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駕臨坤寧宮
「卿別不信，朕做過相關試驗的，承恩，去取水與鹽各一杯來。」
空口白牙顯然無法讓兩位重臣心服口服，這一點，朱彥新當然是心中有數的。
「諾。」
一聽這麼道口諭，王承恩的臉色明顯有些古怪，不為別的，只因朱彥新整日里都在批改摺子，何曾見他做過什麼試驗了。
只是，這話，心中有數可以，說么，那當然是說不得的。
所以，王承恩也就只能是不動聲色地應了一聲了事。
「二位愛卿應是都知曉的，鹽可溶於水，海水之所以是鹹的，那是因為內里含了鹽。」
「尋常的制海鹽的法子便是以盤、碟來煮鹽，費時費力不說，還得消耗大量的柴禾，成本過高，且產量也極其有限，殊不值當，遠不如朕的辦法來得便利。」
「來，看好了，朕先反過來將鹽溶進水中，二位愛卿瞧見沒，少量的鹽很快便溶解了，可量一多，水便無法再溶了，這就是飽和了。」
「朕這就把飽和了的鹽水倒入碟子中，再置於烈日下，二位愛卿一道到屋外看個虛實好了。」
但凡生長在紅旗下的，就沒誰會沒做過類似的淺顯試驗，這麼點小事，當然是難不倒朱彥新的。
「瞧見沒，鹽開始析出了，嘿，朕的曬鹽法所依的就是這麼個道理，須知含鹽量大的水重，含鹽量小的水則輕。」
「朕依此設計了兩級鹽田，每塊田大致為八步方正，以石板鋪底，兩級鹽田間落差大致為一尺左右，以池底的閥門相通。」
「第一級鹽田引海水入田后，看日光強弱，爆嗮五至十日，即可將下層的滷水引入第二級鹽田中，再爆嗮數日，精鹽便會大量析出。」
「到那時，鹽丁只消以木耙將池底的鹽歸攏起來，略略晒乾之後，便是成品了。」
「此法首次投入不大，三千兩白銀足矣，但消操作得當，便可不斷循環開拓鹽田，最多兩年，日產精鹽百萬斤以上不算難事。」
曬鹽法其實真的很簡單，只要懂得原理，搞出來並不算難，於朱彥新而論，真就只是小菜一碟。
「……」
朱彥新倒是說得個神采飛揚，可兩位宰輔依舊還是將信將疑，面面相覷了好一陣子，也愣是沒敢隨便發表意見。
「算了，此事無須你等操心，承恩，待會你去將戶部主事盧甘中喚來，朕看看他是否能用。」
這些就只是常識好不？
居然都不懂，真不愧是只讀「聖賢書」之輩。
朱彥新很是無奈，真就懶得再跟兩名宰輔多談此事了……
其實，不止是兩名宰輔不懂，奉旨前來覲見的盧甘中同樣也是懵懵懂懂，這就沒轍了，朱彥新不得不耐著性子地解釋了一番原理，又好生鼓勵了對方一通。
結果么，這一忙就忙到了天近了黃昏。
「陛下。」
就在朱彥新打算傳膳之際，卻見王承恩捧著個只放了一面牌子的托盤疾步走了過來。
「嗯？」
低頭瞄了一眼，待得見那牌子居然是皇后的，朱彥新的眉頭不自覺地便是微微一皺，沒旁的，自打抄了國丈府後，夫妻倆這都已是小半個月沒見面了。
不為別的，只因朱彥新的心真的很虛。
「陛下，皇後娘娘清簡了許多，幾名老太醫都看過了，說是憂思過甚，陛下，您看這……」
見得天子臉色有異，王承恩不禁有些慌，可最終他還是無奈地進諫了一番，原因就在於帝后不和一事已鬧得後宮不寧了。
這些天來，不止是幾名妃子在私下裡瞎搗鼓，一眾大小宦官們也在暗戳戳地合縱連橫著，他王承恩已經快壓不住了啊。
「嗯……，擺駕坤寧宮。」
總這麼躲著不見顯然不是個事兒，所以，哪怕心中發虛不已，可在略一沉吟之後，朱彥新最終還是決定去走上一趟。
至於是否夜宿么，那就……再看吧。
「臣妾叩見陛下。」
周皇后那頭顯然早就已得了准信，這不，朱彥新方才剛走到了坤寧宮前的小廣場上呢，周皇后就已領著一群宮女、宦官們款款地迎上了前來。
「柔兒不必如此，免了罷。」
望著周皇后那張明顯透著股強顏歡笑之意味的俏臉，朱彥新本就虛著的心頓時便更虛了幾分，也就是養氣功夫還算過硬，這才算是沒當場露了怯。
「謝陛下隆恩，臣妾已讓人備好了席面，就等著陛下您了。」
周皇后的臉上始終帶著笑，可實際上，心中卻是一派的愁苦。
這一點都不奇怪，一邊是老父與幼弟，一邊是丈夫，她能怎樣？
就算她不擔心自己的處境，那太子呢？
所以，她根本沒得選擇。
只能笑，哪怕再煩再苦，都只能笑著。
「朕正好有些餓了，就一起用膳也罷。」
彆扭是不消說的事兒——朱彥新是已經代入了皇帝這個角色不假，但卻並未做好承擔一眾后妃們的丈夫之準備。
奈何，他同樣沒得選擇，那就只能既來之則安之了。
原主很節儉，連帶著整個後宮都很節儉，周皇后所說的席面就只有四菜一湯，外加一小罈子女兒紅。
攏算起來，了不得也就五兩銀子左右而已，當真是寒酸得個夠嗆。
但沒辦法，原主的人設擺在那兒，只能將就了。
「朕差不多夠了。」
菜很一般，黃酒又喝不慣，哪怕周皇后一直在邊上小意地說著體己話，可朱彥新還是沒吃上多少便沒了食慾。
「陛下日夜操勞國事，當得多用點方好。」
這一見天子食欲不振，周皇后本就愁亂著的心緒頓時便更亂了幾分。
「柔兒不用擔心，朕心中有數，嗯，朕不會拿周奎如何的，也就只是嚇嚇他而已，等過些時日，自會放他出來。」
周奎始終是個繞不過去的坎，早說晚說，都得好生說叨說叨的，而今，既是來了坤寧宮，那就索性趁便好了。
「陛下……」
一聽這話，周皇后的淚水瞬間便止不住地順著白玉般的臉頰狂淌直下了。
「柔兒，朕……」
朱彥新想勸，但，一時半會又不知該如何分說，登時便不免有些個手足無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