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扮豬吃虎的王爺
朱允熥冷笑一聲道：「哦，百官都是太祖精心挑選留下來的，怎麼？你是說太祖眼睛瞎了，招了這麼群廢物點心！」
劉德聞言，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的磕頭：「爺，奴才沒這個意思，奴才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詆毀太祖！這話是宮中的一位大太監說的，奴才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王爺的問題，才學着他胡說八道。」
朱允熥搖了搖頭，大明今日到了這番田地，朱允炆推脫不了責任。
可以說，他就是罪魁禍首！
就好比第二次世界大戰，打着為民眾謀幸福的***頭目，侵略成性、殺人如麻，難道他們的罪狀可以推給下面的海陸空司令來承擔？
當然不行，否則便成了顛倒是非，本末倒置了。劉德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能在心機詭譎的後宮活下來都不是傻子，大家不過揣著明白裝糊塗。這種人情世故談不上成熟圓滑，而是封建社會的腐朽，是由於絕對權力帶來的絕對腐敗。
當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朱允熥並未怪罪劉德，而是坦言道：「劉德啊，本王來告訴你，之所以大明朝有此劫難，當今陛下難逃責任。一是他用人不淑，喜歡聽信齊泰、朱橞等淮西黨派的讒言，致朝堂失衡，群臣哀怨。二則胸無溝壑，任被奸人黃子澄、方孝孺等腐儒的擺佈，使國家內亂，諸侯分裂。三則是優柔寡斷，不殺裝瘋蟄伏的燕王朱棣，不罰兵敗逃跑的罪將李景隆，令法度盡失，天下大亂！」
劉德嚇得匍匐在地，腦門上已經浸汗了，嚅囁的答道：「王爺，不可亂言啊……」，他還想說些什麼，但喉嚨動了動，始終卡在嘴裏。
在劉德的眼裏，朱允熥完全變了，一改往日清風雅靜的形象，眼神也逐漸堅毅和深邃。
劉德突然想起幼年時，兩人愛不釋手辛棄疾的詞作，常常在夜裏偷偷誦讀，舞劍對弈。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那時的他們，何等的少年志氣，何等的意氣風發！
他們也曾想像著如洪武高皇帝一般縱馬揚刀，揮斥方遒。可隨着年紀的增長，朱允熥迷戀上了長生術，而他也淪為宮內平庸碌碌的太監。
如今吳王彷彿夢回當年，自己是否也需要勇敢一點，追求自己的夢想。他想要有一艘船，帆大幃高，載着大明的絲綢琉璃，讓異域的外邦皆崇仰大明，去世界的盡頭看看星辰大海……
在劉德胡思亂想之際，宣巍率錦衣衛趕到，恰巧聽見了朱允熥的一番話，佩服不已的道：「宣巍有眼無珠，竟以為吳王爺貪戀黃老之術，現在才知自己何其愚鈍。王爺藏鋒隱拙多年，蟄伏已久，國破山河之際，請王爺擔負拯救大明之任，錦衣衛過半的兄弟，五百餘人，悉數聽侯王爺差遣！」
朱允熥暗道宣巍腦子好使，愛好黃老之術也能掰扯為卧薪嘗膽，腦迴路清奇。
轉念一想才恍然大悟，宣巍這群人不會以為他要造反吧！
錦衣衛聽他號令，若是自己以後稱帝，這群人便是從龍之功，一等一的爵臣。若自己有頭無尾的只為渡過靖難之役，事情了結后第一個清算處死的便是這群人。
但事已至此，再繼續與宣巍解釋恐怕會徒增變數，唯有這群人聽令行事，自己才有掌控全局的機會。
「爾等隨本王去北安門迎回陛下，共抗燕軍！」朱允熥淡淡吩咐了一句。
錦衣衛嘩啦啦的跪下，
齊聲高呼道：「王爺千歲，天佑大明！」
在百人灼熱眼光注視下，朱允熥走向宣巍給他準備的戰馬，在劉德的擔憂中，乾淨利落的翻身駕騎，左手筆直的伸出，五指由掌心變成拳頭，收束他們的聲音。
初夏的夕風拂過他俊朗卻略顯稚嫩的臉龐，朱允熥猛地扯了扯韁繩，戰馬長嘶而立，動作驍武，一氣呵成。
宣巍和劉德大為驚訝，都說吳王日夜閉關在吳王宮研究佛門術法，不食人間五穀、不懂地理風俗，不解女子風情，弓馬詩書皆拋諸於腦後。
今日一見，原來吳王一直在扮豬吃老虎……
朱允熥則是故意漏了一手，震懾住他們，他前半生沉醉於修鍊，別的不說，這一身修為略有小成。
「出發！」朱允熥催動戰馬，疾馳而去，身後的錦衣衛列隊緊跟，宣巍翻身上馬，迎著朱允熥馬蹄濺起的淡淡輕塵護持左右，綉春刀倚掛的飛魚服在風中獵獵作響。
此時在北安門等候大明皇帝朱允炆，正皺着眉頭，瞥了一眼正在馬車裏吃個不停的朱文奎、朱文圭兄弟兩，忍不住罵道：「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可長點心吧。你們二叔這麼久都沒來，也不知道出什麼事了，你們吃的心安理得嗎？」
一旁的皇后馬氏見不得兩個兒子受委屈，安撫朱允炆道：「他二叔沉迷於修鍊，不願意出遠門，他什麼性子你又是不是不知道，打小性子涼薄，和文奎他們有什麼關係！」
朱允炆聽到這裏，眉宇間隱有怒氣，呵斥道：「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朕最疼愛這個弟弟，當初大哥雄英死後，二弟悲傷過度，因此傷了神志，否則這個帝王之位，又如何能輪的到朕！父親臨終前讓我對他好生的照料，如今大難臨頭，朕不願棄他而去！」
朱允炆的妻子馬皇后和當年朱元璋的妻子孝慈高皇后馬秀英同出本家，這孫媳自然是朱元璋為了思念亡妻親自賜婚給馬家後人的。馬皇後人長的漂亮，精於算計。但大字不識幾個，更別提知書達理這種文藝活了。
她見朱允炆竟然敢和她起口舌，柳眉輕豎道：「老二幾斤幾兩本宮不知道嗎，不學無術，玩物喪志！大明江山，你都護不住，你還能護住他嗎？」
「你……」朱允炆想要爭辯，又想了想近兩年來朱允熥的所做所為，也沉思了下來。
朱允熥修禪悟法已經從最開始的修身養性轉變成癮，且有一發不可收拾的傾向，想到這裏，他嘆了一口氣。
二弟啊，二弟，不管怎麼樣，為兄總歸要護你平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