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發糕

食堂離教室最遠，走到三層矮樓的最邊邊，靠山的一間屋子裡面空間很大，差不多有兩間教室大了，前一排還是不鏽鋼桌椅，後面全是木質桌子，連廚房都是用屏風隔出來的。

老明頭在這做了好多年廚子，每個人什麼飯量，一天要做多少飯菜都精打細算著，畢竟院里的伙食費是有限的，但孩子們可是不斷長大的，飯量也是慢慢增加的。

看著眼前送來的兩個孩子，老明頭道：

「這咋過了飯點才來，這會可沒飯菜了，鍋碗都刷完了」

「老明頭你廚房還能沒點吃頭嗎，這娃看著可是餓了好久，實在不行我只能帶回屋嗑瓜子喂去咯。」

蘇陽話語間帶著調皮，她很喜歡和這個友善的老頭說些俏皮話。

「噫，你這說的甚麼話，瓜子那是能當飯吃的嗎？」

老明頭話一邊說著，一邊走進廚房裡頭，打開柜子捏著兩個饅頭，上手有些涼，有些硬了。

略猶豫一下，又放下了，打開另一個柜子，一個大紅色塑料袋裡放著一塊發糕。

這是早晨去菜市場時候在門口買的，準備晚上帶回家給孫子吃的。

發糕掰成兩半，不大不小，放在兩個瘦弱的孩子手裡卻顯得很大。

「上食堂裡頭坐著吃，」說罷又倒了兩碗溫熱的白水。

「這倆孩看著不像本地娃娃呀。」

「不知道，院長說是南邊來的火車上拾來的。」

「喔。」

倆孩子瘦小，比自己那小胖孫子瘦弱的多了。

老明頭倚在門框上一邊看著孩子吃東西，一邊盤算著今晚上要加多少飯菜。

張東北沒見過發糕，抓在手裡聞著很香。他只知道以前吃過最好吃的東西是用紙包起來的硬糖，但是很少能吃到，曾經嘴饞在地上撿起像硬糖的石子當成糖吃，不甜，還硌碎了一顆小牙。這次火車之行，吃到的硬糖比以往一共吃過次數的都多。

抬眼看著坐在對面的女孩大口吞咽，他才開始吃了起來。入口香甜的軟糯口感差點讓他流下眼淚，這一定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

對於小女孩，張東北沒有姐姐的概念，只知道從記事起她就一直在身邊，一起挨餓，一起受凍，一起坐著火車。記得在火車上聽到過奶奶一陣絕望的低語過後，看到她拉著奶奶的衣服，被推過來的時候還抱著自己，可是天很黑，車裡車外啥都看不清楚。

接著便是開窗聲，風聲，落地聲。

風吹落桌子上的最後一顆硬糖，滾落到地上，張東北摸到了，笨拙的擰開糖紙，往嘴裡塞著，手裡還攥著糖紙，這是他吃到的最後一顆糖，不知為何，感覺這一顆糖，略帶苦澀。

在食堂吃完了半塊發糕，喝了半碗水，便撐得不行。

蘇陽繼續帶著他倆去宿舍屋子。

回到平房區域，在兩間教室后的一間宿舍屋子門口，張東北被單獨拉了進去，進門看到左右兩道床鋪。

在右道的正中間有一個只有褥子床單的床，床單白中帶藍，邊角被磨損的散開了線頭，看起來倒也乾乾淨淨。

「你在這等我，我帶女娃上樓認認床位」蘇陽道。

她們出去了，上樓了。

張東北站在床邊一動不動，聽著她們走水泥地的腳步聲，看著屋裡空蕩蕩的床位。

宿舍屋子臨著樓道，然後便是教室。

站在這裡，能聽到教室里傳來的嘈雜聲，笑聲，叫喊聲，敲打聲，他有點不知所措，甚至害怕這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