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飛琉大人
「請所有新學員到二號大廳集合，入學典禮將在半小時后開始。」天花板的廣播忽然傳出了聲音。
「要開始了啊……」宇文越微微昂首，目光隨即轉向蕭玦，「本來還想和你聊聊，看樣子沒時間咯。」
「那我……」蕭玦其實挺希望宇文越能跟他多說會兒話的，這裡人生地不熟的，有個人在旁邊說話至少不會那麼手足無措。
「跟我來吧，我帶你過去。」宇文越轉過身，揮揮手示意蕭玦跟上。
走出這棟民國時期風格建築，外面是大片鋪著青石板磚的地面、黃褐色的琉璃瓦和宮殿似的建築群，遠處的角樓上的烏鴉起落。
陽光穿過雲層落下，蕭玦伸手感受牆壁的粗糙，覺得這種古典和現代建築融合在一起所帶來的視覺衝擊相當奇妙。
蕭玦跟著宇文越來到了二號大廳，推開門時蕭玦發現大廳裡面還有其他人，年紀和他相仿，不用想也知道那些就是接待員口中的其他新生了。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加上自己不多不少，剛好七個。
「去吧。」宇文越輕輕拍了拍蕭玦肩膀。
蕭玦點點頭，強裝鎮定地朝著大廳中央走去，好在其他學員並沒有對他有過多敵意，反而投來了和善的目光。
他現在只想快點走過去，然後當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躲在人群角落，靜靜等候入學儀式開始，盡量不引人注意。
蕭玦並不是一個愛出風頭的人，從小的生活環境使他習慣了一個人獨處，無聊的發獃。這也造就了他平淡佛系，甚至是有點怯懦的性格，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那些能夠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與人大聲說話、攀談的人，到底是有多麼誇張的心理承受能力，在他看來，在公共場合能做的放飛自我的人，一定比外星人更加恐怖更加科幻，相比較過分張揚的相處方式，他寧願選擇呆在教室里，看漫畫來度過一整個元旦晚會。
蕭玦躲在人群的末尾，無人與他搭話，他反而有些慶幸，自顧自的打量起了周圍的陳設。
目光一一掃過，發現寬闊的牆壁上掛著許多相框，大部分都是幾個人的合照，排在末尾的幾張里還有幾張蕭玦熟悉的臉。
畢業照嗎？蕭玦心想著，他又在一堆相框里找了起來，果然，沒有楊再興的照片。
他的目光忽然注意到了相框的最前方，這裡的相框全都是老式紅木框或者檀木框，古典優雅，看上去像是上個世紀的東西。雖然東西年久，但依然乾淨明亮，看不到一絲灰塵。不過最令蕭玦驚訝的，還是照片里人數的天差地別。相比後面照片里頂多六七人的合影，排頭這幾張多了太多，尤其是第一張和第二張，都是上百人的大合照。
蕭玦撓了撓下巴，對這所學院的未來表示堪憂，莫非他們真的忘記給職工買低保了……
就在蕭玦沉思的當兒，大廳里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震感，蕭玦抬頭看去，只見正對著新學員這邊的大型電子門，正在緩緩開啟。
「要開始了……」人群里頓時一陣躁動。
伴隨著電子門的完全開啟，三道人影出現在眾人面前。
為首的男人穿著深色體恤，雙手插兜，微微駝背。
他的皮膚卻是十分白凈，唇紅齒白、鼻尖微翹，有一雙青蔥靈動的眼睛。濃重的少年感中還帶著幾分稚氣。頂著一頭扎眼的綠髮，頗為凌亂，乍看之下像是一堆青草。
「人都到齊了吧？現在可以開始了……」男人聲音低沉，讓人下意識感到威嚴。
「那麼，全體立正！」
一聲令下，七人立刻規規矩矩地站成一排，自覺的按高矮順序排列。蕭玦排在左側倒數第三，旁邊是兩個女生。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就是第七科的院長，我叫飛琉。你們可以叫我飛琉大……」
男人忽然嗆了一口，猛的咳嗽了兩聲。
「你們可以叫我飛琉院長，」他抬起頭，緊抿著嘴唇，「接下來的話，你們都給我聽好了！」
「是！」大家齊聲回答。
「你們十三人，是第七科在全國範圍內挑選的第十四期新生，在來到這裡之前，想必你們已經清楚了第七科存在的意義和使命！」
使命二字讓大家精神一振。
「這不是在鬧著玩，我最後重申一遍，在你們正式加入第七科府那一刻，你們的生命和自由都將不再屬於你自己，等待你們的是守護整個人類的重擔，面臨各種超乎想象的困境和危險，甚至有可能因此而喪命。」
男人如刀刃般鋒利的目光，一一掃過眾人:「如果害怕了就站出來，想退出現在還來得及，接受切除手術回家去。你將忘記第七科，忘記魂力者，忘記自己曾經擁有改變命運的機會卻選擇了放棄。你將再次成為普通人，平凡的長大、工作、結婚生子，最後默默無聞的死去，世界將會變成什麼樣，人類的命運又將如何，跟你再無瓜葛。」
蕭玦有點走神，世界和人類的命運，他以前的確想過，甚至覺得自己就是那個天選之人。
可現在他只想救杏子，杏子好好活著的世界，就是他想要的世界。
神聖而莊嚴的一分鐘過去，無人應答。
「既然沒人退出，那我就……」
「等一下！」新生中有人忽然上前一步。
「你要退出嗎？」飛琉沉聲問道。
這位新生面露難色，猶豫了許久才點點頭:「我退出。」
「如果加入學院的代價是失去自由，甚至還有可能失去生命……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選擇退出。」
飛琉沒說話，只是靜靜看著他。
「我還很年輕，還有漫長的人生，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也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的事情上。我還有父母、朋友、戀人……我做不到捨棄我現在擁有的一切，甚至犧牲性命來守護一群我根本不認識的人！」
他咽了口唾沫，低下了頭:「很抱歉現在說出這種話，但是如果我一開始就知道這就是加入的代價，我絕對不會……」
這番話使原本有幾分熱度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所有人都屏息斂聲看著這一切，全場寂靜。
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愧疚的低下了頭。
「我理解，並且尊重你的選擇。」飛琉說，「第七科從來不會強迫任何一個人，為這個世界犧牲。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命運的權利，無論是選擇平凡的普通人的生活，還是加入我們，第七科都絕對理解和支持。」
飛琉頓了頓，目光向右一瞥。身旁的少女立刻上前兩步，將手中的一疊文件遞到了他的手中。
「華北軍工科研大學是全國最早的一批雙一流學院，歷史悠久、文化底蘊深厚，師資雄厚。擁有大量專業性的學術研究方向，氫彈、導彈、火箭等，學院還開放軍官專業，也曾為祖國培養出過大量優秀軍官，在十年前正式成為第七科的隸屬學院……
現在我手裡的這些文件，就是這所學校的入學合同。有誰想要退出的，過來在上面簽個字，以後就是華北軍工的學生。好好學習，將來畢業就是社會的優秀人才，普通人窮盡一生追求的金錢、名聲和地位，你們都可以輕易得到，你們可以藉此機會徹底改變人生，等待你們的是一片光明的前途和未來……」
「現在，還有誰想退出？」
雙一流？研究導彈？培養軍官？
這不就是蕭玦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未來嗎？有了這些，他就可以徹底擺脫寄養的生活，不用再為了錢發愁，不用再察言觀色，不用再迎合別人，更加不會回到學校被同學們輕視和恥笑。可以徹底和過去失敗的人生說再見，迎接他的將是光明的未來。
他渴望了十幾年的東西，現在唾手可得，只要他在上面寫下兩個字。
「我退出。」
「我也退出……」
隊列里，又有兩人走了出來。蕭玦餘光看到他們走到了飛琉面前，在那封文件上籤下了字。從此以後，他們便再和魂力者無關，不會再面臨任何危險，成為真正的人上人，這是一條通往幸福的路。
為什麼要猶豫呢？為什麼要拒絕呢？財富、地位、車子房子，一份高薪的工作……那些曾經觸不可及的，現在只要他點點頭，就都能實現了。
蕭玦低下頭，握緊了拳頭，昔日杏子甜甜的微笑又浮現在他眼前。
不，這根本就不是什麼通往幸福的路，這是杏子的死亡通知單，如果我在這上面簽了字，她就真的死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再管她！蕭玦在心中痛苦吶喊。
簽字的三人被其中一名助手帶離了大廳，電子門開啟又合上。
「還有人要退出嗎？」飛琉依舊是沉聲發問。
僅剩的四人綳直了身體，沒有人說話。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過去，已經無人回應。
飛琉點了點頭:「恭喜你們，從今天開始，現在正式成為第七科的成員。」
身後的另一名助手走到四人面前，給每個人發放了一枚古銅色的龍圖騰徽章。
「這是學院的內部徽章，裡面有電子晶元，記錄著你們的身份信息，還有通話、定位功能，也是今後你們執行任務的重要工具。」
有人舉手提問:「那我們自己的手機呢？要沒收嗎？」
「不用，從進入第七科開始，你們的電子設備都已經被植入了病毒，不過不用擔心，這個病毒是學院為了防止入侵而設計的，它不會對你的手機造成影響，但是會監聽閱讀你們的通話和信息。」
「那我們的隱私豈不是全都泄露了？」
「這也是為了防止第七科和魂力者的信息泄露到外界，一旦違反，將直接面臨軍事法庭的審判。另外，你們無需擔心隱私會泄露，監聽系統完全由電腦控制，只有被確認有泄密內容，才會上傳到第七科的檔案室。現在，都明白了嗎？」
「明白！」眾人齊聲回答。
蕭玦低下頭，目光回到了手裡的徽章，只覺得這東西有點眼熟。
飛琉清了清嗓子，神色嚴肅了幾分:「接下來，我要講一個故事，你們都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