也沒再找過他。曲游現在說起隱姬，他自然不知道。

烈星辰問道：「她怎麼離開了？是你們趕她走還是她自己要走？」

曲游知道他誤會了，便說道：「她只是由白長老帶着下了山，並非離開萬法宗。」

烈星辰這才吐了口氣、又問道：「那她和那個長老去哪？」

曲游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們走得有些意外……隱姬這一年在繁度極為刻苦，修鍊也大有長進，長老本來還想寄望於她和凝渙師妹能在『弱冠組』的比試中有所表現……」

他自言自語道，突然似乎想到了什麼，不禁臉色大變。

烈星辰好奇問道：「怎麼了？」

曲游不自然地笑了笑、搖搖頭，並沒說什麼。

烈星辰看了看阿即，開口道：「曲師傅你之前在劉城學塾因為未得宗門的允許，不能擅自傳授<度法>。現在阿即已經進了萬法宗，你應該就能光明正大地傳他了吧。」

曲游一怔，隨即恢復了往常的笑容道：「光明正大說不上，私下卻是可以的。」說完，他看着阿即問道：「要是修鍊上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探討探討。」

烈星辰大喜，連忙站起來道：「你們慢慢探討啊，我出去找晚飯的食材！今晚你們的晚飯——我包了！」

說完，他便跑出了山洞。

曲游看烈星辰出去了，心中不禁感嘆這兩個青年的情感：真比親兄弟還親。

曲游修為當然比不上藤木也也，但「名師出高徒」這句話當中的名師可不止單純地表示老師學識淵博——就好比一大箱的陳年老酒，它雖然裝得多，卻未必適合就倒得比一壇新酒快——關鍵還得看出酒的口！

曲游解釋<度修>能夠深入淺出、善用比喻和自身的經驗，阿即聽來比藤木也也文縐縐的語言好懂太多了。他本身對修鍊方法的理解其實並沒錯，只是一直卡在「如何讓自己的屬性瞬間纏繞上對手的身體」。這聽起來彷彿和他憑空召喚水流差不多，但其實當中的差別可謂天差地別：對手是活的，而且往往都是修鍊者、本身就有靈氣流轉。而虛空不過只是空氣的流動，幾乎沒有任何阻礙。

曲游的解答替阿即解決了這個問題，當即讓阿即茅塞頓開。

烈星辰抓了一頭野豬。當晚，三人便在山洞裏邊吃邊聊。烈星辰和阿即知道神秘女子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回來了，所以沒提起她。

那晚之後，阿即抓住了一些竅門。他漸漸掌握了能夠一些靈巧：雖然是<度法>，但實際在使用時，卻不能拋棄靈氣。正確的方法其實是在召喚屬性的同時、讓自己的靈氣也同時注入其中。靈氣可以抑制住目標生命體的靈氣波動、從而讓<瞬凝>順利施展。

經過近一個月的練習，阿即終於可以對一般的野獸實施<瞬凝>。

明功峰上的其他弟子也在抓緊修鍊。張先道和伊世人雖然嘴說得輕鬆，但也明顯比平時要多花功夫；槐游是除了阿即以外最為刻苦的那個，也是早練晚休的作息時間。至於伊朗、伊俊和李雁則真的是得過且過。霧實初雖然看在眼裏，但也只是嘴上說他們幾句。畢竟他也知道眾人的資質，要想靠這兩三個月提升實力並不現實。

又過了一個月，藤木也也依舊未歸。

不知不覺，比試大會舉辦在即。這日，眾師兄弟聚在一起吃飯，伊世人開口問霧實初：「大師兄，師父已經去了好幾個月了……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霧實初瞪了他一眼、喝到：「那人我也打過照面，雖然舉止詭異，卻不是什麼厲害的角色。那次若不是他逃得走，我和荊儀怕也逮住他了。師父修為遠在他之上，肯定不會載在他手裏。」

張先道問道：「那個怪人到底長啥樣呀？」

霧實初喝了口酒說道：「具體長啥樣我也沒看清，一頭亂髮蓋了整張臉。身體枯瘦如柴，是火屬的修鍊者。」

阿即聽了，又想起那日烈星辰和飛流、名進取、伊采菱遇到那個骷髏人，心中大概明白。當初他們在千層山的一處山谷中遇到他，見過他的手段。如果不是神秘女子在一旁暗中保護，當時他和烈星辰也成了那骷髏人的手下遊魂。

骷髏人對萬法宗恨之入骨，只要是萬法宗弟子都要殺之而後快；那日飛流會被盯上，怕也是因為出現在宗門附近而被誤會才遭到骷髏人的襲擊。

這時，他又聽到伊世人問：「說起來，為什麼宗主偏偏讓我們師父去抓他呢？宗里不是還有其他的長老嗎？」

霧實初說：「那怪人身法很快，其他系的長老未必能追蹤得上。師父他的<行雲流水>已經達到最上乘的『行雲天』，最適合在千層山這麼廣袤的地方追蹤敵人了。」

其他人聽了，不禁都點點頭。

第二日一早，山裏忽然隱隱傳來一陣吵鬧。

霧實初因為喝了酒，睡得比較沉；最早聽見動靜的自然是修為最深的阿即。他從山峰看去，見一行人匆匆穿過山路，隱約認得是執事院的人。

突然山下一道紅煙衝天而起、隨即在半空散開、組成了一個奇特的符號。阿即不認得字，不知道這乃是一個「法」字。

隨即，附近三座山峰上先後飛出幾個身影、如同驚鴻一般在半空中滑落到見心池所在的位置。阿即知道那是幾個長老從各自所在的地方趕往見心池。

這信號煙聲響頗大，明功系其他弟子被吵醒，紛紛跑了出來。槐游看見空中的的紅色法字，大叫一聲：「不好，是宗門集結信號，趕緊叫醒大師兄！」

等霧實初領着眾人跑下山峰，萬法宗的弟子已經密密麻麻擠在見心池四周，好不熱鬧。霧實初他們連見心池也見不到，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但看其他弟子一個個興奮的樣子，看來不是什麼壞事發生。

這時，執事院的齊長老的聲音如洪鐘一般地響起：「濫殺我宗的兇手已被擒拿！」

頓時弟子們的歡呼聲如響雷一般響起，震得山峰都隱隱搖動。

隨即，人群漸漸散到兩旁、讓出了一個約能讓兩人走的通道來。

齊長老領頭走出，在他身後則是霧實初他們許久未見的藤木也也。他本身的服飾就頗為「市井」，經過這幾個月的奔波，更顯得骯髒了；他那一頭的頭髮更是像個鳥窩一般。他身側還有一人低頭而行：同樣一頭的亂髮，身形瘦得出奇、而且衣衫襤褸。藤木也也和這人一比，居然變得端莊了起來。

這人正是幾年前阿即和烈星辰遇到的那個骷髏人。

骷髏人腰間有一道藍光環繞。仔細看去，見那是一圈彷彿是動物關節的物體——像是魚的脊柱，又像是蛇的骨頭。

「師父！」

霧實初和眾師弟驚喜交加地叫道。

藤木也也見到自己弟子，呵呵笑道：「我不在這些日子，你們幾個兔崽子有沒有偷懶？」

槐游和張先道趕緊搖頭道：「弟子不敢忘記師父教導。」

藤木也也聽了，哈哈大笑：「等我押了這人去執事院，就回去看看你們進度。」

他身後是一臉鐵青的葉長老和另外一個鬚眉皆白的老者。這老者彎腰駝背，看起來好像精神不好，眼睛半睜著。但他那神情看起來和開心絕對扯不上關係。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從遠處的山路飄行而來，彷彿踏雲而來一般。

阿即一看便認出：這是<行雲流水>！而且已經到了「升雲天」的境界、並不比霧實初差——比起自己還勝出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