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睡前夜話見人心

兩人各自收拾后躺下，但都睡不著。沈岳很想跟顧念多聊聊外面的世間百態，畢竟自己以後不可能永遠住在山中，還想好好遊歷這個世界，要是自己跟野人似的懵懂無知，肯定招人笑話。

顧念更是沒有睡意，他正盤算著怎麼勸沈岳把刀給他耍兩下，試試威力，順便多了解一些沈岳的底細，因為這人實在是太神秘了，很合他八卦的口味，問清楚了，以後回宗門跟師兄弟們聊起來也是個不錯的話題。

但現實就是兩人都躺在床上，各自睜著大眼默默望著房頂，誰也不想先開口。

沈岳是怕一張嘴問顧念，顧念就會直接把他當成土包子（雖然本來就是），而且八成會提出再看看龍華之類的條件（猜的很對）。

顧念則是覺得沈岳不太可能把刀給自己耍，對他以前的經歷很是謹慎，可能不願跟自己說起。自己幾次拐彎抹角試探都被他識破了真意，再玩這套就沒意思了，但要是直接表明意思，怕他覺得自己有什麼歹意，搞不好真會砍自己，最差估計也會把自己從屋裡趕出去。

氣氛尷尬的彷彿要把時間凝固，兩個人都很是難受地胡思亂想了很久，幾乎同時坐了起來，然後轉頭對著對方張嘴。但看到對方跟自己幾乎一樣的動作，都意識到對方這是要說話。顧念率先發言：「大哥，你有話要說？」

「你也有話要說吧，你先。」沈岳迅速決定不打第一槍。

「我沒啥，我就是睡不著想跟大哥隨便聊一聊。」顧念也迅速決定先探探對方準備說啥。

「哦，我就想問問最近外面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我畢竟有段時間沒到城鎮去了。」沈岳決定由淺入深，慢慢展開自己的問話，別讓對方發現自己啥也不知道的現實。

「這個呀，大哥你大概多久沒去城裡了？我好好回憶一下給你講講。」顧念心想，倒是可以從時間入手，漸漸摸摸你的底細。

「嗯，大概有個一年左右。」沈岳盤算著也不能說的時間太長，那就不正常了，所以決定用個一年先探探情況。

「哦，要說最近一年弘國朝廷最有名的事，那肯定是御北軍都督蘇慶叛變，導致討伐代國的朝廷大軍全軍覆沒，那蘇慶真是個無恥小人，我有幾個同門師兄弟都在軍中，一個也沒回來。如果將來有機會，我一定要親手剁了這個雜碎。」顧念越說越生氣，使勁拍了一下大腿。

沈岳無聲嘆了口氣，心知雖然自己作為關鍵證人越獄了，還帶走了供狀，但看來朝廷還是給蘇慶定了罪名。他問道：「那個蘇慶的家人呢？」

「聽說都暫時給關在皇家內衛的詔獄中，因為蘇慶的母親是當今皇帝的親姑姑，蘇慶的兒子又娶了太后本家的一位小姐，是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估計是太後下不去手，也有傳言說是以家人為質逼蘇慶回來，至少要讓他有所顧忌，不全心全意投向敵國。」

沈岳點了點頭又問道：「那蘇慶的部將呢？」

顧念有點奇怪沈岳為什麼單單問到部將，心想一般人聽到說蘇慶投敵導致全軍覆沒，那他的部將不也在這全軍覆沒的範圍內嗎？怎麼還要再問一下？難道這人知道蘇慶有部將沒死？不應該啊，蘇慶全軍覆沒是在大半年前，這人可是說自己已在這待了一年了。

沈岳見顧念開始沉思，回想一下自己的問題，立刻發現自己的話中存在很大漏洞，緊急思索一下，故作淡定地道：「你別胡尋思了，我是覺得能成為蘇慶的部將，

應該是心腹了，八成跟他一起投敵了吧，不可能也死了。這種事總不成只是蘇慶一人撒丫子往敵國跑吧？」

顧念一想也是，心中疑慮消去，誇讚道：「大哥，你真是聰明啊，我說這麼兩句，你就想這麼深了。對，蘇慶的兩個部將，叫什麼來著，我給忘了，反正倆人也跟著蘇慶一塊叛變了。這倆人的家眷就沒那麼幸運了，為了給天下一個交代，都已斬首示眾了，現在首級還都掛在都城西門豐華門外，我下山路過都城還去那吐了口吐沫。」

沈岳內心突然湧起一陣悲傷，雖然自己沒有繼承這具身體的原主人韓元一絲記憶，但畢竟是多少個鮮活的生命，因為疑點重重的所謂叛逃都成了刀下亡魂，生命的無故逝去總會觸動人的良知。

為防顧念起疑，他壓制著內心的情緒問道：「這倒真是件大事，還有其他的嗎？跟我說一下吧。哦，對了，你別叫我大哥了，你老這麼叫我，搞得我欠了你點啥似的。」

顧念暗罵沈岳是個鐵公雞，怕自己佔便宜，連尊稱他一聲大哥都這麼警惕。撇了撇嘴道：「好，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他抬頭想了想，拍手道：「還有就是西南的地淵中，有一隻凶獸窮奇突破六品靈妖境，但好像破境時出了岔子，失去理智，凶性大發，竟然跑到劍雲節度使匡宇的淵西郡肆虐。一路殺人盈野，連敗匡宇手下多名五品以上的部將，淵西郡城只能憑藉守城陣法勉強維持。原本回京述職的匡宇聽到消息，只得上書朝廷延緩述職，趕回郡城將窮奇擊傷，此獸非常了得，面對七品超凡的匡宇竟然只傷不死，又逃回了地淵中，現在好像還在搜捕呢。」

沈岳聽的很是感慨：這窮奇比自己見過最兇惡的駁強大不知多少倍，進入六品竟然造成這麼大的殺孽，這世界實在是兇險。它跟匡宇的大戰肯定驚天動地，可惜自己沒能在現場觀摩，要不肯定受益匪淺。

他記得以前柳靈跟他說過靈獸和妖類的品級，跟氣道和武道修士一樣，都是八品：分別是一品啟智、二品開言、三品化橫、四品化形、五品化神、六品靈妖、七品天妖、八品妖仙。

這窮奇六品竟然能夠擊敗這麼多高品人類修士，實在匪夷所思，於是向顧念問道：「窮奇怎麼這麼厲害？匡宇如果是七品，他的部將里沒有六品的部下嗎？那麼多人擋不住它？」

顧念翻了個白眼道：「你是開玩笑吧？那可是窮奇，是生下來就有天賦神通的高等靈獸，它能夠御風，速度奇快無比，雖然是六品，但哪是普通的六品修士能夠抵擋的。匡宇兩個六品部將聯手都沒在它手下走過百招。」

沈岳點點頭，很是好奇地指著在門邊呼呼大睡的小歡道：「我這小歡也是靈獸啊，以後是不是也會這麼厲害？你別翻白眼了，我這不是對靈獸沒有研究嘛，你給我普及一下。」

顧念無奈嘆道：「雖然都是靈獸，還是有等級之分的，一等的靈獸就是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麒麟等少數幾種。但這些靈獸本就據傳來自天界，可稱為仙獸，偶有現世也很快消聲覓跡，很少有人見過。但這些靈獸各有後裔留在世間，大多也繼承了祖輩的一些血脈神通，一些後裔的血脈甚至能與九嬰、修蛇、窮奇，檮杌、白澤、九尾狐等靈獸並列在二等。其他的靈獸如天狗、駁、朱厭，禍斗、猙等等都是三等，你這小歡，啊，也就是讙，雖然有白虎血脈，但太過稀薄了，只能勉強排在四等吧，四等以後就不入流了，不入流的雖也是靈獸，但自身天賦神通就沒什麼用處了。當然，天下靈獸種類繁雜，有很多奇異的種類還未被收錄，以後可能會發現厲害的靈獸也未可知。」

顧念頓了頓，比劃著雙手繼續解釋道：「靈獸如果修鍊有成，那一般都比同等級的修士要難纏一些，因為其都有自己的天賦神通，除非對戰的修士正好有方法克制，不然總是吃點虧。三等以上的靈獸就不只是天賦神通難纏了，同等級時，靈氣也比一般的同級修士更加雄厚精純，難以匹敵。」

沈岳有些遺憾地看了看鼻子都睡出泡泡的小歡，問道：「靈獸怎麼修鍊呢？」

顧念道：「你這小歡能跟你正常交流，說明已經進入一品啟智了，它應該自己有修習的法門，都是祖輩傳下來的。但你要是能搞到好的妖類修習秘籍，它也可以修習，畢竟靈獸歸根結底也算是妖嘛。其它靈獸的修習之法就算了，靈獸之間因為神通不同，各自的法門很是排斥，當然，嘿嘿嘿，你要是能把他老祖宗白虎的法門給搞到，那倒是不排斥。」

看著擠眉弄眼的顧念，沈岳呵呵以對。自己可沒那麼大本事，還是多督促小歡修鍊自己的法門吧，不能任由這傢伙每天呼呼大睡了。

顧念說的口乾舌燥，心想：不能總是我在這兒說啊。我得套套他的底細，看情況再問問借刀的事。

於是他趁著沈岳琢磨怎麼督促小環練功，笑著問道：「你這一手化藤之法很是高明，修鍊也遠比一般的同級修士高超，除了你自己天賦高，也有木靈的教導之功吧？」

沈岳心說：我哪來的天賦，都是柳靈教的好。但害怕這傢伙聽到柳靈的好處，會更加惦記這刀，於是糊弄道：「我也就馬馬虎虎，哪有你說的這麼好。」

顧念聽其隻字不提木靈，暗罵這傢伙防自己跟防賊一樣，腦筋一轉，換個問法道：「那木靈前輩平時沒有教導過你嗎？肯定是出了大力吧？木靈前輩可是真的隨便點撥一下就能讓人受益匪淺的。」

沈岳暗罵狡猾，果然神識中立馬響起了柳靈開心的笑容，他立刻主動給兩人傳音道：「哎呀，你這小子說話還是這麼中聽，我倒是好好教導過了。其實我也沒那麼厲害了，主要還是得看個人悟性了。」

沈岳聽著柳靈生硬的謙虛，知道他最喜歡聽別人誇他了，不好讓他掃興，只能捂著臉迎合道：「確實多虧了柳靈前輩，能碰到他真的是幸運。」

柳靈更開心了，嘻嘻哈哈的就開始講自己的光輝歷史。沈岳哪敢讓他說的太細，這精靈雖然博學但心思比較單純，要是稀里糊塗講出這刀的來歷就麻煩了。

於是趕緊給柳靈傳音讓他注意其中的利害，柳靈這才意識到不能太得意忘形，開始只專註於吹噓自己的能力了，對於涉及來歷的事情一字不提。

顧念聽來聽去發現柳靈只是在反覆自我表揚，他自己想聽的沈岳底細是一點也沒有透露，心知沈岳肯定暗暗給這單純的精靈交代過了，暗罵沈岳奸詐。

顧念決定還是轉回話題繼續說當今的新鮮事，他趁著柳靈說話間隙，趕緊轉移話題道：「最近還有件大事，就是皇帝已經十五歲了，一些大臣吵著要讓皇帝親政，讓太后親族很是不滿，攛掇太后打這些人板子，好像已經打了七八十人了。內靖司、外平司這些朝廷的鷹犬也到處亂咬，誰要是膽敢議論這事，少不了要被他們整治一番。」

沈岳心想：不管哪個世界的歷史都充斥著同樣的故事。

他對這個不太關心，開始詢問一年來更為瑣碎的市井小事，希望給自己以後入世提供借鑒。可惜顧念真不是理想的詢問對象，他自己打小就在宗門長大，入世也才不過半年多，前面說的事大多是在宗門時聽說的。

自從入世后，因為不斷打抱不平，他被迫東躲XZ，鮮少跟人好好交流，除了搭救過的人，沈岳已經是他相處時間最長的人了。

所以沈岳問他市井的新鮮事，他真的是很無奈，本想編一些應付一下，但覺得沈岳以前就是市井中人（想多了，真不是）。編出來的漏洞太多，被他拆穿還不如不編，於是尷尬笑笑道：「嘿嘿，我這出宗門以來，吃住環境跟你現在差不多，因為多管閑事就沒正經在城裡待過幾天，市井的事我是真不熟悉。」

沈岳心說：管閑事把自己搞得流離失所，你也算是獨一份了。他頓時談興消退，跟顧念敷衍了兩句，說好明天跟他一塊去林中逛逛，就重新躺下睡覺了。

顧念對沒能達成自己的意圖也不灰心，畢竟自己已經賴在這裡住下了，以後時間多的是，憑自己的聰明才智總能搞定這點事。

但他還是很想親手試試龍華，於是一直撐著不睡，直到聽到沈岳傳來輕微的鼾聲，才躡手躡腳地起身去拿刀。

沈岳已把刀放在了床頭，側過身子朝里而眠。顧念手抓在刀上，突然自嘲的無聲笑了笑，心說：自己可真是魔怔了，這麼下作的行為太丟臉了，讓這傢伙發現的話還以為本少爺是要偷呢。於是縮回手，輕呼一口氣，重新在床上躺下，沒多久就睡著了。

原本閉目酣睡的沈岳微笑著睜開眼睛，腦中傳來柳靈的傳音：「這小子倒是挺大氣，最後竟然能忍住不拿，其實就算拿了，我看他也不是想偷走，就是想過過癮吧。」

沈岳傳音表示贊同，心中對這傢伙又高看了一眼，感覺如果這傢伙在自己那個世界，應該也會跟自己一樣，被社會毒打的夠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