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華姑爺
從宿醉中醒來，大華市的第一縷曙光透過窗戶撒在曹夢醒的臉上。
昨天晚上喝了大概六七兩白酒，儘管他身材高大，代謝迅速，依然感到有些不適。
丁大牙坐在床上，點上一根煙。
那隻齙牙在陽光下散發着耀眼的光芒。
「今天開始你就去跟着韓寶春跑市場吧，我還有點別的事，白華市的代理商也有問題，我得過去處理處理。你告訴老韓，我就不過去了。」
這句話就是告訴曹夢醒，你自己在這老實獃著，師傅我撤了。
「對了，你把出差費用給我，剩下的自己省著點花。韓寶春這傢伙，花錢有點小心眼，他要是甩臉子，你就自己出去吃飯。」
丁大牙做了最後的叮囑。
曹夢醒按照標準數好錢遞過去，心裏有一種莫名的氣憤。
「你這是把我扔這就不管了？這師傅當的，有點不太合格。」
「兄弟，話不是這麼說。咱倆分工不同，工作安排當然不一樣。」
直白而憤慨的話，讓丁大牙多少有點心虛。
「再說，你得在銷售一線磨一磨，這樣才能明白最基層的情況。這對你以後提升非常有好處。你不能想偏了。哪一行都有這個過程。」
曹夢醒沒說話，如果他想偏了，直接就會提出辭職，老子還真就不伺候。
他想起蘇武牧羊的故事，現在的自己，就是在大華市流放。
丁大牙留下一份產品出廠價格表就告辭了。
這份內部文件詳細的標註了慶和酒廠的所有產品信息，產品香型、裝箱數量、出廠價格、提成標準都赫然在列。
這算是丁大牙留下的唯一有價值的東西，把它留下的意義，是為了給曹夢醒做包裝。
廠家的業務員如果連產品和價格都不知道，那不是打臉，而是丟人。
曹夢醒的住處離韓寶春的門店不遠，人生地不熟，一切以方便為主。
韓寶春站在門店後面的庫房裏，安排人往五菱神車裏裝酒。
庫房很大，除了存放慶和白酒以外，還有啤酒和飲料。
這幾乎是代理商的常規操作。因為三種產品公用同一個銷售渠道，一隻羊是趕，三隻羊也是放，可以極大的節省人工成本。
看見曹夢醒過來，韓寶春把人叫到前屋，然後向自己的業務員做介紹。
「這是廠家的業務員曹夢醒，今天開始就和你們一起走店做市場。你們多幫忙多關照。」
曹夢醒逐個打了招呼。
業務員一共四個人，一男三女。
「我這裏女將多，男將少，現在正好平衡平衡。劉剛，你帶着小曹先四處轉轉，熟悉熟悉路線。」
韓寶春簡單的把曹夢醒安排完，又去后屋盯着人裝酒。
「我叫劉剛。抽煙不？」
業務員里唯一的男性劉剛遞過來一根煙，打破了陌生。
他二十五歲，身高一米八左右，比曹夢醒壯實一點，濃眉大眼闊口，看起來很憨厚，讓人覺得有親近感，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曹夢醒接過煙點上，點點頭，對遞煙表示感謝。然後跟着他走到門外開始噴雲吐霧。
「你們廠家的業務員最好了，賣多賣少和你們都沒關係，要不老韓看到賣的少，沒完沒了的墨跡，可煩了。」
劉剛似乎絲毫不怕曹夢醒告密。
「各有利弊吧！沒有壓力就沒有動力，業務能力肯定沒有你們精通，韓哥讓我跟你，
多指教。」
曹夢醒的謙遜讓劉剛相當開心，因此話語也放鬆了不少。
「你可別逗我了，我還沒把自己弄明白呢，指教個屁。」
「你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曹夢醒問了一個很敏感的問題，想藉此了解韓寶春的產品銷量。
「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基本工資就800塊錢，剩下的是賣酒提成，一個月有個幾百塊錢。這點工資和你差多了吧？」
劉剛有些羨慕的看着曹夢醒。
尷尬，大寫的尷尬。
看着劉剛眼中的期望，曹夢醒真相抽自己兩個嘴巴，這就叫自討苦吃。
從省內的慶和縣大老遠跑到這裏，結果待遇和最普通的業務員沒什麼區別，這就是馬廣海口中言之鑿鑿的重點培養？
做銷售的果然滿嘴跑火車，沒一句實話。
曹夢醒方才還覺得自己是被流放的蘇武，現在他覺得自己過於樂觀了，蘇武還有羊呢！而他卻連句實話都聽不到。
「也沒有差太多。」
「哎呀兄弟，你看你咋這麼不實在呢！我還能跟你借錢不成？」
劉剛感覺到曹夢醒的敷衍，以為他是在刻意隱瞞。不過他不太在意這個，於是換個了輕鬆的話題。
「我跟你說，大華玩的地方不少，什麼洗浴、桑拿、按摩、，你要是想去就問我，我熟。」
這絕對是男人之間迅速拉近距離的最優話題，沒有之一。
「你應該更熟悉飯店酒店才對。」
曹夢醒笑了笑，方才的尷尬和委屈一掃而光。
劉剛像一個哲學家一樣，緩緩的又點上一根煙。
「以前沒什麼事，愛玩，所以沒事老愛往這些地方跑，掙點錢都花了。人生嘛！快樂是最重要的。不過現在得趁著年輕趕緊掙錢。」
劉剛以過來人的口氣感慨道。
這話既是說給自己，又像是說給曹夢醒。
「你才多大，就裝深沉。可勁讓你花，你能花多少？你別告訴我錢掙的少是因為酒不好賣，這事你和我說不著。」
「我靠，你不相信我是不？」
劉剛瞪大眼睛，容不得質疑。
「我這麼和你說吧，我有個外號，叫大華姑爺。」
「啥意思？」
「啥意思？就是在大華市，有女兒的女人，都算是我的丈母娘，明白嗎？」
姑爺是女婿的別稱，敢叫大華市姑爺，不但得有張厚厚的臉皮，還得有兩個鐵打的腎。
他長相雖不算英俊，但有一股天生的親和力，不讓人反感。
高大的身材加上人畜無害的外表，確實能讓小姑娘放下戒備。
「吹牛B又不上稅，你就可勁吹。」
是否真的是大華姑爺，沒法去考證。
兩個人說了半天，另外三個業務員從門店走出來，各自騎着小型的摩托車或者自行車，開始奔赴各自的片區。
業務員的工作就是經常到自己負責的終端餐飲店和商超走訪，了解是否補貨、產品展示和銷售回款。
「咱倆也得走了，要不老韓又該訓我了。走！我帶你在大華市轉轉。」
「你讓我看看大華姑爺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