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收容所

「有罪！」

「無罪！」

「無罪！」

屏幕里，十二個滿頭大汗的男人用着最簡單的辭彙表達着自己最強烈的不滿。屏幕外，徐不物絲毫沒有被電影里的情節干擾到思緒，哪怕演員們的演技十分傳神也依然無法打動他的內心。

「這個世界的警察幹什麼吃的，居然要一幫陪審團的來破案。」徐不物無心吐槽道，「夜闌市的警察應該不至於廢物到這種程度吧？」

轟隆隆隆隆！！！

某人話音剛落，一聲巨響忽地憑空炸起！

居民樓的牆體隨着爆炸聲劇烈顫動了一陣，而這股震感來得快去得也快，「發生地震」四個字還沒來及得跳出徐不物的腦子，黎明街八十八號公寓便已經恢復了往常的平靜。

什麼情況？

被聲音震得七暈八素的男人癱倒在椅子上，他的第一個反應是煤氣爆炸，不過很快又把這個猜想拋之腦後。因為如果真有煤氣爆炸，那麼大半夜的周圍肯定會爆發出人群的驚呼聲。

最起碼的，也該有人喊兩嗓子「着火了」不是？

可為什麼這麼大的動靜，到現在為止都不曾聽到哪怕一聲人類的尖叫？

……

「黎明街八十八號五層樓梯通道成功爆破，發現目標，正在進行狙擊火力部署。洞兩么已布下隔音屏障，洞兩拐正在進行活體確認、洞三六已經待命！」

臨時指揮室內，一名扎著馬尾，打扮乾淨利落的年輕女人在聽到手下的彙報輕輕地點頭，道：「尼爾森，彙報建築物內活體數量。」

「確認活體數量為四，都聚集在五層。」位於黎明街八十七號的邋遢中年懶散地回答，「其中可以確認兩個活體為人類，我親愛的江長官。」

「嗯。」

江姓女子冷淡地用鼻音回應了尼爾森的報告，接着她上前兩步來到指揮台前，對着全頻無線電下達了一則無情的命令。

「狙擊成員開火，火力部隊進入戒備狀態。王九暫時擁有二級自由許可權。」

「收到。」

「收到。」

「嗯。」

……

砰！！！

反器材重型狙擊槍發出悶雷般的怒吼，在夜空下驚擾了市民們試圖進入沉睡的靈魂。

14.9MM的鋼芯穿甲彈在命中五樓的那攤爛肉時，猶如刺進了一塊嫩豆腐般輕而易舉地洞穿了它的身軀。恐怖的空腔效應甚至迫使其肥碩的身軀微微膨脹了一瞬，繼而在子彈出口處迸發出大片大片的碎肉和血霧。

被槍聲驚動的徐不物不似那對情侶老老實實地躲在屋內，而是提着自己的老婆喜出望外地打開門，並且極有頭腦地先用手往門外划拉了一下。見手掌完好無損后他這才美滋滋地探身來到走廊處，想一睹那灘爛肉凄涼的模樣。

砰！！！

又是一發穿甲彈打出，那怪物的身上再次炸出一團血霧。只是不同於之前，這一回怪物赫然已經轉過身去，肚臍大致面向了街對面樓房頂上的狙擊手。

幾乎在同一時刻，身為異常監督局資深戰鬥人員的比爾·斯密斯立刻察覺到某種瀕臨死亡的危機感瞬間籠罩了自己的靈魂。這個個子略顯矮小的男人完全相信他自身的第六感，當即放棄自己手中的重型狙擊向身側翻滾而去。

咚！

水泥碎裂，幾顆調皮的小石子落在比爾的戰術背心上，好似在給男人靈敏地躲避鼓掌。

「異常活體有遠程反擊能力！」

「火力部隊直接開火！」

江長官沒有猶豫，

火力部隊幾名肩扛着單兵火箭筒的傢伙便迫不及待地按照順序一一扣下扳機，像是渾然忘卻了黎明街八十八號里還有三個平民沒來得及撤離。

在夜闌市，像徐不物這樣的小人物的死活沒有人會在乎，出膛速度達到每秒一百六十六米的七型單兵火箭筒自然更加不會。

剎那間，炸雷聲衝天而起，暴戾的衝擊波拍打在徐不物的身上，輕而易舉地按斷了他的幾根肋骨。灼熱的高壓氣浪鑽入男人的鼻孔，順着氣管將肺葉盡數燒毀。

然而這些傷害還算不得殘忍，真正殘忍的事情，莫過於被壓在水泥石板下的徐不物此時此刻還彌留着意識。

他沒有就此昏迷至死，難以忍受的燒傷痛覺刺激著大腦的每一根神經，生物本能的保護機制彷彿失靈一般不再對這個可憐男人奏效，瀕死的感知如海嘯般沖刷着他的意識與靈魂。

疼……

好疼……

這夜闌市警察是不是太能幹了一點？

……

「林靜蓁教授！編碼BX-099疑似恢復意識。」

「知道了。」

五號收容所，099號收容室外。

穿着白大褂、戴着黑框眼鏡的林教授坐到工作枱前，隔着幾層高纖維防彈玻璃把目光投向了房間里那位在床上坐起身的男人。

見研究對象確實已經蘇醒，她的嘴唇便往台上的麥克風湊了湊，用她那清冷的聲線說道：「這裏是療養院，由康寧醫院將你送到了我們這裏。按照醫院的說法，你非法闖入醫院住院區，並且身上沒有攜帶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物件。

可否告知我，你的姓名和年齡？」

「徐不物，二十八歲。」面容消瘦的英俊男人睜大眼睛，搖搖晃晃地想要從床上下來，結果卻無力地跌倒在地，掙扎了好一會也沒能起身。

見沒有護工進來扶人，他倒也不生氣，樂呵呵地感嘆：「療養院都這麼心黑的？」

「徐先生，您來自哪裏？」林靜蓁的眉頭微微一蹙，拿起筆開始在文檔上書寫起來。

「地球。」

「好的，具體是地球的哪個位置？」

「浙江慈城。」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那兒啊，那兒是一座古城，我小時候是在古城裏……」

……

「徐先生是否還記得自己為什麼要潛入醫院住院區么？」

「我不記得我潛入過醫院。」

「那麼您在蘇醒前，最後的記憶是什麼，方便告訴我么？」

徐不物張了張嘴，腦子一抽，道：「我就是好奇站在醫院外面看看而已。

我看這兒也不像是療養院吧，你們醫院是不是故意把我迷暈了，然後把我運到這破地方想要嚇唬我訛我錢？我告訴你們，我剛剛被辭退，我沒錢的。」

「請不要緊張，夜闌市是法治社會，私自禁足任何公民都是違反法律的。」林教授的神態又恢復到了平靜。

而她那握筆的右手則乾淨利落地寫下了結語：編碼BX-099蘇醒后態度過於友好，沒有出現任何煩躁和焦慮的情緒，語言邏輯清晰，但思維過於跳脫，肢體動作密集。初步推測為患有重度妄想症、重度狂躁症，疑似沒有意識到自身具備空間轉移能力，並且丟失部分記憶。

不排除其戒備心過高、空間轉移能力有限制的可能。

「請徐先生稍等片刻，過幾分鐘會有我院員工送來午餐，用完午餐后我們會進一步討論關於你非法潛入醫院的行為和結果。」林靜蓁說完，將水筆輕輕放在桌上，起身離開了工作間。

而工作枱上還放着一份她原先帶進來的資料。

資料的第一頁開頭便印上了徐不物英俊的兩寸照片，照片的右邊即是常規的個人信息。

姓名：庄安

年齡：二十四

身份：夜闌市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