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遲來的真相

二.遲來的真相

載人飛行器將考核人員送入無人區偵察營地中,降落時吹起大片塵土。

數架無人機在營地上空永不停息地盤旋著,彷彿在宣告此處是人類的領地,又像外圍某些未知的危險在告誡眾人,脫離了圍牆的保護,人類來到這裏已經不再安全。

營地的建築非常稀少,甚至有些簡陋,一座哨塔警戒,一間指揮室用來傳達信息,其餘用於倉庫和士兵飲食與住宿,但是對於我們這群新鮮面孔,這裏的人卻表現出與實驗區截然不同熱情和興奮。

隔日才得知,考核期間是要跟隨一位年輕軍官帶無人機去營地之外的幾處偵察點巡邏一個往返的行程,大家開始時認為經歷過C-12地獄般的訓練,這種不踏入無人區深處的巡邏,就是一群人漫山遍野不分晝夜地閑逛。

「走路的時步伐輕盈些,難道你們認為我這個營地指揮官僅僅是帶你們出來看風景?現在你們讓植物全部進入到了假死狀態,蠢貨。」

有人驚訝:「您這麼年輕,真的是營地的指揮官?」隨即耳邊傳來訓斥聲:「蠢貨!你是在質疑我的身份?還有,仔細分辨我講話的重點。」

帶領靈族小組的軍官名叫溫汲,他會偶爾為我們講解如何通過環境中的殘留的痕迹來提取線索辨別危險,這些都是我在C-12訓練時未接觸過的內容。

溫汲沉默時,眼神里會帶上一些憂鬱,也許這僅僅是我的錯覺。

「休息一晚,不過你們這群新來的菜鳥要保持警惕,兩人成組交替守夜,直到天亮。」

晚間,細微風聲在帳篷裏外若隱若現,時而頭頂飛過螢蝠時引起陣陣騷動,與遠方傳來的聲聲吼叫,使身處這種情景下我的腦海里萬千思緒如同噴發的泉眼,無法深眠。

直到午夜,嘈雜蟲鳴聲逐漸消失,而蟲類本該在夜晚活動的最為頻繁,在察覺到異樣時,附近竟傳來一聲詭異的怪叫,使我一時間毛骨悚然。

我的手腳變得麻木無力,用盡了渾身解數勉強爬出帳篷,而兩名守夜的隊員已經倒在雜草中失去了知覺,斷掉的植物不再發出微光,四周一片黑暗,努力將聽覺發揮到極致,但是除了胸腔里緊張的心跳聲外我捕捉不到任何異常,於是心想:「這是營地考核為大家安排的插曲,還是我們遭遇到了真正的危險?」

這時溫汲突然出現在身後,做出了一個噤聲手勢。

見溫汲此刻變得如此謹慎,我身上逐漸升起一股寒意,他的行為讓我意識到附近某種未知的威脅此刻正耐心潛伏在黑暗之中,根本無法判斷現在與其二者究竟是獵人還是獵物,又不忘小心提醒:「其他人都陷入了深度昏迷,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溫汲指了指地上異獸的屍體:「另一隻畜生隱匿在了附近,獵手只會將存在威脅的獵物做為第一目標,那些人在暈厥中暫時沒有危險,而你現在更應該擔心的是自己。」隨後轉身丟給我一顆球狀物,我仔細一看手裏的東西與在C-12牧河訓練的武器相似,應該是祖族爆破裝置。

「你留下,我來想辦法解決陰影里的東西。」

溫汲離開不久,我就聽到耳邊傳來了沙沙的風響,這聲音忽遠忽近無法辨別方位,頭部隨之傳來一陣猛烈的刺痛感,隨後出現的便是身後隨時都能衝垮意志般的低吼。

「糟了!」猛然回頭,一隻渾身佈滿點狀光斑的怪物正用四隻詭異瞳孔死死盯着自己,顯形時正肢體彎曲繃緊肌肉,這正是獵殺的姿態。

這一瞬間我的汗毛豎立直接將手中震蕩彈丟了出去,順勢撲在草叢翻滾起來勢必躲過怪物的致命一擊,然而震蕩彈落在地上彈了幾下竟然沒發揮起任何的作用。

正我抽出匕首準備搏命之時,溫汲竟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怪物身旁,眨眼間將其抹了脖子。

我呆坐在草里愣神片刻,表情有些古怪,溫汲收起如鬼魅的眼神扭過頭:「誘餌,當的還不賴。」我直起身子憤憤質問道:「你剛才給我的是什麼鬼東西?」

「蠢貨!無人機信號器與震蕩彈怎麼分不清楚,聲音在夜晚會引來麻煩的事情。」或許見自己木訥的表情,他又換了副語氣:「襲擊我們的是潛行獸,夜裏常見的獵殺者,具備在空氣中分泌神經毒素的能力,你做的不錯,至少比他們強一些。」

望着昏睡的一行人,我隨溫汲一同坐在碎石上,愣了神道:「軍官,為什麼防護牆外的世界與在安全區里聽到的版本會截然不同?」

溫汲笑道:「菜鳥,把眼前的事做好,你記住,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

果然,溫汲也並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我開口試探:「你與實驗區的辰渡指揮官一樣,怎麼都喜歡和新來的人裝糊塗。」

溫及聽後有些沉默,隨後像無事發生一樣,起身回到了帳篷。

第二天,隊員們看到地上的兩具屍體表情變得無比精彩,沒人再敢像之前那般輕視這次巡邏考核任務,可憐的是大家甚至不清楚夜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溫汲訓斥:「假如這次遭遇夜襲是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那地上的屍體就是你們這一群蠢貨。」正是這種對無知的恐懼讓大家變得格外謹慎,我也許還好,至少昨晚是清醒的。

考核的最後一晚,我們被溫汲安全的帶回到營地,幾名軍官將無人機中所記錄的資料用全息影像回放給我們,原來無人機的作用不僅偵察了任務,還記錄了我們整個考核過程,最後評判的結果大家喜悲各半。

溫汲獨自站在哨塔對我招了招手,回過頭臉上沒露出什麼表情,只用平淡的聲音對我說:「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

我產生了好奇,又發現此刻的溫汲看起來與平時有所不同。

「這顆行星上的能源無法啟動先人飛躍銀河的科學力量,人類的旅行目前只有止步於此處,而這裏的一切都很排斥我們。」

「實驗區的辰渡軍官也這麼說,為什麼?能告訴我真相嗎?」

望向璀璨夜空,溫汲思索了片刻:「起初,先人來到這顆行星受到了不可抗拒的詛咒,百年中畸形元素的輻射引發起一場巨大的人類災難,那時誕生了兩種不同的聲音,還未遭遇輻射危害的幸運兒心懷希望,決心留在防護牆內嘗試開啟飛向宇宙的新征程;另一些人認為,距離再次出發的時日遙遙無期,甚至認為在這裏人類已經喪失了旅行的能力,所以必須離開防護牆去尋找解決輻射的方法。」

溫汲說完,看了看我的表情。

「如今的祖族人與靈族人,便是另一種說辭,先人不希望我們因此而惶恐,不願阻礙人類重拾希望的信心和勇氣,所以為後人創造出了的美麗謊言。」

他彷彿猜得到,聽完所言的真相后我會需要時間來將其消化,於是抬起頭繼續痴痴地望着天上的無數顆星星。

我隨着他的話逐漸陷入沉默。

得知真相后,就像從一個突然闖進另一個世界,前一刻還活在對未來的無限期許中,下一刻竟如同背負巨大的使命,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但想到數代人都為此獻出了偉大的一生,不知道自己這樣的人又能夠改變些什麼呢。

第二天,考核小組登入飛行載具,返回第三實驗區C-12基地。

我從載人飛行器開啟艙門的一瞬間,第一眼看到牧河正穿着一身莊嚴的作戰服對大家招手,自己也被他的的情緒所感染,因為我們都通過了考驗,實現了兒時理想的第一步。

次日,我們被召集在名為C-13信息中心會議室內,經歷了成為執行人員之後的第一次正式會議,同時與實驗區簽署了第一份合約與保密協議。

在夏鞅教官提供的資料中我們了解到,人類在這顆行星上總共分佈四十餘處基地生活區,我們滯留在這裏所建立的四座實驗區,而現如今僅存留三座,實驗區外圍如蛛網般分佈規模不同且功能不同的營地與壁壘,為生活區來提供能源與抵禦外圍隱患。

而我所加入的這座第三實驗區,最初是因傳奇母艦的着陸點而設立,在過去的幾百年間,將周邊地區歸為四個板塊,分別為:東部峽谷地區、南部濕地、西部平原與北部霧林區域,我與牧河的故鄉便是霧林基地生活區。

夏鞅對大家開放了許可權,在我們消化這些資料后,辰渡指揮官開始了第二階段陳述內容。

「從歷史到今天,人類活動的總面積僅僅為整顆行星土壤面積的9%,而這顆星球的各類原生物種對我們的侵襲行為從未間斷,近十年間安全區每年遭遇侵襲的次數是在成倍的增長,原因不詳。」

辰渡用目光巡視所有人,停頓許久再次開口:「我想你們應該清楚這究竟意味什麼。」

這次會議直到最後結束,牧河變得越來越沉默:「我在想今後你我兩人並肩執行任務時的樣子,但我們被分在了各自不同的組別里。」

此時我與牧河都忽然意識到,從前理想中的那個模糊不清的輪廓,正是我們二人現在的模樣,但也彷彿失去了選擇下一個未來的主動權。

這種感覺,就像被背推入了一場命運的河流,而我們只是這滔滔不息河流中的一粒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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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離:啟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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