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風雪

七、風雪

次日,外面又下起了雪,風帶動雪花拍打在窗戶與牆壁上,發出一道道細微聲響。

蘇曜張開眼,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大腦一片空白。

這麼多天了,他還是沒有真正走出來!

他是個善於偽裝自己的人,在旁人面前是一副樣子,自己獨處時完全是另一副樣子。

本來他以為自己已經不在乎了,可昨天見到了出關的韓伯安,他依舊意氣風發,讓他想起了過去的自己……

昨天一天三頓都在百花樓,酒喝的有點多啊!

隨着他起身,身子傳來強烈的無力感。

他費了不小勁力才從床上起來。

房間里空無一人,他又怔怔地看向茶杯。

睡覺與醒來似乎沒什麼差別,周圍只有冷冽的風雪聲……

「咕嚕嚕~~」

還是肚子的抱怨讓他有了接下來的動作,緩緩起身穿衣,出門去廚房。

蘇府的廚師是曲傾音帶來的,是個瘦削的男子,他長得很高,面色很冷,臉頰略微凹陷,從來不見表情。

「公子!」

他對於蘇曜還是很恭敬的,微微恭了躬身。

蘇曜平時早飯沒有準確時間,什麼時候醒了什時候吃,所以廚房會為他留下一碗熱粥放在鍋里溫熱。

今天是紅棗八寶粥。蘇曜就坐在廚房鍋台上端著碗一口一口喝着。

「夫人嫁過來也有四五天時間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蘇曜難得有心情和旁人聊天。

因為這粥實在太美味了!美味的食物總能讓人心情好轉。

「在下,長吉。」瘦削的廚子一臉嚴肅回應道,那模樣彷彿要上刑場似的,着實不受人喜歡。

「長吉!好名字!」蘇曜誇讚一聲也不再想和這人說話,於是端著碗轉身走出廚房。

外面風雪很大,天地白茫茫一片。

風吹動他身後披風,雪落進粥里,他毫不在意,頂着風雪回到屋中……

他所不知道的是,今日韓府,有人叩門!!

咚咚咚!

因為韓府三年不與外界往來,如今裏面只剩下幾個忠心耿耿的老僕。

一位老僕人開門,只見敲門人是個身穿紅色袈裟,手掐佛珠,頭有戒疤,眉毛與長長鬍須皆白的老僧。

「大師來我韓府所為何事?」老僕人躬身道。

如今佛門興盛,香火不斷,以這位僧人的裝扮肯定不是來化緣的。

「來找貴府公子,還望施主通報。」

老僕人點了點頭將大門關上,老僧就站在門口,立於風雪中。

「吱~~」

大門打開,老僕人一臉歉意,「公子昨日喝了酒,今天身子不舒服,不宜見客,請您改日再來。」

說罷老僕人再行禮,緩緩將門關上。

老僧抬頭,看向韓府牌匾若有所思……

韓府內,韓伯安正坐在書房裏讀書,與蘇曜的自然醒不同,他每天都會定時定點起床、吃飯、讀書,今日亦如往常一樣。

「阿彌陀佛!」

突然一聲佛號打破了書房裏的寧靜,韓伯安緩緩抬頭,只見到剛剛敲門的老僧已經站在他面前。

「古珈寺住持竟然私闖韓府,說出去也真是諷刺!」韓伯安微笑着將書籍放到一邊,他曾去過古珈寺,對裏面的僧人有所了解。

「阿彌陀佛,為我佛門興盛,身死又何妨?」老和尚雙手合十,語氣中帶着一份蒼涼感。

「所以你今天來是和之前的了塵一樣,

也是想請我到你寺中念經的?」

「確如此!」

「那我若不去呢?」

「去與不去並非能按照施主意願。」

「明白了!」韓伯安緩緩起身,突然問道:「你們就這麼肯定我會壞了你們的好事?」

住持搖了搖頭。

「既然不確定你們就怕了?一個傳承萬年的宗門怕了我這一介書生,我是該說你們是謹慎呢?還是可悲啊!」不得不說韓伯安言辭犀利,尋常人招架不住。

「施主休逞口舌之快,自是因為我佛門傳承萬年才不能錯過這次機會,望施主成全!」住持躬身道,他一直以有求於人的姿態,將自己放的很低。

但面對他的懇求,韓伯安還是搖了搖頭。

「既然施主堅定如此,請恕貧僧無禮了!」老和尚說罷身形一閃來到韓伯安面前,手掌向肩膀抓去。

咦?

令他想不到的是,自己這一掌居然撲了個空。

身形變換韓伯安已經來到他身後。

住持急忙回頭又是一掌。

這一掌被氣勁包裹,看似輕柔卻有千鈞之力!

然而他卻再次撲了個空!

韓伯安的身形迅速與她拉開距離,穩穩站立在三步之外。

韓伯安的身法速度,太快了!

「施主小小年紀就有這般修為,不愧為能改變我佛門局勢之大才。」住持不由收手讚歎道。

「所以你不打算斗下去了?」韓伯安見對方沒有再出手的意思,撣了撣身上的灰塵。

「施主如此修為我若強行與你動手必然會引起你我不願見到的後果。」

「分明是怕你佛門的所作所為傳於世人之口吧!昨天了塵做的不夠好,坊間已經有流言在傳,如果今日你住持都暴露的話,估計這件事就是板上釘釘,你也不想看到。」韓伯安的言語非常直接,說出根本原因。

「你回去吧,在綏縣你們抓不了我,等我走去懿城的路上,隨便你們阻攔!」

「阿彌陀佛!」住持知道此行沒有結果,正如韓伯安所說,只能等路上伏擊。

「施主保重!」

「哎!」

住持走後,韓伯安長嘆口氣,他見佛門態度堅決,一方面欣喜自己所做之事成功可能更大,同時擔憂這一路上自己將面對眾多佛門高手,能不能到懿城還是兩說!

一定要想個萬全的辦法……

…………

蘇府,蘇曜坐在家中甚是無聊,想去找韓伯安或者武陽,可想到他們一個正在為去懿城做準備一個正與夫人你儂我儂,便也沒了打擾他們的想法。

再次打坐嘗試修行。

不得不說他雖然修為被廢,實際上還是留下許多「仙人特質」的,比如強大的神識,比如刀槍不入的肉體,比如那些破碎經脈中存留的氣!

他的病懨懨也不過是因為那些氣在體內不受控制導致。

如果真讓此刻的他去戰鬥,雖然鬥不過什麼一等一的高手,尋常人不可能打的過他。

之前面對那三個劫匪,也不過是對於無聊生活的消遣而已!

可是這些對於他來說還是太弱了!

嘗試調動身體內的氣,可經脈不相連又該如何讓氣流動呢?

無果!

他又失望地躺在床上。

四日後就要和韓伯安同行去懿城,一路上定是層層磨難,我幫不上忙啊!

所以他為什麼非要帶上我這個累贅?

蘇曜突然想到其中關鍵。

那麼伯安究竟算計到了哪一步?

「咚咚咚!」

「咚咚咚!」

突然傳來一陣急促敲門聲。

起身將房門打開,是頭上帶着雪花的門童,他雙眼清澈,也不知是因為凍得還是激動,臉頰通紅。

「公子,門外躺着個全身是傷的傢伙,我上去探查鼻息,還沒死,如今我已經把他拖進院中,要怎麼處置?」

「哦?」蘇曜眼睛一亮,在這個無聊的時刻總算找到點事情,「快帶我去看看!」

一路走到門口,發現青鸞正站在那人身邊好奇地看着。

聽到腳步聲回過頭,當見到蘇曜是不禁露出慌亂的表情,逃跑似地離開了。

對此蘇曜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有苦說不出啊!

最後只能心裏咒罵曲老頭。

你可倒好,一走了之,我可被你給害苦了!

幾步來到那人身前,只見這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手中死死握著刀柄,刀身上沾染著已經乾涸的血跡。

在他身上到處都是傷口,有長有短,有深有淺,最嚴重那道傷口在腹部,血跡還沒幹!

看這傷勢,這人現在還能活着都是一個奇迹了!

既然是個奇迹,為什麼不幫一把呢?

蘇曜擺擺手,指揮門童道:「把他抗進客房裏暖暖身子,另外讓黎翁過來醫治,試試能不能救活他!」

門童抬起清澈的眼眸看向自家羸弱公子。

「看什麼看?還不動手?」

「哦!」門童應道,隨即小小的身子扛着男子的肩膀,勉強將他上半身脫離地面。

行走時昏迷男子的下半身拖在雪地中,留下一道長長的痕迹,不過很快被風雪遮蓋住了……

「哎!」走到半路,門童突然停下,雙手拖着膝蓋喘著粗氣。

他是沒有修行過的,只有尋常十一歲孩童的力氣,能做到如此已經算是有把子力氣了!

「繼續啊!一會兒他要被凍死了!」蘇曜在後方鼓勵道。

門童看了眼可憐的男子,知道時間耽擱不得,於是抓住它一隻手臂將整個人如同雪橇一般在雪地里拖行……

不對呀!這時蘇曜突然想起個問題:我的丫鬟呢?

曲傾音沒來之前他就有個服侍自己的丫鬟,叫春棗,那時他經常外出因此和春棗相處時間也不長,沒有那麼依賴她的照顧。

後來自己從太白回來,春棗也是對他愛答不理的,只有他主動要求時才會在一旁伺候。

偏偏他還是個要面子的,輕易不求人。

最後一次見是因為偷了青鸞三根羽毛被趕出來,春棗怕冷提前回去了。

如今缺人搬運傷員,蘇曜才想起自己還有個丫鬟!

不過也只在他腦海中存在一瞬。

算了!管她呢!

就這樣三人一路來到客房。

剛進客房房門,門童就一把將男子扔在地板上,自己一屁股坐下,氣喘吁吁,一副不願再動的樣子。

蘇曜則是走到屋子中央,淡定地將火爐點燃,又吩咐道:「去請黎翁吧!」

門童聞言暗地裏給了自己公子一個大大的白眼,但也不敢違抗,屁顛屁顛地出門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前腳剛走,蘇曜後腳就來到男子身邊,輕輕踢了下他的肋骨。

「很能忍嘛!這麼折騰都不睜眼。行了,別裝了!我知道你能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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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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