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黯與幽靈

公元1106年，夏，不丹國阿凡達州

烈日炙烤柏油馬路，稀疏樹木間的黃沙在熱浪裹挾下衝進車窗內，阿凡達州警務運囚車在前後兩輛特警車輛的擁護下疾馳在滾燙的路面上。

車隊一路飛奔，停在債台高築的「地獄」監獄大門口，與獄守簡單交接過後將一車死囚趕下車。

運輸任務隊長看著囚犯被帶走，趕緊催促著同事們離開，坐在副駕位心有餘悸地從後視鏡觀察甩在身後的「地獄」監獄，直至其消失在視線之中才鬆了口氣，開始點煙。

一名五大三粗的男性囚犯混在隊伍中間朝監獄深處行進，四下望了望，不過是些鐵柵欄盒子間和囚犯活動大廳，也沒有多少犯人在四下活動，大多犯人也只是獨自坐在休息室桌子旁，並不扎堆，而且沒有看到有刺頭犯人或者監獄一哥的存在。

男人自信地笑笑，開始和身後的犯人打招呼：「我叫皮特，外號是鐵浮屠，你呢」。

身後是一個身材健美的男人，「科恩」。

皮特笑笑，「我不管你怎麼進來的，後面都聽我的，我會罩著你」，邊說邊展示自己沙包大的拳頭。

獄守開始呵斥紀律，皮特看了那獄守一眼，不再言語。

一個法師持著小型魔杖在角落裡觀察新來的死囚，眼睛閃爍著黝黑的深邃，快速消散，恢復清明的雙眼眯了眯。

皮特心有所感，看向走廊角落，卻是空無一人。

入夜，皮特在新囚室床上安睡，冰涼的微風吹在他臉上，驚得他一激，猛地睜開雙眼，卻瞧見一個半透明的腦袋從牆壁里探出來，面色幽怨地盯著他看。

皮特嚇壞了，大喊一聲，一個拳頭朝著鬼腦袋打去，砰的一聲打在牆壁上，皮特哀嚎著捂著手背。

那鬼腦袋見此縮回牆壁內。

皮特大口喘氣，翻身下床，趴在門欄上大聲呼救，叫喊著有鬼，喊聲在整個監獄回蕩。

隨著皮特叫喊，不一會又有許多叫喊聲跟著響起來，但還是有很多囚犯對此冷眼旁觀。

監獄里的半透明的人影多起來，在走廊上、牆壁間竄來竄去，許多人影三三兩兩結伴唱歌跳舞，監獄里好一番熱鬧。

皮特冷靜下來，看著到處都是的虛幻人影，見他們像正常人一樣說笑、玩鬧，卻又肆意地飛天遁地，一時有些看呆了。

一個腦袋從皮特的腦袋裡鑽出來，在皮特的視角下就是眼前突然被一個虛幻的人影完全蓋住，他嚇得退到床邊，這才看清就是剛才嚇醒自己的腦袋的主人。

「你好」，皮特試探地問候。

「你佔了我的床位」，那個人影語氣幽怨。

「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住在這裡」，皮特有些謹慎。

「你搶了我的床」，那個人影有些生氣。

「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有意要睡這張床的」，皮特趕緊轉移到牆角，遠離床位。

「我就是在這裡被嚇死的」，人影飛到床位上漂浮起來，作出睡覺姿態。

皮特有些反胃，「請問你是幽靈嗎」？

「幽靈？」，人影思考一番，「是吧，好像是吧，我好睏啊，讓我睡會」。

皮特不敢出聲，悄聲摸到門欄邊，看了看床上的人影，又看了看門外竄來竄去的人影，有些無語。

「啊！」，床上的人影大喊一聲，嚇得皮特渾身哆嗦。

「我死了，我就是在這裡嚇死的」，人影偏過頭看皮特，滿臉猙獰，

雙目圓瞪。

皮特嚇壞了，瘋狂的捶射門欄，大喊要離開這裡。

人影開心一笑，飛進皮特的身體里，消失不見。

皮特眼睜睜看著人影沖向自己，嚇得屎尿齊流，攤在地上嗚咽。

像皮特這樣的新人囚室遭遇的情況都差不多，而早已習慣這一切的老人囚室的囚犯大多裝作熟睡，少數囚犯趴在門欄上聽著他人的叫喊聲，露出滿臉享受。

漫天的幽靈隨意飄蕩，從黑夜到白天，明亮的日光照進監獄，這阻擋不了幽靈們的腳步，沐浴在陽光下，幽靈們悠閑地享受日光的溫暖。

號角聲響起，幽靈們俱都騷動起來，獄守們來到囚室分別帶走了一些囚犯。

皮特在獄守的帶領下洗澡、更衣，然後被綁在一間密室中央的椅子上。

皮特細細觀察這間小小的密室，地板上、牆壁上、天花板上都畫滿了密密麻麻的圖案，依稀可以看得清一些圓圈、多角星、線條、英文等等符號，還有許多不認識的符號文字、畫像等。

圖案匯聚到椅子正下方，連椅子上也畫滿了圖案，皮特被綁在椅子上，內心充滿了不安和恐懼，眼睛四處亂瞟，呼喊著認罪、求饒恕、救命等話語。

「靈肉分離」。

一句冰冷的咒語落在皮特耳邊，皮特看不見任何人，但密室內的圖案一個接一個亮起來，不過瞬息之間便盡數被點亮，各種圖案都開始運轉，有的在旋轉、有的在變換顏色、有的在變化形態，皮特立刻感到一股巨大的無力感，他發現自己已經不能操控自己的身體了，但還能感受到身體的感官，同時感到自己在向上漂浮。

皮特感覺自己分裂了，他能看到眼睛正前方的密室門以及前方牆上的的圖案，同時能看到整個房間的所有圖案，好像頭頂上長了一隻能360度觀察四周的眼睛。

慢慢的，皮特發現自己真的飛起來了，他揮舞著自己半透明的雙手，「看了看」自己虛幻的身體，看到了身下自己完全實體的身體，意識到自己變成了幽靈。

皮特恐懼、無奈、憤怒的大聲吼叫，這絲毫不能阻止自己繼續向上飄浮。

皮特感到自己越是向上飄浮，越是渴望回到自己的身軀，但奈何根本無能為力，同時身軀傳來酥酥麻麻的觸感，漸漸又變為渾身抽搐的疼痛，他疼得叫的更大聲，好似要讓聽到的人一起感受他那深入骨髓的疼痛。

當皮特的雙腳高過頭頂，一條細細的絲線連接著他的幽靈身體和身軀，這一刻他的疼痛消失了，他已經感受不到身軀的任何感官，感覺自身從所未有的輕盈，好似輕輕一蹬腿便能飛上高天。

法師聖扎迦利·菲爾德瞬間出現在皮特身邊，用魔杖輕輕引導皮特那根連接著身軀的細線，那細線分出一根更細的線來，聖扎迦利細細感受了下細線尖端的性質，興奮地呼喚了一聲：「請主降臨」。

聖扎迦利的眼睛漸漸被黑暗填滿，那黑暗之中又生出一對幽藍色的眼瞳。

聖扎迦利伸出右手食指接觸細線的尖端，那細線與他的右手連接起來，他閉上眼細細感受，發覺自己能輕易調動起皮特的記憶、控制皮特的身軀。

聖扎迦利看到皮特被幽靈捉弄、和科恩打招呼、因為犯罪入獄……

皮特的身軀站起來，攤開雙手細細打量一番，又轉身細細觀察密室的圖案，忽然倒地暈厥。

聖扎迦利睜開雙眼，依舊是幽藍色的雙瞳，打量著食指處斷裂的細線，那細線尖端處變為黑色，漸漸傳導到原本那根細線處，隨後在細線分叉處斷裂消散。

短短不過半分鐘的時間，皮特看著突然出現的法師不敢出聲，聖扎迦利打量著皮特的身軀，已經因為缺氧窒息了。

聖扎迦利微微晃動魔杖，皮特身軀漂浮到半空，聖扎迦利將魔杖抵在皮特身軀太陽穴，仗尖發出白光，聖扎迦利微微思索一番，又將皮特的靈魂攝到手心把玩一番，瞬息便消失不見。

皮特身軀掉在地上，皮特靈魂滿滿脹大到成人大小，東晃西晃離開了密室。

皮特出來看到許多幽靈在享受陽光，他有些渾渾噩噩地靠近，陽光的溫暖確實讓他冷靜一些。

靈魂對陽光的感官和肉體不同，並不是感受到陽光的熱量，而是感到陽光能加速自己的思考速度、補充靈魂的力氣。

皮特四下望了望，幽靈們都沒有動作，沉浸在陽光的滋養中，他有些困惑，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事情，卻想不起來。

皮特能看到全方位的視角，他沒有那麼多眼睛，他就是看到了，地上躺著一些幽靈，他們不是在睡覺，而是在消散，一點點變得更加虛幻，直至完全消失。

一陣風吹過，皮特感覺自己思維更清晰了，但變得很疲憊，他看了看周圍的幽靈，都被那陣風吹得變淡了不少，又看了看地上的幽靈「屍體」，全都被那陣風吹散了，他嚇壞了，趕緊跑到牆壁里躲了起來。

「地獄」監獄某間密室，一尊長得7分像撒旦的塑像立在一處供桌上，幾十位法師跪坐在坐墊上，向塑像舉行某種神秘祭祀，撒旦像在接受眾人祭祀后微微震動。

「主人，最新實驗數據已經出來，第3599次實驗共100個樣本，樣本最短實驗時長0.18秒，最長時長7天0小時0分鐘0.18秒，平均時長2天3小時4分鐘0.18秒」，聖扎迦利畢恭畢敬地向塑像報告：「第3600次實驗共100個樣本，此次實驗出現了前所未有的靈肉粘連現象，通過靈魂與肉體的鏈接或可進一步探究靈魂與肉體的相互作用，本次實驗尚未結束，我申請下一次實驗再次嘗試增加靈肉半分離對照組」。

弗瑞德·赫克利斯趕緊搶過話頭：「主人，我申請下一次實驗由我們實驗一組進行，同時要求實驗二組配合我們進行靈肉半分離對照組的觀察部分」。

塑像輕微震動：「可」。

聖扎迦利微微側目看向弗瑞德，無奈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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