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嶺

「金黃的薯條在油鍋里翻湧，誘人的香氣撲鼻而來，入口脆香，回味悠長」，岳雷用笊籬攪拌著油鍋，「唉，都沒有，果然廚藝只有心中漲」，看着鍋里軟踏踏的土豆條子，岳雷沖姥姥露出了無奈的微笑。

「還行，吃着能行」，姥姥拿起一根薯條沾了沾速食麵料包然後放進了嘴裏，「你先炸著，我去喊你姥爺回家吃飯。」

「我去吧姥姥，你把剩下的炸完，去地里還得爬坡，我跑的快。」

「行嗎？那你路上慢點，上去路不太好走。」

「知道啦」，岳雷一溜煙消失在了院子拐角，姥姥隔壁就是小學，岳雷想起了一年級時候六個孩子在同一個教室上課的場景，六個孩子，五個年級，一個老師，黑板刷是用野豬毛做的，又黑又硬，但是擦的很乾凈，牆上掛着一幅算盤，後來幾個孩子把教室門板卸了鑽了進去，用棍子把算盤挑了下來，然後跑到教室後面拆了，一人分了幾個算珠，對當時的孩子們來說算是精美的玩具了。

教室就兩個房間，靠右的那間是老師的房間，左邊的那間是平時孩子們上課的地方，有時老師從外面回來會給孩子們帶零食，那是岳雷第一次吃到酥脆花生。

教室外面是一個大院子，院子邊上是一排梨樹，村子裏的人都叫那個大笨梨，皮特別硬但是汁水很足。「現在沒人打葯了，看樣子今年也沒結果，待會問問姥姥看她有留沒。」

過了教室往後是一個斜坡，教室右後方是姥姥家的牛圈，因為現在也沒人養牛了所以地上依稀能看到牛糞的痕迹，小時候一下雨雨水混著牛糞，穿涼鞋根本沒法走。

沿着斜坡再往上是另一戶人家，那家坐落在村子最高處了，院子邊上是幾棵桃樹，當時村子裏孩子到處溜達玩的時候偶爾會碰到那家人，他們會扔幾個桃子下來，岳雷岳斌他們也會偷偷偷這家的蟠桃吃，岳雷嘴角微微翹了起來，當時真是狗狗嗖嗖的。

繞過那戶人家往上，走了不到幾分鐘，岳雷看到了姥爺，「唔~，姥爺，回家吃飯啦。」

「哦，知道啦」

回姥姥家是一路下坡，在那戶人家正下方是斜坡路，路正下方就是岳鵬家，岳鵬畢業后就和他老舅搬走了，院子現在也破落了，岳雷揉了揉眼睛，「散光又加重了，不是說長大了視力就不變了嗎？」，剛剛在岳鵬牛圈裏好像看到什麼東西，「回去得趕緊配眼鏡了。」

「姥姥，我回來了，姥爺馬上就下來，我們先舀飯。」

飯桌上姥爺和岳文聊著家長里短，岳雷和姥姥說些曾經在學校的趣事，還有工作情況，免不了又被催婚。

飯後和姥姥姥爺告別，「媽，你們還缺啥東西不，下次來我給你帶上。」

「不缺啥不缺啥，家裏啥都有，回去路上慢點。老頭，去拿罐蜂蜜，雷雷，這是咱家的土蜂蜜，你帶點，家裏也沒啥稀罕的。」

「謝謝姥姥。」

「文，家裏的笊籬把壞了，家裏也沒鐵絲了，下次來你帶點鐵絲。」姥爺一邊說一邊把蜂蜜遞給了岳文。

「好的爸，那我們先走了。」

「路上慢點。」

岳雷坐在摩托後座上，回頭沖姥姥姥爺揮手告別，然後轉身兩隻手抓在了摩托車后架上，父子倆沒有說話，摩托向遠方馳去。

半個小時過去車開到了大嶺，岳雷拉上了衣服的拉鏈，然後從後面抱住了父親被風吹鼓的衣服。

「過了大嶺就是一路下坡，就快了，雷你抓緊。」

岳雷捋了捋父親的衣服，把灌進去的風擠出去了一點，寒風吹的手有點冷，岳雷把手縮進了袖口，又感覺痒痒的，將手拿到眼前看了看，小拇指颳了刮癢的地方，忽然間一瞥看到手下方的小黑點，年齡果然大了，小時候不記得有這個黑點，真冷啊。

天越來越黑了，加上是一路上坡，岳文開的很慢，岳雷朝坡頂望去，夕陽帶着最後一抹血紅墜入大嶺，父子倆彷彿沿着一條舌頭爬入深淵巨口。

「真冷，磊磊，待會回去咱街上買個火鍋回去吃，你媽媽應該也剛好下班。」

「好。」

「好。」

岳雷有些詫異，驀然間彷彿聽到了重聲，他左右望去，沒看到有其他人，驟然間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席捲了岳雷的大腦，眼淚從眼睛裏奔涌而出，非人能承受的疼痛讓他幾乎昏厥，臉上的皮膚因為疼痛皺在了一起，牙齒咬動讓面部肌肉出現抽搐，四肢顫慄，雙手不規則地弓了起來，小拇指指甲刺破掌心，鮮血沿着指縫流了出來，最後一刻他看到岳文，他的父親，帶着『他』開始下坡。