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祭奠
黑雲壓境，狂風攜卷黃沙向著天邊飛去。悲鳴聲入耳，足下的黃沙竟化為一片血海！
雷聲滾滾，彷彿一場大雨即將來襲。
「將軍，探子來報，會帝已於三日前攜所有三品以上大員逃往陪都乾靈州，眼下城中只有未來得及逃走的百姓了。」
宋臨逸話音剛落，那大雨傾盆而下。李驍煜抬眼望去，天地間像掛着無比寬大的珠簾，灰濛濛一片。
「告訴下面的人，進城后可以找各自的親人，但不允許私闖他人府邸，更不許騷擾百姓，如有違令，軍法處置！」
邁進鳳陽門時，往事瞬間湧上心頭。大雨滂沱卻無人撐傘，百姓們依舊夾道立在雨中。
李驍煜以為已經早已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可當真在這群百姓面前回到華陵城時，他卻明白，他還是在意的。只是眼下百戰身名裂，回頭望向故鄉時，「逆賊」之名已然頂了，千古罵名已擔，萬劫不復罷了。
「李將軍……」人群中終於有人開口說話了：「回來了……李將軍回來了……」
「是李將軍，他回來了，是他……」
這聲音此起彼伏，就連身後的士兵都有些呆住了。仟仟尛哾
「是咱們的護國將軍，不用逃了！不用逃了！」
人們奔走相告，臉上露出的喜悅竟讓旁人如此悲涼。
終是到了博陵侯府，門前挑着兩個白色燈籠竟如此刺眼。
「世子……世子回來了！」朱管家踉踉蹌蹌的走上前來為李驍煜拉住韁繩，一時間竟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李驍煜心中苦澀，不知該說些什麼，身後青菡抱着孩子也下了車駕。
「別站着了，去給爹上炷香吧。」她輕聲提醒，李驍煜這才跟在朱管家身後，怔怔進了大門。
侯府一切如舊，李驍煜時常覺得父親會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拿着皮鞭等著訓斥他一頓。過往種種，明明都已經黯淡了，卻突然又清晰了起來。
終於見到正廳李佑熙的牌位，李驍煜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哀痛，跪倒在門外，又一步步的跪行進門。
「爹……兒子不孝，回來晚了！爹……」
青菡跪在李驍煜身後，一時也痛哭不止，想到當日李佑熙為了護住自己，一人獨擋太子府一眾府兵，一切都還歷歷在目，只是故人已去，這世間再尋不到曾經的音容笑貌。
魂游西去，魄行神界，子孫悲痛，哭悼淚落，終是隔着生死的茫茫。
「會帝……倒未把咱們府上怎麼樣。」朱管家扶起了李驍煜又著人端了熱茶進門。
「他還惦記着他那千古的好名聲，哪裏好好會毀了咱們侯府？就是不知道我如此做，爹……會不會罵我……」李驍煜的話讓朱官家忍不住紅了眼眶？
「侯爺臨走時說，這世道反了就是，想不到世子你真的……」
「真的？爹真的如此說？」李驍煜不可置信。
朱管家點了點頭道：「侯爺不會怪您，這麼多年他本是一腔熱血，奈何朝廷昏聵，他的報復才華無處施展，本想着隱退做個閑散侯爺，可終是落得這樣的結局，他走前惦念的只有你，如今好了……如今好了……」
李驍煜看着父親的牌位，燭火的映照下，「李佑熙」三個字微微泛著靈動的光，彷彿父親就在面前朝着他和藹的笑着一般。
翌日一早，內苑大門前不知何時竟搭好了一個巨大的祭壇。天空雖依舊陰沉，可百姓們不知何故，還是紛紛擠上前來湊熱鬧。
只見中間擺放着一個碩大的鳳凰神爐。教宮觀的道士做法延請三元值事神虎何喬二大元帥、冥陽開路五道將軍、泰山城隍土地等。
「這是……」
「聽聞李將軍仁義，說這場仗還未打完，死傷的將士和百姓們太多，今日開壇做法，引魂誦經，想讓亡靈可以去往極樂世界。」
「將軍真是宅心仁厚啊！」
「可不是，當年那麼多難民圍在鳳陽城門下，只有蘇府和侯府自掏銀兩去城外施粥，都是好人啊，怎逼得如今造了反……」
百姓們紛紛稱頌著，又想到自家親人，不由得落淚，依著規矩雙手合十，跟着盡一份心意。
「亡魂一心召請，累朝帝王，歷代侯王，九重殿闕高居，萬里山河獨據，西來戰艦，千年王氣已收，北去鑾輿，五國冤聲未斷，願以今生之夙願，化解一切冤親債主，往生極樂……」
法師不斷誦念，燎台上的火燒的極旺，台下圍觀的百姓中不斷傳來陣陣哭聲，那哭聲迴旋繚繞，傳向那常人所不可觸及的天庭。
終是一切已畢，塵歸塵，土歸土，李驍煜鬆了口氣，剛要轉身吩咐眾人，卻突見天空中，烏雲乍裂開來，一道金色的陽光直射祭壇之上。
那道陽光拂過殘存余夢，彷彿從九天銀河中醒來，又像從山泉中沐浴而出，身心俱凈，心尤其靜。
不知何處飛來的布穀鳥唱出婉轉清麗之聲，實為天籟。這天籟是出塵之音，落花似的簌簌心動，布穀鳥遼遠空闊的唱和，不知會有誰能與之琴瑟和鳴。
眾人被這一美景所吸引，百姓們亦是愣了許久，突然有人道：「這是上天的啟示啊！李將軍必定是天命所歸，難道這些還不能證明嗎？」
百姓們紛紛跪倒在地，李驍煜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他從未想過今日這樣的情形，趕忙命人下去攙扶，只是華陵城的百姓足足有數萬人，哪裏是他們攙扶的過來的。
「罷了，莫要再糾結於這些，此刻談登基做皇帝為時尚早，如今會帝偏安一隅，他倒是看得開，祖宗留下的一國眼下已分崩離析，他也不急，聽聞依舊每日歌舞昇平的。」
聽李驍煜如此說，一旁的蘇澄明來了精神：「究竟何時去抓那會帝老賊，我可是一刻都等不得了！」
李驍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訴下面的人，點將！拔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