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的名字

轉眼月余，黑白雙俠又來到黑石村作法降雨了。

他們被村長引著往村裏走，卻被一路上的景象嚇了一跳。

以往他們來村，除了出面迎接的幾個村民，其他人都是看不見的。

不知道是出於對靈族的畏懼還是什麼，村民們往往都關門閉戶，連小兒啼哭也不可聞。

但是這回，村裏面無論男女老少，都一個個低着頭走來走去，翻翻找找。對他們的到來竟毫不避諱。

白衣少女美目四顧，忍不住道：「他們在找什麼？」

村長解釋道：「回大人，他們在清理垃圾。」

「清理垃圾？」

這山村之中，污穢遍地，她來過幾回，早就見怪不怪了。

只是沒想到，他們居然還這覺悟，會定時清理，不由好奇心更甚。

那些垃圾五花八門，什麼都有。

各種豬屎牛糞，雞毛鴨毛，破爛衣服，腐敗稻草……不一而足。

它們全都被收集起來，堆積在村子西邊的一處空地上。

兩位祭司跟着過去，迎面一股惡臭飄來，兩人趕緊捂住了鼻子。

只見空地之上，夏默正指揮着村民們幹得熱火朝天。

他們把撿來的垃圾搗爛，堆成幾個垃圾堆，又運來人尿糞淋在上面，再用一種黑乎乎東西和稻草混合在一起，往垃圾堆上面敷。

「那是啥？」白衣少女恨不能生出四隻手，把口鼻捂個嚴嚴實實。

但面對這種怪異的景象，還是忍不住對着那黑乎乎的東西皺眉發問。

「那是河泥。」村長自己也解釋不清楚，忙招手叫夏默過來。

夏默看見召喚，便放下手中的活計往這邊走。

不想白衣少女把手一指，喝道：「你別過來，去洗乾淨了來答話。」

說罷轉身就逃。

夏默聞了聞自己衣袖，不由自嘲一笑。

居然被一個美女嫌棄，夏默的自尊心很是受挫，他回到家裏，燒了一大桶水，足足洗了半個小時，搓地皮都發紅了，這才算完。

等他梳洗乾淨，出得門來，外面烏雲密佈，一場大雨即將到來。

不由暗暗嘀咕：「這兩人辦事效率真高，這麼快就做完法了。」

來到村長家的時候，白衣少女正坐着吃茶，村長小心翼翼地在下首陪着。

夏默掃了一眼，沒看見黑衣少年，暗暗好笑：「這貨肯定又喝高了，這會兒估計在村長家躺着呢。」

他想着應該和白衣少女說點什麼，卻沒來由的一陣緊張，忙拉着村長說道：「田伯，這馬上就要下雨了，您趕緊到場子裏去，叫他們用竹竿和稻草搭個棚子，給肥料堆遮雨。」

夏田奇道：「怎麼，不能淋雨嗎？」

「也不是，肥堆要保持一定的水分，否則不容易腐熟。但那些河泥是剛挖上來的，水分充足，再來一場雨的話，就嫌太多了。」

夏田雖然不明白他說的道理，但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就哦了一聲，向白衣少女告了個罪，起身去了。

白衣少女盯着夏默看了半天，才開口問道：「聽村長說，你們這是在……堆肥？」

她還是第一次用這個詞，頓了一下，才說出口。

夏默點了點頭，道：「不錯。」

「何謂堆肥？」

「這個么……」夏默左思右想，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用科學的解釋在這個魔法世界裏把這事說清楚，只得舉了一個簡單的例子。

譬如說樹葉掉到地上之後，

會慢慢腐敗，最後爛到泥土裏，被植物的根系吸收，從而使植物長得更大。說着說着，還抖了句古詩，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白衣少女頓時被這句詩打動，忍不住跟着念了一遍。

「也就是說，植物其實和動物一樣，也要吃飯？」

夏默一拍大腿：「正解。」

白衣少女若有所思地道：「世界真是奇妙，我原以為植物只需要陽光和雨露即可，沒想到他們的需求和我們是一樣的。」

忽又側目道：「此等事情雖然看似大有道理，但我縱觀古今，卻聞所未聞，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夏默沒有回答，只是看了白衣少女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白衣少女柳眉一豎：「你想說便說，瞅我做甚？」

夏默嘿嘿笑道：「我常常到一個地方尿野尿。慢慢地我發現，那地方的野草長得特別茂盛，顏色也遠比周邊的野草黑亮的。所以我就……」

白衣少女臉色一紅，啐道：「閉嘴。」

夏默摸了摸鼻子，只得住嘴不言，心裏卻暗贊自己機智，就這麼忽悠過去了，否則還真不好解釋。

白衣少女瞪了他一眼，卻又忍不住心裏的好奇，問道：「我來之時，看見江岸上立着很多水車，是用來灌溉的么？」

夏默點頭稱是，白衣少女又道：「那些田地，秧苗都長成一條一條的，又是為何呢？」

這段時間，夏默帶領村民重新平整了一番土地，把農田一隴一隴地分割開來。村裏人以前種地，就是拿根棍子桶個洞，然後把種子埋進去，然後就進山挖礦，等著城裏派人來下雨了。

在夏默的前世，條播是中國古人發明的播種方法，把種子均勻地播成長條，行與行之間保持一定距離，且在行和行之間留有隆起，供農民走路、踩踏。能保證通風透光，間苗、除草操作亦方便。

但他今天說得已經夠多了，只得含糊道：「這個嘛，-弄成這個長條主要是方便通過，平時除草捉蟲什麼的，不至於踩死莊稼。」

白衣少女點頭道：「你倒細心。」

二人閑聊起來，夏默對這個世界所知不多，但他說出前世的一些見解，卻讓白衣少女覺得頗為新奇。

夏默又拿出前世泡妞的套路來，這少女看着冰冷冷的，高高在上，何曾和這等花叢老手（起碼是理論上的）交往過，有時夏默一個小笑話，她也被逗得抿嘴一笑。

約莫談了一個小時，屋內忽然響起細碎的腳步聲，像是黑衣少年酒醒了。

白衣少女探首朝屋外看了一眼，見雨勢已漸漸止住了，便站起身來，說道：「想來，你不久之後就會去到城裏。若是有緣，或能再見。」

夏默使出渾身解數討好這個姑娘，要的就是這句話。

他想自己進了城，人單勢孤的，總要有個大腿抱抱才好。這姑娘看似一副拒人於千里的冰山臉，其實以他前世的經驗來看，最好忽悠。當下含笑問道：「不敢請教姑娘芳名？」

白衣少女猶豫了一下，道：「我姓寧……」

黑衣少年從裏屋走了出來，驚道：「熙兒，你居然告訴此人你的名字？」

寧熙一窒，瞪了這沙雕一眼，頭也不回地朝屋外走出。

黑衣少年一窒，瞪了夏默一眼，頭也不回地朝屋外追去。

夏默翻了翻白眼，慢慢踱出屋去，兩人早去得遠了。

雨過天晴，碧空如****的盡頭，懸掛着一道燦爛的彩虹。那道彩虹下面，有一座恢弘的城池，正等著夏默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